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
師澤看到她額頭上的汗水,招招手讓她過來。 明枝到他面前,師澤替她把額頭上的汗珠擦了,“又在外面瘋了?” “剛剛和小真在外面玩,他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結果好多都不知道!” 師澤的手頓了下,他轉眼過去看著面前的棋盤,“你剛才說什么?” “他說你和這位還有那位都是活了好久的神仙,”明枝眼里都在冒光,“是真的嗎?” “假的?!睅煗裳哉Z之中淡淡的,“這世上沒有人能羽化升天,自然也算不得神仙?!?/br> “而且神仙也都是超脫六道的存在,我并沒有脫離七情六欲,當然不是?!?/br> 明枝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么說,滿臉不解的看他。 “沒關系,到時候你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br> 明枝看到他面前的棋盤,師澤也教過她下棋,學的還算不錯。不過她在這個上面沒有多大的興趣,就算下的不錯,她也沒有鉆研的想法。 “那我走了?!彼龖阎M^來,結果在師澤這里得了個意外的回答,她還等著回去和桓真繼續掰扯。 她說完也不等師澤回答,徑直掉頭就走了。 “你把她給寵壞了?!毖A看著明枝離開,看向師澤道。 “我記得她以前也不是現在這樣,被你慣得什么都不懂了?!?/br> 來去自如,沒有半點尊卑,這自在樣子,比起當年在妙法堂的時候,還要囂張許多 “你若是為她好,不應當這樣?!?/br> 師澤聽著將一枚棋子放在棋盤上,“她的真實性子其實就是這樣,無法無天,目中無人。只是她自己壓制著,如今沒有必要再憋著。她是什么樣,那就該是什么樣,不需要改變?!?/br> “你這人啊?!甭牭綆煗蛇@么說,熏華都不由得搖頭,“這怎么能行,就算是個好人,被你那么嬌縱也要出事了?!?/br> 師澤聽后只是笑笑。 “無妨?!?/br> 他持起棋子放在棋盤上。 “師姐帶來的那個孩子,倒是很會討人喜歡?!?/br> 熏華有些意外,她和明枝不同,她早就了解師澤,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都是孩子,年歲相仿,玩在一起再正常不過,你都這把年歲了,難道這點道理都不明白?” 師澤抬起的手有瞬間的停頓。 他沉默了許久,但這一盤棋的棋路已經和方才不一樣。 “你的心境難道真的比不上之前了?” “師姐?!睅煗砷_口,“師姐方才說的那一切,我都知道,可是知道又如何?明知不該,我還是忍不住去嫉妒,和這萬千紅塵里的所有人一樣?!?/br> 師澤看了一眼棋盤,投子認輸。 他起身到外面看,正好看到明枝采了一大把的玉蘭,隨手就把一朵玉蘭給戳到了桓真的發髻上。 少年已經和她相處了兩三日,沒有之前的對著陌生人的防備和疏遠。少年人之間的交往,若是快起來,也是很快就能到形影不離的好友。 再怎么清規戒律,也還是十五歲的孩子,和同齡人最是沒有隔閡的時候。 他看著兩個少年人嬉笑打鬧。 今日的陽光不錯,是個很好的天氣,日光融融照在嬉鬧的少年人身上。 師澤很少能見到笑的這么開心的明枝,他能看到她笑,但是沒見過她這么開心。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也笑,但沒有這般發自內心。 她在他面前從來不裝模作樣,在外人面前也是如此,高興就是高興,喜歡就是喜歡,不存在什么委屈自己。 所以此刻她是真的開心。 他將她圈在身邊,讓她日夜對著他??墒亲詈蟀l現,她的選擇和反應永遠都出乎他的意料,他永遠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師澤冷眼看著那兩個年少的人玩鬧,明明是用最無趣的規矩約束教養起來的,到了她的面前,那些規矩和約束在短短兩三天內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總是有這樣的本事,把人之前加在身上的所有束縛毫無顧忌的甩掉,只和她在一起。 明枝鬧騰了許久,到了夜里,桓真被熏華叫去,她才慢騰騰的回去。 回房的時候,她發現師澤也在。 師澤經常這樣,有時候沒有任何由頭的在她床邊守她一個晚上,哪怕整夜不睡也沒有任何離開的意思。 她已經習慣師澤突然出現在她房里了。 “你回來了?” 師澤坐在那里,看到她回來,向她招招手。 今夜的月色和白日里的陽光一樣很好,只是月光沒有陽光那般炙熱,如同淙淙流水。月色從敞開的窗戶里照入,落在他的身上。將師澤整個人也籠罩在其中,如冰如雪,沒有多少溫度。 明枝站在門口,總覺得此刻的師澤和往常有些不一樣,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怎么了,站在那里做什么?”師澤等了小會,見她還是在門口站著,微笑問。 明枝哦了一聲,慢吞吞的往里頭走。 師澤見著兩人之間隔著的一段距離,“到我這里來?!?/br> 明枝點點頭,她往師澤這里挪了挪,然后又不動了??墒莾扇酥g還是差了老大的一段距離。 “過來一點?!?/br> “再過來一點?!?/br> 師澤兩次柔聲催促,明枝終于走到他面前。 師澤上下打量她一下,握住她的手掌,掌心guntang,是外面瞎跑了一圈起的。 “我很少看到有人這么對你的胃口?!睅煗傻皖^取來手帕,一點點的將她的手掌擦拭干凈,他的手掌溫熱。明枝年紀小,火氣大,肌膚guntang。 “很喜歡他?” 師澤言語淡淡的,聽不出里頭具體的喜怒。 “嗯?!泵髦t疑了下,還是點頭。這話她之前就已經說過了,現在不過是再說一次。 “為什么?” 明枝冷不防被師澤這么一問,她很是疑惑的看過去,“我說了呀,他好看嘛?!?/br> 師澤的神色一下變得喜怒難辨,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只是如此?” “那也不是?!泵髦u搖頭,“他人也挺有意思的?!?/br> 她說完看向他,上下左右一通打量,“你怎么了?今天你看起來好奇怪?!?/br> 不僅說問她兩遍她喜歡不喜歡桓真,并且瞧起來怪怪的樣子。 “不是?!睅煗擅佳鄞瓜聛?,月光落不到他的眼底,也看不清楚他此刻眼中的情緒如何。他突然笑了聲。 明枝疑惑的看著師澤,師澤握住她的肩膀,“去梳洗一下準備就寢吧?!?/br> 她躺在床上,沒什么老實時候。她再活一次,已經不是以前的生死存亡,他又不束縛她,這些小事上,仍由她隨心所欲。 明枝鬧騰了一個白天,梳洗躺在床上沒過一會就睡了。 師澤坐在床邊看她,過了一會,他就聽到她綿長的呼吸聲。 “這么喜歡他?”他過了許久開口。 回應他的,是明枝伸出被子外的腳。他低頭看了看,把她的腳塞回被子里,他將被子邊緣好好的壓了壓,確保風都沒有透進去之后,又笑了笑,“可是為什么呢?” 這次是真的沒有任何回應了,他靜靜的看著她的面龐過了一晚上。 第二日明枝睜開眼,習慣的往床邊一看,沒有見到師澤的人。她咦了一聲坐起來,往四周看了看,沒有見到他。 她爬起來穿戴整理好,出去找了一圈,在外面也沒有找到人,只是她的早膳已經準備好了,放在桌上,她去的時候,都還是溫熱的。 “去哪里了?”明枝還是頭回遇見早上沒見著人,不僅心生疑惑。 此刻鎮子上的街道已經熱鬧了起來,師澤站在里頭,感覺到那過于繁雜的氣息,還是覺得有些不適。 “這不是先生么?”路過的一個婦人看到他,認他出來。師澤陪明枝出來玩過幾次,次數不多,但是他和明枝長得著實出眾,哪怕只露面過幾次也被記住了。 師澤看到那個婦人,頷首示意。 婦人見到師澤心里高興,手腳又不知道如何放,過了好會她說,“難得看到先生出來,要不然請先生到我家茶鋪里喝杯茶?” 師澤到了這里,暫時還沒有要去的地方,聽到婦人這么說,也自然點頭同意了。 婦人只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師澤竟然真的答應了,一下子喜出望外,把人引路到茶鋪,泡上一壺好茶,又端了點心過去。 婦人看了看師澤,“先生真的不顯老,這么多年了,還是沒有見到先生有半點變化?!?/br> 鎮子上的人見著這個先生帶著個小姑娘來的時候,是二十出頭的樣貌,現在那個小姑娘都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他還是當初的樣貌沒有半點變化。 師澤對這話只是笑笑,他看到不遠處有幾個小孩玩在一起,男孩女孩都有,光著腳一路瘋跑。 “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是喜歡和同年歲的一起么?”師澤突然開口。 他看到婦人滿臉疑惑的看著自己,干脆將明枝喜歡和桓真一起玩鬧的事說了說。他不明白里頭是怎么了,問師姐恐怕也問不出什么來。 “這不就是兩個看對了眼么!”她聽后一拍大腿滿臉歡喜。 “這姑娘長大了,家里就留不住了,看上眼了正好把事給辦了,到時候先生也好輕松了?!?/br> 婦人開茶鋪,也做媒婆。當即就直接把話題往婚嫁上帶。這個先生帶著孩子,放在別家事不好說媒的,但是他這樣貌,就算帶個拖油瓶,也有不少人愿意,只是他自己不肯。那只能瞧瞧把長大了的姑娘嫁出去試試了。 “那孩子看著還小,不至于……”師澤放在桌上的手收緊。 “都十五了,不小了。再說了這自古嬌娥愛少年,這個年歲的姑娘早就懂事了,要說什么心思都沒有動,不可能的?!?/br> 師澤壓在桌面的手驟然握緊,手背上青筋爆出,透著一股猙獰。 師澤回來的時候,見到明枝坐在門口,她身邊坐著桓真,兩人說說笑笑。 明枝說了幾句,突然抬頭,見到回來的師澤,她馬上站起來走過去,“去哪里了呀?!?/br> 師澤沒有回答,他看了她一眼,又轉頭看向那邊的桓真,桓真低頭向他行禮。 “我只是出去走了走?!?/br> 明枝點點頭,“那也該和我說一聲,突然一起來沒見著你,怪擔心的?!?/br> “這么多年,你也不是說走就走,從來沒有和我說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