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是同住在省委大院的鄰居，我上小學的時候他就考進省重點高中了，后來保送首都青年政治學院，再后來聽說去美國留學了，現在干什么工作我沒問過?！狈仅÷暯忉尩?。

    劉子光問道：“你平時怎么上學？”

    “坐公交，有時候起晚了就坐小霖的摩托車，怎么了？”方霏睜大了眼睛，不明白劉子光為什么忽然問這個。

    “沒什么，我明白了?！眲⒆庸恻c點頭，確認韓玨的確是在向自己傳遞一種信號，我比你更強，我比你更懂得生活，更舍得花錢。

    這也無可厚非，像韓玨這種一帆風順的年輕人，任何時候都不甘心屈居人后的，可以想象，方霏袁霖姐妹倆一定在他面前講了很多關于自己的傳奇故事，作為青年才俊的韓玨自然不能落了下風，在女人面前顯擺是男人的天性，所以他才會毫不猶豫的買下這輛牧馬人。

    但是他找錯了對象，劉子光早已超過了這種境界，韓玨說到底不過是個省里的官二代而已，這種層次的對手，就算斗贏了臉上也不光彩，所以他只是淡淡的笑笑，根本不予置評。

    “走，我們去那邊看看吧?！眲⒆庸饫仅男∈志屯赃呑?，還不忘沖韓玨他們點頭致意：“回見啊?！?/br>
    等他們走遠了，韓玨才不經意的問道：“小霖，這個人就是你說的劉子光？”

    “是啊，怎么了？”

    “沒什么，和你描述的似乎差距比較大?！?/br>
    “哦，有多大？”

    “呵呵，說實話蠻大的?！?/br>
    清秀少年鄙夷道：“你不是說他隨身帶著幾百萬現鈔，車技特好，財大氣粗俠骨柔腸，好處都讓他一個人占盡了么，我怎么看他就像個鄉下土包子啊，還是特吝嗇的那種，連個車都不舍得給自己的女朋友買，還算什么男人?！?/br>
    “小白，亂說什么呢?！表n玨呵斥了一句，但臉上笑意不減。

    “小白，我懶得和你說，我姐夫最疼我姐了，你等著瞧，他肯定是幫我姐買車去了，而且是最好的那種，哼！”袁霖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韓玨無奈的笑笑：“你們啊，真不讓我省心，這不，把袁大小姐氣走了?！闭f完緊跟著袁霖而去，其他人互相看看，也只好尾隨而去。

    ……

    劉子光一行人溜了一圈，來到一處僻靜的展廳，兩個銷售員正坐在里面嗑瓜子呢，裝潢陳舊的店堂內擺著兩輛樣車，店外的空地上停著一排造型粗獷越野車，上面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商用車片區，這里銷售的大多是面包車、客貨車、以及一些國產低端品牌，這些店面也根本不是4s店，而是普通的地區經銷商而已。

    門庭冷落的店門口忽然來了四個顧客，銷售員趕忙上前搭訕：“看車啊?！?/br>
    “啊，看車?！眲⒆庸怆S口應道，目光落在門外空地上的那排越野車上，這不是早年叱咤風云的北京吉普么，看造型和牧馬人也差不多嘛。

    “這車多少錢？”劉子光指著店堂內的樣車問道。

    “這是北汽的角斗士四驅越野車，標準型的五萬九，基本型的六萬二，今天買的話還能優惠?！变N售員眼巴巴的看著他說。

    劉子光眼睛一亮：“兩者有什么差別？”

    “便宜的排量是2.0，貴的2.2，其他的都一樣?！?/br>
    劉子光回頭問道：“玄子，你看怎么樣？”

    “這車……玩改裝的話還行，城里開太費油了?！毙訐蠐夏X袋說。

    “嗯，就是它了?！皠⒆庸鈬鴺榆囖D了兩圈，打量著這輛物美價廉的越野車，從外觀上看，五萬九的角斗士和四十五萬的牧馬人區別不是很大，都是jeep特色的豎條排氣柵，帆布可拆卸軟頂棚，風格硬朗粗獷，非承載式車身，帶中央差速鎖的分時四輪驅動。

    “玄子，上去試試?！眲⒆庸馔说揭慌?，玄子開門上車，檢查一番，發出由衷的感慨：“真粗獷啊?！?/br>
    粗獷是簡陋的含蓄說法，五六萬價位的汽車內飾肯定高檔不到哪里去，真要評價的話，玄子會使用另外一個詞：一塌糊涂。

    銷售員興奮不已，因為她發覺這四個人很像是真正的主顧，于是趕緊奉上車鑰匙，喋喋不休的介紹道：“這車是軍線生產，質量絕對過硬，那些喜歡玩越野的人都從這里拿貨，光是改裝的錢都比車價貴呢，你們如果需要改裝的話，我可以介紹一家俱樂部?！?/br>
    玄子不耐煩的打斷她：“我就是開修理廠的，我自己就會改?！闭f完隨手打開了雜物箱，蓋子應聲而落，銷售員趕忙說：“這個沒關系的，很好裝?！?/br>
    玄子沒理她，直接擰動鑰匙打火，一陣低沉的轟鳴傳來，在座位上都能感到發動機的震顫，玄子不由贊道：“和開卡車的感覺差不多了?！?/br>
    剛爬上副駕駛位置的馬超撲哧一聲笑了：“玄哥，你這是夸還是貶呢？”

    “你小孩不懂，別瞎插嘴?！毙悠D難的撥動轉向燈桿和雨刷桿，點頭道：“嗯，扎實?！?/br>
    忽然袁霖遠遠地跑了過來，喊道：“找了你們半天了，原來在這里啊?！?/br>
    隨即她注意到了這輛角斗士，不由奇道：“這車和牧馬人好像啊?！?/br>
    “嗯，我們這款車和牧馬人是一個系列的，都是屬于吉普品牌?！变N售員看來了一個不懂車的小姑娘，趕緊上去忽悠。

    韓玨他們也跟了過來，當看到劉子光等人在試車的時候，他們不禁啞然失笑，這車未免太掉價了吧，連展廳都冷冷清清的無人問津。

    “這車什么牌子，沒聽說過，不會是哪個鄉鎮小廠生產的吧？”小白打趣道，引起一陣哄笑，當然也有識貨的人，解釋道：“這是北京吉普啊，國產名牌，七十年代連縣委書記都坐這個?！?/br>
    “霖霖，你剛才說你姐夫要買車，原來就是買這個啊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先前袁霖塑造出來的那個英明神武的姐夫形象此刻轟然倒塌。

    “**崽子，欠錘啊?！瘪R超太陽xue突突地跳，這就要下車過去揍人，卻被玄子一把拉住，鄙夷道：“一幫二貨，和他們較什么真?！?/br>
    袁霖氣鼓鼓的問道：“姐夫，你不會真的要買這個車吧？”

    “有什么關系么？”劉子光若無其事的問道，同時對銷售員說：“叫你們經理過來?！?/br>
    經理早在一旁候著了，聽到召喚趕緊上前問道：“先生，需要什么服務？”做生意的人眼睛毒，早已看出劉子光是真正的買家，而絕非那種閑逛的看客。

    “這車我要了?！眲⒆庸飧纱嗬涞恼f道。

    “天啊，悲劇?！痹匾荒樀谋瘧?，心說jiejie從哪里找來這么個品味獨特的男人啊，她不甘心的嚷道：“姐啊，你也不管管?！?/br>
    “我覺得挺好的啊，和牧馬人差不多嘛?！狈仅幕卮鸶屧乇罎?，這一刻她深信，哪怕劉子光買的是一輛農用三輪，自己這個極品jiejie也會美滋滋的坐上去的。

    948 世家子弟

    其實此刻最開心的還是銷售經理，北汽系列的車銷量都不太好，除了越野車俱樂部的人買來改裝之外，也就是一些駕校培訓中心買來給新手折騰了，這兩天車展，別人家都是日銷數十輛，他們家至今還是零銷售，好不容易盼來一個客戶，還不小心伺候著。

    “行，給您個優惠價，付現金的話，五萬九的基礎上再便宜一千，另外送兩千塊的裝潢，您看這個政策怎么樣？”經理手按計算器說道。

    “可以，馬超，點錢?！眲⒆庸庖宦暳钕?，馬超打開手提包，從里面拿了六扎現鈔，數了五萬八遞給了銷售員。

    經理眉開眼笑：“老板豪爽人，要不要幫忙上牌照，免費服務?！?/br>
    “不用了，我想問問，外面那些車是怎么回事？”劉子光指著店外那一排風吹雨打的汽車問道。

    經理頓時愁眉苦臉起來：“別提了，那些是老款的戰旗，先前有個老板訂的貨，半年沒來提貨，后來一問，人進去了，這批貨在我手里都壓了快一年了?！?/br>
    “我全要了，你開價吧?！眲⒆庸庹f。

    經理心頭狂喜，怪不得今天左眼皮老跳，遇到財神爺了，他故意面露難色道：“價格已經很低了，其實真便宜不到哪去，這樣吧，五萬七千塊一輛，你全開走?！?/br>
    “光哥，你過來一下，我和你說點事?！毙油蝗蛔哌^來，不由分說把劉子光拉到一旁低聲道：“你真打算買這些車？”

    “對，我有用處?！眲⒆庸庹f。

    “我的哥哥嘞，這些老戰旗排放不達標，車管所根本不給上牌子，除非那些封閉場地訓練的駕校才買，不過現在駕校管理的也嚴格了，就算是不上路的教練車也讓上牌子，要不然他這些車哪能壓這么久？剛才我看了一眼，全他媽銹了，能不能發動起來都是兩說?！毙诱f完，朝地上啐了一口，以示對這些破車的鄙夷。

    劉子光笑了：“再爛點也沒關系，反正是消耗品，就算開不動也能拆了當備件嘛?！?/br>
    玄子恍然大悟：“我懂了，行，我幫你砍價?！闭f完走到經理面前大大咧咧道：“拉倒吧你，有人要你還擺起譜來了，這車停產都兩年了，擺這兒風吹雨打的，電瓶全都得換不說，其他小毛病肯定更多，車不怕開，就怕放，你知道不？”

    經理知道遇到懂行的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老板是爽快人，我也給個爽快價，五萬四，再低不行了?！?/br>
    “五萬二，不行拉倒?！毙硬讲骄o逼。

    “老板你太會殺價了，給我留條活路吧，各讓一步，五萬三行不？”

    “不行，就五萬二，多一毛都不給?！?/br>
    兩人在這里唇槍舌劍的講著價，那邊大院弟子們已經笑岔了氣，五萬多塊錢的破車，還在這里斤斤計較，真丟份兒啊。

    韓玨微笑不語，本以為方霏這位傳說中的男朋友是多么超凡脫俗的一個人，沒想到原來是個市儈啊。

    二線城市的小老板，帶著現鈔到省城買廉價汽車，而且一買就是十輛，大概這人是開駕校的吧，嗯，也只有駕校才會買這種便宜又皮實的吉普車給學員練手。

    想到這里，韓玨嘴角的弧度又往上翹了翹。

    “五萬二一輛，售后不需要你負責了?！眲⒆庸鈹蒯斀罔F般說道，經理愣了一下，明白劉子光才是真正當家的人，他拿起計算器按了一通，咬牙道：“行，我就當賠本交朋友了?！?/br>
    “成交?！眲⒆庸夂徒浝砦樟宋帐值?。

    韓玨走過來說道：“劉先生，您是江北市的吧，如果想開駕校的話，我可以幫上忙?！?/br>
    經理插嘴道：“對啊，現在駕?？呻y申請了，上面沒人的話根本批不下來?！毕雭硭舱J定劉子光買這么多車是為了開駕駛培訓班的了。

    劉子光瞥了他一眼：“你認識江北交通系統的人？”

    “不是，你們市公安局局長是我的堂兄?！表n玨很真誠的說道。

    韓玨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絲毫炫耀的意思，劉子光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來，公安局長這個級別的干部還沒達到能讓他放在嘴上吹噓的地步，他只是真心的想幫劉子光的忙。

    “謝謝，不用了?！眲⒆庸馔裱灾x絕，倒不是他客氣，而是真的用不上這層關系，從他買下這些吉普車的那一刻開始，就決定了這些汽車的歸宿必然是在廣袤的非洲草原恣意馳騁，而不是在某個小城市的駕校場地里自生自滅。

    劉子光的反應并沒有讓韓玨感到意外，他大度的笑笑說：“哦，如果需要的話隨時聯系我?！?/br>
    看一個人的社會地位，不是看他穿什么衣服，開什么車，而是要看他的朋友圈，韓玨雖然年輕，但是在長輩的耳濡目染下，還是有一套察言觀色的本領的，他從玄子和馬超的氣質上可以看出，袁霖口中神通廣大的“姐夫”實際上不過是在二線城市混的風生水起的一個大混混罷了，有些人脈，有些本事，但是絕對沒有達到能和自己分庭抗禮的水準。

    對這種人，他也沒有一爭長短的欲望。

    “有時間一起喝咖啡?！表n玨轉身正要離去，卻看到袁霖站在原地不動，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問道：“霖霖，我們現在要回去了，你不準備幫我磨合一下新車么？”

    袁霖低頭沉思，天人交戰，終于還是抵擋不了牧馬人的誘惑，對方霏說：“jiejie，我和玨哥哥一起走，回頭咱們在大院門口會合吧?！?/br>
    “嗯?！狈仅c了點頭，依舊親昵的挽著劉子光的胳膊，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大院子弟們看了都氣得七竅生煙，但又無可奈何。

    韓玨等人走了，這邊劉子光也交了定金，拿了臨時牌照，開著那輛嶄新的角斗士離開展廳，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車展會場漸漸冷清起來，劉子光讓玄子和馬超開昂克雷先走，自己駕駛著新車，載著方霏一路呼嘯而去。

    在加油站加油的時候，后面來了幾輛車，打頭的就是袁霖駕駛的牧馬人，正值春暖花開之際，香車美女，一路之上吸引了不少回頭率，跟在牧馬人后面的，是韓玨駕駛的朗逸轎車，然后是小白的奔馳敞篷跑車和一輛紅色的奧迪tt跑車。

    方霏沖那邊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走，但是袁霖卻打著手勢讓jiejie開道，方霏無奈，只好眼巴巴的看著劉子光。

    “沒問題?！眲⒆庸饧訚M了汽油，跳上車二檔起步，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角斗士是鋼板彈簧減震，路面上的任何情況都能清晰的傳遞到駕駛員身上，開著這輛車，會感覺人車合一，仿佛血管里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汽油，劉子光開的不亦樂乎，可苦了方霏，座椅人機工效極差，人造革坐墊又硬又不透氣，更別提顛簸之感了，不過如同袁霖所惡意揣測的那樣，此刻方霏心里別提多美了。

    “臭壞蛋，你還記得那次帶我去1912玩的事情么？”方霏忽然問道。

    “記得啊，那個喝紅酒兌雪碧的家伙，叫什么來著我忘了，后來還在酒吧門口打了一架?！眲⒆庸獯鸬?。

    “就記得打架，我是說，我們一起去酒吧的路上，你騎著自行車帶著我，飄雨的天空，濕漉漉的小巷石板地，哎呀，想想多覺得浪漫啊，對了，你那輛自行車呢，什么時候再帶我出去玩，我還要坐在大梁上?！?/br>
    劉子光伸手捏捏方霏的小臉：“沒問題，自行車就在我公司樓下放著，就看你什么時候回江北了，咱們一起騎車去兜風?！?/br>
    方霏掰著手指盤算著時間：“下星期姥姥過生日，再下星期學校有活動，下下下個星期可能有時間吧，哎呀，怎么上學比上班還忙啊?！?/br>
    “覺得上學開心么？”劉子光問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袁副廳長安排女兒讀醫科大的碩士班就是減少女兒和自己的聯系，這點小手段他才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方霏的感覺。

    “嗯，上學挺開心的，又找到了那種校園生活的感覺了，mama說，我學歷太低，如果不加緊充電的話，就要被社會淘汰了，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br>
    “那同學們知不知道你是袁副廳長的女兒??？”劉子光問道。

    “剛開始不知道，后來我經常坐霖霖的摩托，被他們發現了，你也知道我小舅舅一家人平時都挺高調的，于是……”說到這里，方霏聳了聳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