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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少談,只說大軍整頓過后,漸漸往廣阿的方向進發。不日便到了廣阿城下。還未來得及擺明車馬列陣攻殺,就見廣阿城門陡然打開,廣阿令帶著城內官員將領出城投降,迎接劉秀等漢軍人馬入城。 劉秀等人疑心有詐,徘徊在城門下不敢冒進。郭圣通挑了挑眉,徑直拍馬上前,淡然問道:爾等為何不戰自降? 廣阿令十分謙卑的躬下了身子,用生平以來最為恭敬的態度回話道:大司馬一路而來,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屬下聽聞橫野將軍劉奉大人已經被大司馬座下將士斬殺,一萬援軍悉數敗逃。屬下自認疏于戰事,不能抵抗。因此便率眾降于大司馬。 郭圣通挑了挑眉,一言不發的打馬而回。將廣阿令投降的原因原話不動的說給劉秀聽。 蕭哲淡然微笑,胸有成竹的說道:這廣阿令說的倒也是實話。大司馬不必擔憂,徑直進城便是。 劉秀有些好奇的問道:蕭將軍從何判斷出廣阿令說的是實話? 因為史書上也是這么寫的。 蕭哲淡然微笑,很遺憾自己不能這般回答。 而劉秀卻誤會于蕭哲的笑而不答是自負智謀,當即寬厚的勾了勾嘴角,也不以為意。只是安排旗下漢軍依次入城。 此番兵不血刃的拿下廣阿城,對于漢軍諸將的氣勢鼓舞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進城當日,劉秀便吩咐所有漢軍就地歇息休整,順便等待耿弇引漁陽、上谷突騎前來匯合。 一應事務分配完后,劉秀信手走上城頭,遙望著邯鄲的方向,默默嘆息。 我觀大司馬的神色,好像是有心事抑郁于懷,不得排解。 劉秀回頭,瞧著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后的張雅,有些訝然。 夕陽的余暉傾灑在少女的身上。因為身份已經被識破的緣故,此刻的張雅已經換上了女裝。雖然是簡單的粗布衣衫,但卻襯得其人越發清秀淡雅。少女的鬢邊還別著一朵秋海棠,在瑟瑟的秋風chuī拂下輕輕顫動,散發出一絲別樣的幽香。這種恬靜美好的景象讓劉秀恍惚間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神色不由得恍惚惆悵。 張雅敏銳的察覺到劉秀的悵然。當即微微一笑,清秀的面容上顯出兩分溫柔嫻靜。她刻意避開劉秀適才的qíng緒,故作不覺的張口問道:大司馬可是在為復興漢室而犯愁? 劉秀輕嘆一聲,因為少女而起的思鄉qíng懷同樣因為少女的一句話而消散。神思立刻回轉到這激戰連連的河北戰場上。劉秀面帶憂思的凝望著遠方的邯鄲,輕聲說道:河北王郎雄兵在握。長安更始政權混亂不堪。各方義軍擅命自專,豪杰諸侯林立,天下四分五裂。我雖意yù恢復漢室,然則終究力量微薄。復興漢室之愿,遙遙無期。 張雅微微上前,與劉秀并肩而立。同樣指著邯鄲的方向說道:王莽新政禍亂百姓,攪得天下大亂。天下百姓無不殷殷盼侯明君。因此劉玄稱帝以來,天下萬民臣服。然則劉玄才德平庸,自登基以來,耽于享樂,更始政權內部斗爭極為言重,時日長久,內憂外患,恐怕自顧不暇,更談不上威脅將軍。至于邯鄲王郎假借漢室之名稱帝做亂,雖然聲勢浩大,但終歸是名不正而言不順,因此大司馬只要將王郎假借漢室劉子輿稱帝之事告示天下,屆時王郎之勢定然不攻自破,土崩瓦解。自然難以再威脅大司馬。 且大司馬自執節河北以來,安撫郡縣,清查案卷,黜陟臧否,一舉一動皆為安民。因此河北百姓對于大司馬之賢德仁義口口相傳。民心思歸,大司馬只要占據河北,廣施恩德,招兵買馬,穩步發展,又何愁大業不成? 劉秀不由自主的回頭打量著身邊侃侃而談的張雅,溫潤而清亮的眸子中毫不掩飾驚訝與狐疑。他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張雅姑娘對于天下之勢如此純熟,又有這等不俗的見解。似乎 不太像是個鄉村姑娘。 張雅何等之冰雪聰明,從劉秀的態度中揣摩一二,便曉得他已生疑。毫不在乎的輕笑一聲,張雅開口說道:這話是聽蕭哲將軍和郡主閑話時說起的,我聽得仔細,也記住了。 劉秀頷首微笑,蕭將軍智謀過人,劉某信服不已。不過張雅姑娘能聽得這般詳盡,倒也讓在下佩服。 張雅聞言,自覺失言。卻又舍不得這個難得的機會,只得笑容清淺的勾了勾嘴角,越發明媚的笑道:大司馬只要相信,張雅并沒有加害大司馬之心即可。 說著,微微一嘆,自嗟道:亂世之中,背負秘密的又何止小女子一人爾。大司馬日理萬機,心憂天下。小女子雖然不才,但身處亂世,又豈能孑然自身。我不過是一時感慨多說了幾乎話罷了,大司馬卻如此猜忌,真叫人心灰意冷。 張雅說著,清亮的眸子牢牢盯著劉秀,眼中透出一抹清晰可見的幽怨。 劉秀有些尷尬的偏過頭去,輕聲說道:抱歉。 下一秒,張雅的面上突兀的揚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她有些嬌羞的看了劉秀一眼,輕聲說道:真沒想到,大司馬這等尊貴的人,居然會和小女子道歉。 說著,伸手掩去唇邊那一抹克制不住的笑容,轉身說道:時候不早了,民女還要伺候郡主殿下吃飯,請恕民女先行告退。 身形qíng況的走下城樓,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頭問道:世人都說大司馬鐘qíng于發妻,甚至不惜拒絕了真定郡主的婚事。民女真想親眼見見大司馬的夫人究竟是何等風姿,竟然能叫大司馬如此傾心。 一句話未盡,身形一轉,咚咚的下了城樓。獨留劉秀一人愣然的站在城頭上,半日也沒回過神來。 城墻下,蕭哲輕搖紙扇,一臉閑愜的分析道:這朵白蓮花好像是要泡大司馬呦~ 郭圣通一臉淡然的瞥了蕭哲一眼,硬邦邦的說道:與你何gān? 蕭哲眼睛一亮,立刻湊到郭圣通的身邊,用折扇遮擋住面,賊兮兮的說道:娘子難道不覺得這件事qíng挺好玩兒?說不準這小娘子就是為了大司馬才鬧出這一番事qíng的。 郭圣通無力的翻了翻白眼,剛要開口說話,只見鄧禹yīn沉著臉面走了過來。 蕭哲挑眉,搖手問道:鄧將軍這是怎么了,拉長著一張臉,好像便秘呦! 鄧禹并無心思說笑,走上前來沉聲說道:適才接到消息,長安那頭已經派了尚書令謝躬和振威將軍馬武帶領長安兵馬增援河北。如今以過了huáng河了。 郭圣通和蕭哲聞言,心下恍然,立刻明白鄧禹這副如喪考妣的模樣究竟是為何而來。 看著鄧禹越發凝重的面容,蕭哲輕笑一聲,伸手拍了拍鄧禹的肩膀寬慰道:將軍何必如此憂心,依蕭某來看,這倒是個好事兒也說不定。 鄧禹聞言,苦笑的勾了勾嘴角,搖頭不語。 蕭哲心知無事,便也不再多話。 一時間,站在城樓上的劉秀也發現了城下的眾人,立刻走下城樓,開口問道:你們幾個怎么跑到這來說話? 蕭哲賊兮兮的勾了勾嘴角,欠欠的說道:本來是娘子一轉眼不見了張雅姑娘,心憂不能完成大司馬的任務,便順著行跡找了過來。結果瞧見張雅姑娘和大司馬在城頭相談甚歡,我夫妻二人就沒過去打擾。 說著,蕭哲轉了轉眼珠子,嘿嘿問道:不知大司馬和張雅姑娘都聊了什么? 劉秀白凈的面容微微通紅,有些不自在的瞪了蕭哲一眼。避而不答,反而問向鄧禹說道:仲華(鄧禹的字)神色如此凝重,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鄧禹遂將謝躬、馬武帶著長安漢軍已過huáng河的消息說了出來。 劉秀聞言,霎時間有些喜憂參半。 喜者,如今正是自己力量薄弱的時候。有長安漢軍前來襄助,倒也解了他許多煩愁。憂者,長安一方向來視他如眼中釘,此番劉玄派兵前來,名為襄助,實際上卻是為了轄制甚至吞并他在河北的勢力。想自己苦苦經營數年,方才有了如今的成就。長安兵馬一道,恐怕又生制肘。 蕭哲見狀,唰的一聲張開折扇,輕聲笑道:正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大司馬如今兵多將廣,吏民歸附,早已扎根河北。如此苦心經營,又豈是區區謝躬等人能瓦解挑撥的? 說不準,我們還能一口吃下這些援兵,再增勢力呢! 劉秀被點的眼睛一亮,看著蕭哲半日,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 蕭哲自得的勾了勾嘴角,乘著秋風搖扇納涼的舉動看在郭圣通的眼中,越發sao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要入V了,入V當日三更,希望大家繼續支持 ╭(╯3╰)╮ ☆、圣者為王 大軍在廣阿城休整的第二日,耿弇帶領的上谷、漁陽突騎如約而來。劉秀欣喜若狂,正要帶著全城將領紛紛出城,迎接耿弇的大軍,城中卻突然四下竄起了耿弇已經投靠王郎的傳言。傳言中說耿弇此番帶軍前來是為了援兵巨鹿。若劉秀果真出城迎接,無異于開門揖盜,耿弇大軍更是連廝殺一番都省了。 謠言傳的繪聲繪色,漢軍將領心下起了狐疑,紛紛找到劉秀的頭上,懇請劉秀三思而行。 劉秀倒是很堅定的相信耿弇的為人,他認為耿弇既然在當初約定了在廣阿會兵,就絕不會再另投他人。更何況耿弇若是真的想要投降王郎,當初在邯鄲的時候就可以直接投誠,哪里還會làng費這許多時日。 鄧禹搖著紙扇一臉沉吟的說道:事關重大,還是謹慎一些的好。不若我和大司馬去城頭看看。 劉秀點頭同意。于是眾人魚貫上了城頭。蕭哲趁旁人不注意的功夫,走到鄧禹跟前笑問:怎么樣,搖著扇子感覺不一樣吧? 鄧禹微微勾了勾嘴角,開口調笑道:不知怎么,我只感覺這舉動讓我神思清明了許多。想來蕭將軍每每議事如有神助,也是此物之功。 蕭哲嘿嘿一笑,手中折扇輕輕敲了敲鄧禹的肩膀,自得笑道:那是自然。 鄧禹啞然失笑。卻不知道蕭哲說的確實是實話。畢竟羽扇綸巾談笑間,向來是謀士文人裝B的最好道具??峙率謸u折扇侃侃而談的時候,大家的思維最為敏捷,如若不然,為何從古至今的謀士都喜歡做出這副模樣來? 想來是這身行頭確實能加持智力。 鄧禹聞言,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對于蕭哲的歪理邪說不敢茍同。不過眾人已經到了城頭,政事為重,鄧禹倒也不便再行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