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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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所長掏出一盒蘇煙,遞給劉子光一根說:“進屋談?!?/br> 值班室里暖融融的,鑄鐵暖氣片上放著幾個鋁制飯盒,里面是干警們的年夜飯,墻上掛著警棍和手銬,胡蓉不禁想起當年自己就是在這間值班室里第一次給劉子光做的筆錄,這家伙還順手牽羊偷走了一副手銬,害的自己挨了教導員好一頓批評。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如今偷手銬的小保安已經成為知名企業家,區人大代表,而自己也從實習警員變成了女子騎警中隊的中隊長了。 宋所長掀開飯盒拈了一個餃子丟進嘴里,贊道:“豬rou韭菜餡的,香著呢,小胡,小劉,嘗兩個?!?/br> 胡蓉搖搖頭說:“我不吃韭菜?!?/br> 劉子光卻毫不客氣的拈了一個吃起來,還品頭論足道:“來點醋就更好了?!?/br> 宋所立刻探頭出去喊道:“小王,去路口超市買一瓶醋,要鎮江產的?!?/br> “好嘞?!蓖跣且涣镄∨艹鋈チ?,老宋點頭贊道:“小伙子業務很熟練,也很會來事,最主要轄區里那些混混都服他,我們老民警辦不了的案子,他一出馬準行?!?/br> 劉子光笑笑沒說什么,他知道這是老宋在賣自己好呢,不過話又說回來,王星確實是快材料,不管黑的白的都能混的風生水起。 “好了老宋,別扯其他的了,趕緊告訴我,玄武集團有什么背景?”胡蓉插言道。 “玄武集團實力雄厚咱就不多說了,關鍵是他上面有人,而且能量還很大,那四個家伙算什么玩意,不過就是保鏢馬仔而已,都能驚動市局領導親自打電話下來,玄武集團的實力可見一斑,我聽說他們這回到江北來重組國企,靠的是國資委的關系,而省國資委新任的主任,就是咱們江北市的原市委書記,李治安?!?/br> “李治安?他不是被規了么?”胡蓉驚訝道。 “規了又不代表一定會法辦,高層以為李搞經濟有一套,本著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一貫原則,又給了他一次機會,冷處理三個月后調任省國資委主任,依然是正廳局級待遇,秘書司機小車都有,唉,這就是官場啊……”宋所搖搖頭,又把盛著餃子的飯盒放到了暖氣片上。 “可是,李治安搞得那個什么項目,賠掉幾個億啊,這么重大的國家財產流失,誰負責?”胡蓉有些激憤了。 “大部分不都追回了嘛,那個招商引資的事情鬧大了誰臉上都不好看,幾個億權當交學費了,再說了,事情要辯證的看,李書記當政時期,江北市的gdp確實有著長足的發展,這些領導都是看在眼里的?!?/br> “拆房子,賣地皮,搞得無數人買不起房,結不起婚,這就是政績?!焙乩湫χ鴵u搖頭。 “那又怎么樣呢,太平洋沒加蓋子,不服氣游過去啊?!眲⒆庸庠谝慌岳涑盁嶂S道,似乎對李治安平級調任的事情并不吃驚。 胡蓉白了劉子光一眼,又問道:“那李治安既然調到省里工作,又怎么指揮得動江北的公安系統?” 宋所說:“這就不是咱們能搞清楚的嘍,不過李在江北經營那么多年,門生故舊還是挺多的,小小不然的事情一個電話還是可以搞定的?!?/br> 忽然聽到這樣的消息,胡蓉心情有些沮喪,謝絕了宋所留他們吃飯的邀請,和劉子光走出了派出所大門。 天色已經有些黯淡了,家家戶戶開始準備年夜飯,不知道誰家的電視機聲音開的特大,播音員洪亮的嗓音傳到了外面:“市委書記秦松、市長胡躍進與各級干部一道,為貧困群眾送去了面粉和豆油,群眾代表緊握著市領導的手激動地流下了熱淚……” 站在路邊,胡蓉抖著車鑰匙,故作豪爽的說說:“時候不早了,就不耽誤你吃團圓飯了,趕緊回去吧?!?/br> “那你呢?”劉子光問道。 “我?回家下餃子吃,看春晚?!?/br> 劉子光眨眨眼睛,忽然拉起了胡蓉的手:“跟我來?” “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br> 十分鐘后,兩人來到了晨光機械廠大禮堂,這里正在舉行春節聯歡晚會,會場內擺了幾十張桌子,桌上盡是琳瑯滿目的菜肴,晨光廠的鰥寡孤獨職工全被邀請來參加晚會,工會還組織了豐富多彩的文藝表演,文藝積極分子們在臺上或引吭高歌,或翩翩起舞,雖然水平相對業余,但是博得的掌聲和歡呼卻是熱烈而真誠的。 老溫父女也來到了現場,老鄰居們坐在一張桌子上笑語歡歌,老溫還上臺表演了二胡獨奏《梁?!?,博得一片熱烈掌聲。 在保衛科小伙子們的起哄聲中,曾經作為廠區片警的胡蓉也上臺唱了一首蘇慧倫的《鴨子》,胡警官嬌憨的聲音很適合這種較為卡通的歌曲,她也唱得很投入,很認真。 …… aah 去吧 沒什么了不起 什么都依你 卻看輕我自己 雖然我愛你 不許你再孩子氣 寂寞的鴨子 也可以不要你 唱到這里的時候,劉子光明顯感覺胡蓉火辣辣的目光盯著自己,他趕緊扭頭看別處,卻和小雪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小姑娘大概是經歷了校園求婚事件后變得成熟了一些,竟然調皮的沖叔叔擠了擠眼睛,搞得劉子光哭笑不得。 當零點鐘聲響起的時候,大家來到禮堂外面,燃放鞭炮和煙花,震耳欲聾的爆竹聲中,胡蓉興高采烈的和一手捂著耳朵,一手拿著霹靂雷向天噴著煙花,和大家歡聚一堂,一直鬧到一點多,人們才漸漸散去,廠區恢復了平靜,只留下滿地紅色的鞭炮紙屑。 大禮堂門口,胡蓉意猶未盡的說:“活了這么大,這是最開心的一個除夕夜?!?/br> “開心吧,以后每年帶你來過年?!眲⒆庸怆S口說道,哪知道胡蓉卻當了真,忽然站住,眨巴著大眼睛問道:“真的?” 劉子光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習慣性的滿嘴跑火車,不過腦子就輕易許諾,李紈和方霏已經讓他頭疼不已了,再加一個胡蓉進來,三個女人一臺戲,自己哪還有好日子過。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此時哪能反悔,他只能用力的點點頭。 廠區里一片寂靜,只有遠處傳來一兩聲鞭炮響,空氣冷颼颼的,嗆人的硝煙味依舊濃烈,胡蓉此時滿臉都是小女兒姿態,仰臉看著劉子光,低聲說:“抱我……” 劉子光一個頭兩個大,但此情此景,哪能做出撒腿就走這樣煞風景的事情呢,胡蓉這小丫頭雖然有時候很火爆,很傲嬌,但卻有一顆正義單純的心,劉子光不忍心傷害她,只有輕輕將其攬在懷中。 “如果時間能停止多好?!焙卦趧⒆庸鈶牙锬剜?。 劉子光的動作有些僵硬,也不敢說什么,只能這樣抱著胡蓉,正在他發愁如何收場的時候,踩在積雪上的腳步聲響起,手電光在遠處閃耀,有人來了。 “誰啊,還沒走?” 是門衛王大爺的聲音。 “是我,打掃衛生呢,晚走了一會?!眲⒆庸廒s緊松開胡蓉,隨口敷衍道。 胡蓉小臉紅撲撲的,拽著劉子光的衣服下擺,慌里慌張的跟著他出去了,來到門口,劉子光客氣道:“我送你?” “好?!焙鼐谷缓敛华q豫的答應了,開心的坐上了劉子光的汽車。 劉子光沒辦法,只好開車把胡蓉送到了市委宿舍大門口,門衛驚訝的看到胡市長的女兒從一輛越野車上下來,一副小女兒的嬌態,蹦蹦跳跳的回家去了。 胡蓉來到家門口,輕輕地掏出鑰匙開門,姑奶奶回鄉下過年去了,家里只有父親和自己,這么晚父親肯定已經休息了,打開門摸黑換了拖鞋,剛要躡手躡腳往臥室走,忽然發現客廳沙發上坐了一個人。 “爸爸?”胡蓉打開了燈,果然看到胡市長坐在那里,滿臉酒氣,領帶也松了。 “爸,你嚇死我了,怎么喝了那么多酒?!焙刳s緊上去幫父親解下領帶,又給他泡茶拿毛巾。 “蓉蓉,這么晚回家,去哪里玩了?”胡躍進小口酌著熱茶問道。 “參加了晨光機械廠的聯歡晚會,以前在派出所的時候,這個廠子的治安聯防是我負責的?!焙匮陲椀?。 胡躍進哼了一聲,拿手指點著女兒的額頭上:“爸爸干了多少年公安,還和我玩這個心眼,你不是想參加晨光廠的聯歡會,是想和劉子光那小子在一起吧?” “爸,你說什么呢?”胡蓉一擰身子,嬌嗔道。 “爸爸也是為你好,這個人不適合你,他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們始終是兩條線上的人,走不到一起的?!焙S進語重心長的說。 胡蓉正色道“爸爸,你真的想多了,我們之間什么也沒有,下午江灘公園附近有治安案件發生,恰巧我和他都在場,后來就去了派出所錄口供,然后……反正我也沒事,就和他們全廠職工一起過年了,再后來我就回家了,就這么簡單,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問廠里的門衛?!?/br> “好了好了,爸爸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提醒你一下,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執勤,早點睡覺吧?!焙S進打發女兒去洗漱了,自己走到客廳一隅,望著桌子上妻子的遺像感嘆道:“她媽,蓉蓉長大了……” 911 投資人 大年初三,劉子光乘機前往首都會與趙輝會面,在后海附近的一座四合院里,他見到了趙輝和他所說的投資人。 “這是我一塊玩大的發小,胡清淞?!壁w輝指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介紹道,又拍著劉子光的肩膀說:“劉子光,我哥們?!?/br> 小伙子穿一身土了吧唧的淺色中長羽絨服,看上去就像動物園批發的廉價貨,頭發剃得很短,人挺精神,也挺客氣,主動和劉子光握手道:“哥們你好,老早就聽輝哥念叨你了?!?/br> 正是飯點,趙輝說:“那什么,一起整兩盅吧?!?/br> 胡清淞說:“行,我安排,等著啊?!闭f完出門上了一輛奧迪a6一溜煙走了。 “別看這哥們挺低調,那叫真人不露相?!壁w輝說道。 “京a8的車牌,風擋下面一堆車證,這還低調?”劉子光反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圖方便,沒辦法的事情,這車就是他平常辦事的公務車,你要是到他地下停車場看看就明白了,還有他那件灰不溜秋的袍子,你知道哪兒弄的么,朝鮮高級貨,勞動黨政治局以上官員才有資格穿那個?!壁w輝說。 劉子光點點頭沒說什么,首都臥虎藏龍,能人層出不窮,既然是趙輝認定的投資商,那實力肯定差不了。 “這哥們和我一樣,部隊大院長大的,從小就調皮,不愛學習,就愛瞎鼓搗,十七歲的時候被他爹送到38軍當兵去了,當了兩年裝甲兵立了兩個三等功,一個二等功,家里人這個高興啊,心說孩子總算上了正路,石家莊陸軍學校的學籍都給他安排好了,結果你猜怎么著,人家退伍了,回家復讀了半年,愣是考上大學了?!壁w輝眉飛色舞的講著胡清淞的傳奇故事,仿佛在講自己的經歷一般。 劉子光贊嘆道:“真沒看出來,這哥們挺有能耐?!?/br> “有能耐的還在后面,人家大學就上了兩年半,嫌沒勁,退學單練去了,憑著小時候集郵攢下的家底子,毅然投入股市,嘿,你猜怎么著,一年翻了八倍,又去炒國際期貨,一來二去成了千萬富翁,不過最牛的還是在蒙古國開銅礦那次,在蒙古人收回開礦執照前夜一股腦全拋了,賺了個滿盆滿缽,連國際金融大鱷都玩不過他?!?/br> “這么說,他大學一定學得是金融?!眲⒆庸庹f。 趙輝嘿嘿一笑說:“你還真猜錯了,丫是北京電影學院肄業的?!?/br> 半小時之后,胡清淞帶著一個胖乎乎的男子和滿滿一籃子東西回來,手里還拎著兩瓶紅星二鍋頭。 “您受累,馮師傅?!焙邃涟雅帜凶诱堖M了廚房,轉身回來把兩瓶酒放到桌上說:“爆肚馮的傳人讓我請來了,哥幾個今兒嘗嘗正宗的老北京風味,解放前梅蘭芳、馬連良、小白玉霜這些角兒們都好這一口?!?/br> 家里已經準備好了純銅打造的火鍋,rou也切得了,正宗內蒙古西烏珠穆旗的閹綿羊,羊rou切的近乎半透明,都能透過rou片看到下面的青花瓷花紋。 再來一盤油炸花生米,二鍋頭打開,酒香四溢,火鍋里咕嘟著水花,令人食指大動,三個直筒玻璃杯擺在桌上,咕咚咕咚倒滿二鍋頭,三人先喝著,不大工夫,馮師傅端上一盤又香又脆的爆肚,拿圍裙擦著手說:“幾位吃著,我得回去了,今兒有接待任務?!?/br> “那行,我送送您?!焙邃琳酒饋碚f。 “您坐著吧,幾步路走著過去就成?!?/br> 馮師傅走后,趙輝嘗了兩筷子爆肚,贊不絕口道:“這手藝絕對正宗,你哪兒請的廚子?” “馮師傅是人民大會堂專門做國宴的?!焙邃列Φ?。 趙輝挑起大拇指說“你行,那啥,說正事吧,你看這非洲鐵礦的事兒能行么?” “我在google衛星地圖上看了,礦床大致位置靠近港口,開采和運輸相對較為方便,但圣胡安缺乏足夠的電力和能??咳f噸貨輪的深水良港,以及技術熟練的工人和司機,這些問題不難解決,最棘手的是該國錯綜復雜的政局,這個誰也不能保證,搞不好幾十億投資就打了水漂?!?/br> “安全方面的問題交給我就行?!眲⒆庸獾?。 胡清淞看了劉子光一眼,似乎在估量著對方的實力。 “還有我?!壁w輝也跟著說。 “好吧,我加入?!焙邃了斓呐e起了酒杯。 …… 阿拉伯半島西南端,著名的海港城市亞丁郊外,理查德.索普正坐在酒店的白色藤椅上悠閑地抽著雪茄,他在等待一位客人,一位業務相當繁忙的貴客。 十分鐘后,一輛路虎越野車來到酒店門口,索普先生的客人終于來了,這是一個穿著淺色亞麻西裝的黑人男子,身形瘦削,精明干練,侍者引領他來到索普面前坐下,奉上一杯飲料,恭敬地說:“賽義德先生,請?!?/br> 索普掏出一支雪茄煙遞過去,賽義德卻不接,自顧自的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說:“我只抽古巴雪茄?!?/br> 索普聳聳肩,收回雪茄說:“賽義德先生,我很榮幸,您能在繁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