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
屠何的將領立刻掙扎起來,但身后好幾個虎賁軍押解,根本掙扎不開,奮力怒吼著:“周人小兒??!你竟然折辱與我!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不是不會飲的,不會……” 屠何將領雖然掙扎,但是虎賁軍立刻掐住他的嘴巴,將湯藥灌進去,根本沒有反手的余地。屠何的謀士也是如此,一直大喊大叫,但是無濟于事,很快被灌了湯藥。 姬林擺了擺手,說:“拖下去?!?/br> 屠何的將領和謀士剛開始還大喊大叫,灌了guntang的湯藥之后幾乎不能發生,咸魚一樣被拖了下去,很快燕飲殿便安靜了下來。 天子的手段雷厲風行,一點子也不像是即位不到一年的年輕天子,在場的卿大夫們被天子果斷的手段震懾住了,又是敬又是畏,更加恭敬了起來。 姬林便說:“今日燕飲,乃是慶功宴,各位不防開懷暢飲,不用在意寡人?!?/br> 燕飲這才算正式開始了。燕飲一開始,鄭伯寤生立刻便站起身來,往祁律那面走過去,他可沒有忘記拉攏祁律的事情。 祁律扶持年輕的天子即位,讓一個不被看好的太子,變成了一朝天子,更有甚者,這個天子還在不斷的成長,不斷的長大,令人畏懼。而祁律這個太傅的身價也隨著天子的成長與日俱增,誰不想拉攏祁太傅?鄭伯寤生便想著,不如趁著祁律記憶混亂的時候,與祁律多多套套近乎,將他帶回鄭國去,為自己的鄭國效力。 鄭伯寤生走到祁律面前,端著羽觴耳杯,主動敬酒,笑著說:“祁太傅,寤生敬您?!?/br> 祁律傷勢剛剛痊愈,不宜飲酒,便稍微呷了一口,鄭伯寤生敬酒之后并沒有離開,反而在祁律身邊的席位上坐了下來,一副要長談的模樣。 鄭伯寤生笑的一派和善,說:“祁太傅被山戎俘虜,寤生心中擔憂的很,茶飯不思,寢食難安,如今祁太傅無事,寤生心中這塊大石頭,也算是落地了……唉,只可惜,太傅如今都不記得寤生,令寤生好生心酸?!?/br> 祁律的確不怎么記得鄭伯寤生,鄭伯寤生見他一臉“迷?!?,便挑唇一笑,說:“太傅您不記得了?太傅本是我們鄭國人,與寤生的關系甚為親篤?!?/br> 祁律一副懷疑的模樣,稍微看了一眼鄭伯寤生,心想著自己這性子,竟然能和老狐貍一般的鄭伯寤生關系親篤? 鄭伯寤生見他不相信,便十足真誠的說:“昔日里太傅曾為了寤生,不惜冒險,力戰四國,難道太傅都不記得了?” 鄭伯寤生當即便把東門之役說的繪聲繪色,添油加醋,把祁律退敵,全都說成了是為了自己,鄭伯寤生本就是個政客,雖他平日里少言寡語,但嘴皮子是利索的,尤其比旁人多張了一副心竅,說的那叫一個天花亂墜,說書先生都沒他這么能講。 鄭伯寤生又說:“太傅還為寤生親手做過許多菜色,太傅也不記得了?太傅聽說寤生喜食肥腸,但宮中的膳夫都不會料理肥腸,因此太傅便親自為寤生洗手作湯羹,不惜勞苦,做出了許多肥腸的美饌,那菜名當真是三天三夜也報不完?!?/br> 祁律震驚不已,越聽越是懵,自己為了鄭伯寤生,冒險退敵?自己為了鄭伯寤生,洗手作湯羹,做了很多肥腸美食? 祁律的記憶十足混亂,他隱隱約約之中,似乎記得自己有一個十分親篤之人,應該便是所謂的心上人了罷。 難道…… 這個心上人,竟是個男子?祁律突然想到自己對著天子的好身材“癡漢”的模樣,心中一顫,是了,說不定自己就是個彎的。 祁律心頭亂跳,自己的心上人不只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年紀比自己大不少的“老男人”? 鄭伯寤生繪聲繪色的拉攏著祁律,他哪里知道自己在祁律心中,竟然被劃分到“老男人”的行列去了。 祁律聽得渾渾噩噩,一直沉浸在自己好似喜歡鄭伯寤生的驚愕之中,因著鄭伯寤生總是纏著祁律,天子也發現了,天子便走了過來。 姬林如今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奶娃娃”了,心里有的是承算,知道鄭伯纏著祁律,是想要趁機撬墻角,怎么可能讓他如愿? 姬林走過來,鄭伯寤生也不好當著正主兒的面撬墻角,便帶著祭仲離開了,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笑瞇瞇的說:“祭卿,你說孤方才那番話,祁太傅信了多少?” 天子來到祁律身邊,把圍著祁律亂轉的“老男人”給轟走了,心中不放心,恐怕鄭伯寤生給祁律“洗腦”了,便說:“太傅,鄭公有對你說甚么嗎?” 祁律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因著記憶混亂,醒過來大多數人都不識得,最親后的就要數姬林了,畢竟兩個人是一起用膳,一起洗澡的干系,還是師生。 祁律心中都是疑團,仿佛小貓在捯毛線團,越來越亂,干脆做賊一般,拉著姬林,壓低聲音小聲說:“天子,您覺得……男子倘或愛慕男子,如何?” 姬林心中猛跳,一臉震驚的看向祁律,還以為祁律記起了他們的關系,便咳嗽了一聲,說:“寡人以為,只要是兩情相悅,真心以待,也沒甚么干系?!?/br> 祁律狠狠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隨即又跟做賊一樣,拉著姬林,把聲音壓得更低,說:“天子,律告訴你一個秘密……律好像愛慕鄭公?!?/br> 第116章 天子“不見客” “甚么?!”天子怔愣了一下,隨即腦袋里轟隆一聲炸開,他不是沒聽清楚,而是難以置信,以至于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你說甚么?” 祁律還以為他沒聽清楚,因著祁律做賊一般,特別小聲兒,于是干脆又重復說:“律說……律好似愛慕鄭公?!?/br> 天子心里的火氣已經很大了,祁律重復了一句,仿佛就是拱火兒,天子心里的火氣好像遇到了油,噼里啪啦,干柴烈火,迅猛滋生起來。 太傅的記憶沒有混亂之前,明明天子才是太傅的心頭寶,如今太傅的記憶混亂,不只是將天子認成了弟親祭牙和公孫子都,竟然還說鄭公是自己的愛慕對象。 天子黑著臉,說:“太傅何出此言?” 姬林心中想著,絕對是鄭伯寤生那個“老東西”,竟趁著祁太傅失憶,給祁太傅亂灌迷幻湯,簡直便是趁火打劫,可惡至極! 果不其然,祁律的聲音有些迷茫,眼神仿佛在努力的回想,說:“律也是猜測,方才鄭公說律為鄭公平定了東門之役,還專門費盡心思給鄭公做甚么肥腸宴……” 祁律把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天子聽了,驚魂甫定,還以為太傅失憶之后突然移情別戀了,原果然是鄭伯寤生那個“老東西”誤導祁太傅。 不用說了,姬林如今也不是奶娃娃了,一聽就知道,鄭伯寤生是想要趁機拉攏祁律,趁著祁律失憶,把祁律拉到鄭國的陣營去,但是沒成想祁律想叉劈了,竟誤以為自己愛慕鄭伯寤生。 姬林連忙糾正說:“太傅怎么會如此想法?太傅何止是給鄭公做過美味,太傅每日還都給寡人做美味兒呢,肥腸宴算甚么?太傅給寡人做的美味兒多了去的,那是數上三天三夜也數不清楚,甚么rou松粥、羊蝎子火鍋、老媽蹄花、香烤豬蹄、炸雞、燒鵝、大盤雞、小酥rou,是了,還有干脆面和藕粉……” 天子一口氣數出了無數的美味兒,聽得祁律肚子里咕咕叫,不由狠狠松了一口氣,心說自己原來不是喜歡鄭伯寤生,那便放心了。 天子為祁律糾正了錯誤的觀念,為了避免鄭伯寤生再來找祁律的茬兒,便催促著祁律離開燕飲殿,說:“太傅,如今天色晚了,你的身子還需將養,燕飲也沒甚么意思,還是快些回去燕歇才是?!?/br> 祁律一聽也是,反正燕飲就是那么回事兒,好些人他都不認識,坐在這里也沒什么勁兒,而且宴席上的菜色也不是很好吃,凡國的膳夫會的就是那么幾樣兒,祁太傅不只是手藝好,嘴巴也很刁,因此這宴席吃起來沒什么滋味兒。 祁律當即很是聽話,便說:“那天子也早些燕歇,律先告退了?!?/br> 姬林看著祁律離開燕飲殿,狠狠的松了一口氣,隨即把目光盯在鄭伯寤生身上,好一個鄭伯,差點撬了寡人的墻角,姬林一想不行,必須去找鄭伯的晦氣才行,便端著羽觴耳杯,親自笑瞇瞇的走了過去…… 祁律回了下榻的屋舍,本想早些休息,但是躺在榻上,左思右想,腦海中都是天子的話,什么大盤雞、小酥rou,還有黃燜雞米飯,各種火鍋、烤rou、炸雞等等,越想越覺得饞的很。 所有人都說祁太傅精于理膳,手藝出神入化,祁律這些日子也聽說了,還聽說自己是靠理膳從一介小吏高升太傅的,祁律這些日子都在養傷,也沒有理膳,他記憶混亂,不太記得這些,如今手心里便有些蠢蠢欲動,一時技癢,想要去膳房試試看。 祁律一個翻身便從榻上起來,干脆打開門,出了屋舍,往凡國的膳房而去了。 燕飲已經結束了,膳房里沒什么膳夫,但是剩下了很多食材,因著今日是國宴,膳夫們準備了不少東西,不過沒用完,還都剩下了,這年頭也沒有冰箱,冰凌的價值比這些食材要貴得多,因此用冰凌保鮮也不劃算,膳夫們干脆把食材就這么放置著便離開了。 祁律進了膳房,一看這場面,登時心疼的不行,全都是最好的食材,若是這么放一夜,萬一變質了便浪費了。 于是祁律干脆挽起袖袍來,將這些食材歸攏到一起,因著都是剩下的食材,所以食材的種類非常龐雜,rou的、素的,什么都有,例如雞rou、羊rou、牛rou、五花rou、雞脆骨、韭菜、蘑菇等等,還有一塊雞皮,雞皮這東西看起來“鄙陋”的厲害,膳夫們燒制雉羹的時候,特意把雞皮扒下來,免得雉羹太油,因此這塊大雞皮就棄之不顧了。 祁律將這些食材歸攏,他因著記憶混亂,腦海中一時也想不到要做什么,不過動作倒是熟門熟路,仿佛這種事情已經做過很多次,立刻將食材全都整理干凈,然后弄了一些小木簽子,將食材串起來,又弄了一些調料腌制食材入味兒。 隨即燒了一些油,“刺啦——”一聲,將這些串串放在油鍋里炸,瞬間噴香四溢,變成了油炸串串。 這油炸串串不同于冷鍋串串,也不同于烤串串,冷鍋串串麻辣,烤串醇香。而這油炸串串則是下油鍋一滾,高溫的油瞬間將食材的噴香全部激發出來,雖然吃起來罪惡感滿滿,但真的別說,油炸的就是好吃! 祁律熟門熟路的做了一鍋油炸串串,將炸熟的串串撈出來,放在承槃中涼一涼,隨即在上面撒上佐料和一些藙子粉,再點上一點點花椒粉,那香味瞬間便冒了出來,油炸的rou欲簡直就是原罪,十足勾人,雞脆骨和雞皮的油全都被炸了出來,金黃金黃,就連韭菜和香菇這樣的素菜,經過油炸之后,也變得更加引人。 祁律看著自己的杰作心想,天子一向不喜食素,但韭菜蘑菇經過這般一處理,天子怕是也會吃的歡心。 祁律這么想著,突然一愣,天子不喜歡食素?自己是怎么知道的?祁律這些天一直在吃藥,毒性清理了大半,總是會時不時想起一些事情來,但因為記憶混亂,所以想起來的事情仿佛漿糊,黏糊在一起,有的時候還總是錯位。 祁律想到這里,腦海中突然有些鈍疼,連忙扶住自己的額角,不由“嘶……”了一聲,隨即腦海中又蹦出更多的畫面,都是關于年輕天子的,畫面好像走馬燈。祁律叼著一根炸藕條,和天子一人吃一邊的場面;祁律和天子花樹下接吻的場面;更有甚者,黑燈瞎火纏綿的場面也有…… 祁律腦海中突然爆炸一般,噼里啪啦火星四濺,涌出了很多亂七八糟的畫面,嚇得他立刻抱頭蹲在地上,一臉的不可置信。 難道…… 也許…… 說不定…… 祁律震驚的喃喃自語,說:“難道律的心上之人,是天子?” 如果說祁律幫助鄭伯瓦解了東門之役,給鄭伯做了肥腸宴,那么祁律幫助天子的更多,幫助天子成功上位,幫助天子穩固地位,幫助天子征討淮夷山戎,還變著法子的給天子做各種各樣的美味兒。而且天子對自己也很關心仔細,祁律越想越覺得對勁,說不定自己的心上人根本不是鄭伯寤生,而是天子! 祁律這么想著,便準備去找天子證實一番,他干脆將油炸串串端起來,趁著送油炸串串過去的機會,稍微旁敲側擊一番。 祁律從膳房出來,徑直往天子下榻的寢殿而去,因著燕飲已經很晚了,此時祁律又做了油炸串串,來到寢殿的時候,剛好過了午夜,也就是說,此時此刻的天子是“不見客”的,因為姬林已經從天子變成了小土狗。 祁律記憶混亂,完全沒想起關于狗兒子的事情,自然也沒想起來天子和小土狗的干系。 他來到天子的寢殿門口,便被寺人攔住了,寺人態度十分恭敬,說:“太傅,當真對不住,天子已經就寢了,天子就寢之時,素來別管甚么十萬火急之時,都不得打擾,所以這個……” 祁律一聽,天子已經歇息了,這油炸串串絕對不能過夜,一會子便會皮軟失去油炸的精髓,沒了滋味兒。 天子已經歇息了,祁律只好端著一承槃的油炸串串,準備回去自己享用,祁律也沒有難為寺人,不疑有他,轉身便離開。 祁律剛剛離開,沒走幾步,就聽到幾個寺人小聲的嘮嗑兒。 “哎,你聽說了么?凡公送了幾個美人兒與天子呢,那一個個,姿色真是別說了!這會子怕是正在臨幸了罷!” “嗨,這有甚么,天子年輕,也是血氣方剛之時,又沒有立夫人,寵幸幾個美人算甚么?” 祁律端著承槃一頓,聽到寺人的話瞬間想歪了,難道天子并不是因著就寢,而是在臨幸美人,所以才不叫人打擾的? 一想到這里,祁律的心口莫名有些隱隱發緊,低頭看了看承槃中的炸串串,冬日的夜晚冷的很,怕是已經涼了,心說也是,天子貴為一朝之君,又怎么會愛慕一個男子呢?怕是自己想多了。 祁律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天子怕也不是律的心上之人?!?/br> 第117章 月下對酌 祁律轉頭看了一眼寢殿的方向,寢殿籠罩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中,祁律想到方才寺人說的話,凡伯送了一些美人兒孝敬天子。 祁律喃喃的說:“天子現在恐怕正在消受美人恩罷……” 一想到這里,祁律心中又開始隱約發緊,連忙搖頭說:“不能想不能想?!?/br> 祁律端著承槃正在出神,告誡自己不能瞎想,便聽到一個笑聲說:“祁太傅?睡不著么?” 祁律回頭一看,這不是鄭伯寤生么?大半夜的,鄭伯寤生也沒有休息,正好遇到了發呆的祁律。 今日是慶功宴,宴席上難免飲酒,鄭伯寤生飲了一些酒,但沒食甚么吃食,這會子胃里不舒服,因此睡不下,本想出來散一散,哪知道這么巧,竟然遇到了祁太傅。 鄭伯寤生一心想要拉攏祁律到鄭國來供職,因此這會子見到了祁律,自然要趁機攀談兩句,仔細一看,祁律手中還端著一只承槃,上面散發著幽幽的香味兒,真別說,鄭伯方才沒覺得肚子餓,只是飲酒不適,睡不下而已,哪知道這會子一聞,竟然餓了起來,只覺得餓得發慌。 鄭伯寤生說:“太傅新做了美味兒?是了,定是方才燕飲之時,祁太傅沒有過足酒飲,因此這會子便親自理膳,準備小酌幾杯?” 鄭伯寤生一來是饞祁律做的美味兒,聞著太香了,登時將他的食欲全都勾起來,二來則是準備趁機攀談一下祁律。 這古往今來,很多事兒都變化了,但又有很多事兒沒有變化,例如這美食美味。自古以來談大事兒,很多就是從這酒桌上開始的,喝的來吃的來,那就談的來。 因此鄭伯寤生正好找這個機會,和祁律拉近關系,便“腆著臉”,笑得一臉溫和,說:“祁太傅這美味兒聞起來甚香,不知寤生有沒有這個口福?不如你我二人就著如此美味兒,把酒小酌兩杯?” 祁律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承槃,他本想做了油炸串串給天子食的,不過如今天子已經“就寢”了,說不定正在和甚么美人兒一起歡飲,自己這油炸串串是送不出去了。 這油炸的美味兒一旦放的皮軟了,或者叫熱氣一悶,亦或者第二天熱熱再吃,那都沒了精髓,便是第二日重新過油炸,那也沒了精髓,復炸的味道一吃便能嘗出來。 祁律心想著,反正天子也不吃,自己一個人吃不了這么多,不如請鄭伯一起來食,也免得浪費了太可惜。 祁律便沒有拒絕,點頭說:“鄭公賞臉的話,是律的榮幸,請?!?/br> 鄭伯寤生聽祁律答應,立刻便說:“這美味兒祁太傅請了,好酒自然由寤生出,祁太傅稍等,寤生這就去取好酒來?!?/br> 鄭伯寤生很快帶了一壇子好酒過來,兩個人找了個地方,干脆就找在祁律下榻的屋舍外面,那外面有個小園子,雖冬日里草木不繁茂,但景致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