第32章
老大夫看他笑起來:“好小子總算醒了,再不醒老夫都要叫劉管事給你灌藥了?!?/br> 賀云錚后知后覺,劉召竟也在屋里。 對方聞言古井無波地瞥了賀云錚一眼,重新看向老大夫: “勞煩杜太醫了,膏藥可需改方子?” 杜太醫擺擺手:“年輕人身子骨結實的,同樣的膏藥再用上三五天應當就夠,只不過他這次虧空嚴重,往后還得好生調理……” 兩人聲音平穩,賀云錚緩了好一會兒才好像從另一個世界恢復過來。 身子有些疲軟,動一動就酸脹,但好過昏睡時總感覺背著座大山一樣沉悶透不過氣。 賀云錚明白,變化都來自于眼前這位杜太醫的妙手回春,更是郡主的恩典。 否則他一介草民,哪有這種機緣。 賀云錚張了張嘴,想起洛嘉巧笑倩兮的矜貴儀容,想起她看向自己專注又深沉的眼眸。 更想起她湊在自己耳邊的那段叫人頭昏腦漲的喃喃囈語,他的胸口宛若升起團火,蔓延到奇筋八脈,燒得他眼眸閃爍,茫然不已。 杜太醫收整好藥箱起身:“這里沒有老夫的事了,老夫擇日再來給郡主診脈?!?/br> 劉召剛抬手打算相送,旁邊傳來聲不大不小的動靜,床榻上的賀云錚撐起身子,險些滾下來。 “胡鬧!”劉召下意識低喝了句。 杜大夫倒是樂呵呵:“無妨的,年輕人嘛,躺了這么些日子,能下床就讓他下來遛遛,總躺著也不是事兒。劉管事你在此照看他吧,老夫自己出去便好?!?/br> 劉召無法,只得叫個長隨去送杜太醫。 門一開,賀云錚才發現原來屋外大雨瓢潑,隱隱震雷。 劉召不耐煩地將賀云錚扶起來:“雖然杜太醫說你能下地了,你卻不要這時候故意顯擺表現,又將自己整垮?!?/br> 他心中不滿,一個奴才,不能盡到讓郡主高興的義務,反讓她掛心,真是十分不應當! 特別今日忽降大雨,賀云錚連路都走不穩,還想作這副桀驁不屈的樣子去哪兒遛遛? 別以為剛替郡主贏了場跑馬就能恃寵而驕了。 真是看他不順眼,他做什么都不順眼。 剛把人按回床沿,賀云錚卻少有地主動叫住他。 劉召皺眉,退后站遠些許,狐疑打量著頭垂得低低的少年。 賀云錚抿了很久的唇,才深吸口氣壯著膽子詢問起來: “郡主……她的腳踝好了嗎?” 賀云錚問完,自己都覺得窘迫。 好像他對郡主有所企圖,特意在郡主的寵臣面前上眼藥似的。 可他只是、只是醒后聽到劉召和杜太醫的對話,朦朧想起幾日前馬場的事,自然而然也想起郡主的腳傷。 他沒有邀寵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也不知道這想法和郡主在他耳邊的訓導有無關系……他只想知恩圖報,想知道郡主現如今怎樣了。 可他等了很久也沒聽到劉管事回答,忍不住漲紅臉抬頭朝對方看過去。 劉召面色深沉欲言又止,想說什么又好似如何開口。 賀云錚反應過來,聲音降低幾分,整個人又好似變成了只犯了錯的小狗又犟又忠誠:“郡主賞我學馬,又因為來看我導致腳傷更重……如果有能用上的地方,除了殺人放火,刀山火海悉聽尊便!” 劉召:“……” 真要刀山火海的事,憑你先前吱哇亂來咬人抓撓的那套,去也是白搭條人命。 好在這頭犟驢有心,不似當初一提起郡主就滿臉憤慨,也不枉郡主悉心調教。 劉召無奈嘆了口氣,又想,若讓這馬奴長久陪伴郡主,還得早早替他找個教書先生,不然這一句句胡言亂語,他當真一天都多聽不下去了。 “郡主千金之軀自然不用你說,太醫早早配好了藥膏敷料,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br> 賀云錚松了口氣,劉召又皺著眉道:“今天你還是先歇著吧,要探望郡主也得等這雷雨停了,免得反惹她不快?!?/br> 賀云錚以為劉召說得是自己身上的傷還未完全愈合就出門,會讓郡主不快,下意識便應了。 劉召走后,賀云錚慢吞吞打開窗戶,讓外頭的風吹進屋,散散滿室的藥味兒。 遠處的云層中電光隱隱閃爍,像有條龍在云層里來回穿梭。 郡主所居的曦照閣被層層臺階拱高,坐落在別院中央,雨幕中燭光璀璨,遠遠看去猶如高僧講經的圣堂一般明亮光華。 賀云錚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只在心里嘀咕,好像上次雨夜他去曦照閣的時候,閣里也點了這么多燭燈,也怪不得那會兒自己看郡主會覺得對方像洛神。 那么多燭燈,誰點誰像。 他難得有開玩笑的興致,覺得渾身跟著輕松很多,對未來的期盼也明朗起來。 也算是因禍得福了,身子沒出大事,反倒贏了比試,還得了郡主允他提一次要求的機會。 他其實一時也想不出要提什么,只希望這次身子養好,能得空在府中多認識些人,探尋到母親的消息,往后在府里的一年都能平平穩穩而已。 可期盼著期盼著,他的神思不由又飄去了曦照閣那頭。 他病倒的這些天里,曦照閣會不會又去了什么獻畫的舉人才子呢? 得了郡主的喜好,那些不知廉恥的人又會討要什么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