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18.c0m 報復
其實當年孫勝也不是沒懷疑過,為何一家人遇到山賊,而老太太和孫問卻能平安無事地回來。只是他那時正值生意的緊要關頭,對于別的事也無暇顧及,后來想想,覺得無非是那伙山賊貪色,才禍害了他那倒霉的女兒。 如今章夫人把真相赤裸裸地揭露出來,孫勝不知道該信還是不該信。他看著章夫人幾近瘋狂的恨意,一顆心逐漸往下落著,仿佛沒有盡頭。 孫問不似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已經成了人精,對于當年的事少說也存著些許愧疚。尤其后來孫妙一死,這事越發成了他的夢魘,吸了大煙神智不清時就覺得孫妙站在自己跟前,怨恨的眼神讓他渾身像針扎一樣。 又因為章夫人私下里給他下的藥,讓他神志錯亂,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 孫問出了一身冷汗,身體虛軟地癱在一旁,對于章夫人的控訴沒有一句辯駁。反而是已經口不能言的老太太,張著嘴在那里啊啊個不停,似乎在咒罵章夫人妖言惑眾。 章夫人紅著眼,上去就狠狠甩了她兩巴掌。孫勝被那響亮的巴掌聲拉回了神志,又驚又怒:“你怎么能跟母親動手!她就是再有錯,如今也不過垂垂老矣的人,你又何苦……唉!” 章夫人聞言,還覺不夠泄氣,又添了兩巴掌,打得老太太原本蒼白的兩頰通紅一片。 孫勝見狀,就欲上去阻攔,被章夫人一把推開了。 “當年的事情,她萬死都不足以謝罪,我能讓她好好的活到今日已經是開恩了!”章夫人指著孫勝,同樣也沒好口氣:“孫勝,你就是個孬種!我早知你會如此說,就算是當年你知道實情,怕也是糊弄兩句斯人已逝便罷。你們母子、父子一樣可恨!” “你——”孫勝氣得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青白的臉上也涌現幾絲陰沉,像是山雨欲來的征兆。 “你們孫家沒有一個是無辜的?!闭路蛉死淅涞囟⒅鴮O勝,臉上的悲傷像是撕破了一道口子,重新翻涌出來,“我真恨不得將你們一個個剝皮抽筋,挫骨揚灰,可我的妙兒……終究是回不來了……” 章夫人說到此處,不免一陣心傷,繼而便是越發錐心的恨意。她死死盯著座椅上的老太太,眼里的冷光像是刀片一樣,一下一下將人凌遲著。 “你、你要干什么!”孫勝看著章夫人神情有異,唯恐她再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來,急忙指使家丁去阻攔。 只是原先還言聽計從的家丁,此刻卻齊齊站著不動,好似根本沒聽到孫勝的話。 章夫人一勻兩鬢,恢復了些許神氣,眼底滿載著對孫勝的不屑。 孫勝見狀,還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只是令他心驚的是章夫人不知從何時就開始籌謀算計了。 “你這是要跟我,跟孫家同歸于盡不成?” “同歸于盡?”章夫人看著他反問了一句,仿佛覺得他在說一個笑話,“不,我沒那么傻?!?/br> 孫勝見她還沒存了這心,也許還能有勸說的余地,不著痕跡的松了口氣,只是旋即就聽到章夫人說:“我得看著他們你們,一個個得到該有的下場!” 孫勝面上由不得帶上一陣恓惶,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顫顫巍巍的老娘,嘴唇蠕動:“當年的事,是母親不對,她如今也就剩一口氣了。冤有頭債有主,你發泄過了就不要再鬧了?!?/br> 章夫人瞧著孫勝好商量的樣子,驀然笑了起來,笑罷朝著老太太道:“你瞧,你的好兒子都不打算管你了。哦不對,你還剩一個拼命保下來的寶貝孫子?!?/br> 章夫人說著,指向一旁早就不成人樣的孫問。 孫問蜷在一旁,怕是連人都分不清了,哪里還記得這個視他如珍寶的奶奶。 “嘖嘖,廢物如斯,怕是連自己喘氣都難,看來是救不得您老人家了?!闭路蛉穗p手撐膝,像看一個畜生般看著孫問,而后直起身,看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老太太,“你們不是祖孫情深么,我倒想看看,時隔多年,你們這祖孫情是否還如當初一樣?!?/br> 老太太唔唔掙扎,褶皺橫生的臉上依然帶著往日的跋扈和厲色,仿佛覺得章夫人不過是嘴上厲害,終究成不了氣候。 孫勝知道只要涉及到孫妙,章夫人是不會回頭的,軟語相勸:“你別做傻事,你要傷了他們,你又豈能逃得脫制裁?” 章夫人聽他說到現在,也沒聽出一句對于當年之事的處置或是決策,除了推諉就是閃躲,不禁厭惡地皺起了眉:“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既然選了這步,就從未后悔過。老爺不是說冤有頭債有主?放心,我不會牽連你的,畢竟妙兒當初最喜歡你這個爹爹?!?/br> 章夫人嘴角諷刺的笑意,刺得孫勝閃了下眼,一時不敢再看她。 章夫人將孫問祖孫綁了直接帶出了門,也不知去了哪里。孫勝坐到天明,早就忘了還要跟陸沉對簿公堂的事情。 那廂,姚佳音聽聞章夫人的事,心里也十分擔憂,忙托陸沉去打聽。消息回來也未見章夫人離開錦陽,具體去向卻不明。 姚佳音覺得章夫人忍了這些年,心里那根弦怕是早就繃得極緊,跟孫問祖孫倆同歸于盡也不是沒可能。 陸沉跟章夫人的交情僅止于姚佳音在孫家那會兒,論情論理他也沒有插手的余地,不過見姚佳音著急不已,不出馬也是不行了。 “你別急,章夫人早有成算,不會輕易處置了那祖孫的?!?/br> 姚佳音急忙轉頭問他:“你知道章夫人要干什么?” 陸沉搖了搖頭,卻道:“孫妙的死是章夫人最大的心病,不讓那祖孫通嘗一遍苦楚,她也難消心頭之恨?!?/br> 姚佳音回想孫妙的遭遇,心下一怔,“章夫人……難道是要把孫問他們送到山賊手里?可是當年那山賊窩不是被官府繳了,就算要依樣報復,又去哪里找個山賊窩出來?!?/br> “這世上窮途末路、兇神惡煞的人不少,就算沒有現成的,也可以雇傭來嚇嚇人?!标懗晾砹死硪岩舻囊律?,牽著她站起身來,“走吧,去孫妙的墳前看看?!?/br> 姚佳音一瞬明了,孫妙含恨而終,章夫人定然想給她一個公道。 兩人出了城,快到孫妙墳前時,就聽到一片狼嚎鬼叫,屬孫問最大聲。再走近時,姚佳音就看見孫問祖孫被扒得精光,一頭一個吊在一根長桿上,長桿的底下立著一截粗木,使之形成一個翹班,憑誰在一頭踢一下腳,長桿便會傾斜,而另一頭的人就會降到下面的熱鍋里。 姚佳音見兩頭放置的大鐵鍋咕咚冒泡,升起一陣油煙氣,竟不是沸水而是滾油,也是心中一駭。 章夫人顯然不想輕易讓人咽氣,所以特雇了幾個人圍在旁邊極盡羞辱。每當一邊的人降下來時,他們也不叫人直接掉到鍋里,而是把握著些距離,拿纖細的紅柳條往兩人身上抽。 紅柳條韌性十足,抽在皮rou上與鞭子無異,一抽一道紅腫的印。 孫問被抽得嗷嗷直叫,吊在上面扭得跟抽筋一樣。他一動,另一頭就平衡不了,老太太為了活命,也是卯足了勁兒地翻騰,原本精神萎靡的樣子,如今倒是像回光返照一樣抖擻了。 底下的人拿著銀子干羞辱人的活兒,覺得簡直是撿便宜,越抽越上手,口中不乏粗鄙調笑之言。 姚佳音合下眼睫,不愿再看,走向立在孫妙碑前的章夫人。 “夫人……” 章夫人看到姚佳音他們,通紅的眼底略有訝異,轉而淡著神色道:“這里的腌臜會污了你們的眼,快些回去吧?!?/br> “夫人要報仇沒錯,可也沒必要因此再賠上自己。孫姑娘泉下有知,也不會覺得泄恨??!” 章夫人恍若聽不到姚佳音說什么,撫著面前的碑垂頭不語。 陸沉見狀,開口道:“這世間或有公道,可審判的從來不是好人或壞人,而是好事和壞事。殺人償命也只有官府定論,私設公堂只會牽連自己,夫人又何必再便宜他們一條命?!?/br> 章夫人眼皮顫了顫,抬眼之間仍是一片死寂,她喃喃道:“我的妙兒死了,他們卻能活著,連老天爺都沒有公道,我還指望誰來給我公道?!?/br> “這祖孫倆自是死一萬次都不嫌多,可若就此讓他們了結,反而是便宜了他們,還給孫姑娘送去堵心。夫人何妨聽我一言,只要人在,報復的法子多得是,必然讓他們求生無路求死無門?!?/br> 章夫人聽了陸沉一席話,心中有所松動。她看著狼狽不堪的祖孫,心中的淤積的仇恨漸漸轉化成一種快意。她想象著孫妙當初是如何的絕望和痛苦,就想讓這祖孫加倍飽嘗。 “是了……僅僅是這樣還不夠……”章夫人抬著頭,空寂的眼神里反而因為嫉妒的恨意燃起了一絲希冀。 陸沉見她不再執著,揮手叫把人放了下來。 這祖孫倆固然叫得凄慘,可受得不過是皮rou傷,想死也沒那么容易??扇絷懗了麄儊磉t一步,恐怕就成了油鍋里的炸rou了。 老太太被吊著折騰了這半天,好像是活血通絡了一樣,一被放下來就開始破口大罵。 姚佳音只覺得這人不見棺材不掉淚,實在是一言難盡。 陸沉被她吵得頭疼,冷聲哼道:“留著點力氣,有你喊的時候?!?/br> 老太太被陸沉的眼神一刮,打了個激靈。寧安隨即團了個帕子把她聒噪的嘴給堵上了。 (寫了秀色就習慣長篇了,現在寫短篇都不短小精悍了233333這篇啰嗦得好長呀,之前的篇章都是兩三萬,三四萬,最長的也是六萬,這篇沒準要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