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黎明之前。

    凌晨兩點半的公寓陽臺，一個背影蕭瑟偉岸，修長的指尖夾著星火半點，沉默半晌

    的人抬手，將煙蒂送入嘴邊，不消片刻，裊裊升起煙霧。

    姚謹中看著廣袤天地，夜到深處，連路燈都滅了大半，川流不息的馬路上，零星幾

    輛車緩慢前行。

    黑暗吞噬著男人的身形，他不懼怕黑暗，相反，他甚至享受這種難得的寂靜，可以

    讓他想通某一些事。

    在英國的日子，他時常在夜里清醒，被夢境，被思念，被欲望。無數次醒來，想念

    就會少幾分。管家的報告一日一封，很頻繁很直白，連過多贅述都沒有。

    “小姐今天哭了。夫人從公司趕來哄了很久，晚上只喝了一晚小米粥?！?/br>
    “司機說今天上學路上哭了一路，后來到了學校又忍住了。放學回來心情不錯，家

    庭醫生配了營養餐，只吃了幾口蒸蛋?！?/br>
    “陳嫂煮的楊枝甘露吃了兩份，今天沒有哭，可是回到家進了房里再沒出來?！?/br>
    “今天沒有追問您的去向，好像接受了少爺離開的事實，沒有哭，也不愛笑?！?/br>
    “在學校感染了流感，醫生建議在家休養，午后只吃了幾口湯?！?/br>
    “小姐撿了一只流浪小狗，她很喜歡，一整天都抱著不放，笑得很開心?！?/br>
    “早上不小心摔了您買的杯子，午餐后關在房里一直沒出來?！?/br>
    “今天發脾氣了，因為當初撿到的流浪小狗走丟了，放學回來就不見了，所有人跑

    出去找了一晚?！?/br>
    “小狗走丟了一星期，夫人想給小姐買只新的小狗，她不肯?！?/br>
    “小姐說，今天起不用再找小狗了，看上去很難過?！?/br>
    “近些日子小姐回來的越來越晚?！?/br>
    “小姐吩咐以后晚歸都不用等門，昨晚家里傭人都睡了，她沒回來?！?/br>
    “司機說，放學后直接送小姐去了酒吧，和學校的同學一起?！?/br>
    “小姐喝醉了，陳嫂送了醒酒茶上去，喝完吐了酒睡了?！?/br>
    “昨天小姐又沒有回家?！?/br>
    “……”

    十幾個字的每日郵件，報告著姚藍嵐的起居生活。

    哭了嗎，發脾氣了嗎，乖乖吃飯了嗎，有什么開心的事嗎，離了他的她還好嗎。

    管家上了年紀，發郵件還是姚謹中逼著學的，每次寥寥幾字，還有些語無倫次，大

    多是瑣碎的日常。

    姚謹中看不夠，想叫他多寫幾句，奈何強人所難，時間越久，字數越少。

    等到管家的郵件里不止一次寫道藍嵐夜不歸宿時，姚謹中才發覺事情到了一發不可

    收拾的地步。

    回國吧，他告訴自己，回去面對這一切，面對她，面對自己，和無邊無際的虛妄。

    等回到國內，現實的偏差比想象中更加棘手。她變成了不可控因素，他的話起不了

    作用不說，反而助長氣焰，愈發離譜難管。

    事到如今，姚謹中自認難辭其咎，是他親手將她推向這個結局，粲然悲愴，心門緊

    鎖。

    在管家的郵件里，他幾乎經歷了她整個變化歷程。

    從哭，到不問，到不哭，到不笑，再到無動于衷；從不信，到難過，到悲傷，到接

    受，到情感缺逝。

    自他離開后，她學會了孤獨。

    散了一身煙味，姚謹中推開陽臺玻璃門走回房內。

    她睡得正熟，眼角還掛著淚，一圈紅紅的眶。

    男人心疼了，這話實在混賬，他總是事后心疼卻屢試不爽。

    他該是全天下最護著她的人，可小姑娘妖冶的嬌軀被壓在身下時，予取予求的嬌俏

    可人，一寸一縷都在勾引著自己，他便失了理智，再難自控。

    當初誤以為曲刟和她發生關系，他還在心里痛罵那個男人不疼惜她，現如今才恍

    然，傷她最深的竟是自己，生理和心理俱是。

    萬籟俱寂的夜里，思緒最是清明。

    那夜，也是在這里，同一個房間，同一張床，她和他，一夜歡愉。是她誘的他，卻

    是他要狠了她。

    既甘心情愿地走了這一步，自然做好了承受所有的準備，往后的千千萬萬的劫由他

    來擋。

    罪孽深重，不過一場背負。先前說的話都是真，從今往后，他說了算。

    男人看著女孩天使般的睡容，冷然的心奇跡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