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
祁律看過,則是露出放心的目光,對姬林,說:“天子你看,屠何人和綿諸人的隊伍,分化的很清晰?!?/br> 姬林自然看出來了,兩邊人的服飾不一樣,而且排兵布陣也不一樣,分化的很清晰,有一條明顯的界限。 祁律說:“雖然屠何和綿諸合作,但說到底他們互相也不信任,咱們便可以利用這一點子?!?/br> 祁律說完,轉頭對由余說:“還請由余將軍代為喊話?!?/br> 由余聽了祁律的話,立刻拱手離開,隨即組織了弓箭手,齊聲向山下大喊:“多謝屠何的兄弟——你們終于把西戎的庸狗引來了——” “多謝——多謝——屠何的兄弟——兄弟——” 弓箭手的齊聲吶喊回蕩在敖山上,一圈一圈回蕩著,震蕩的往山下傳去,這么大的聲音,還在反復喊話,圍在山下的山戎人和西戎人自然聽見了。 姬林微微蹙眉,說:“太傅,這法子似乎不管用,戎人怎么會因著這兩句的挑撥,便內訌起來?” 祁律笑瞇瞇的說:“當然不會,這只是開胃菜?!?/br> 果不其然,山下的戎人雖然聽見了弓箭手的喊話,但是并沒有當真。屠何和綿諸都知道祁律“狡詐”,怎么可能因為這兩句話就反目成仇,仍然巋然不動的圍在山下。 屠何的將領說:“周人狡詐,萬不可信他們的話!我們屠何與周人不共戴天,怎么可能與周人聯合,陷害你們綿諸呢?” 綿諸的將領冷笑一聲,說:“早就聽聞周人有個太傅,心機深沉,狡詐善辯,怕就是他了罷!屠何的兄弟放心便是了,我們又不是蠻子,怎么可能信了他們的鬼話?!” “是了,我看他們周人已經是強弩之末,沒有法子了,不如現在便攻上山去去!” “無錯,殺!給我攻上山去!” “殺——??!” “殺——” 屠何和綿諸不但不相信祁律的“鬼話”,反而已經按捺不住,開始發兵攻山。 姬林說:“太傅,現在怎么辦?” 祁律不慌不忙,他們雖然只有幾百人,遠遠不足抵抗兩撥戎人,但是祁律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說:“不要和戎人硬拼,弓箭手射箭,記住……只瞄準綿諸人?!?/br> 弓箭手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祁太傅是什么意思,但由余立刻下令,說:“射箭??!” 嗖—— 嗖嗖嗖——! 幾百弓箭手,弓箭齊發,從天而降,仗著他們有地勢的高處優點,一時間箭如雨下,瞬間阻擋了想要攻擊上山的戎人。 因為綿諸和屠何的軍隊有明顯的分界線,所以弓箭手射箭也非常方便,只瞄準綿諸的軍隊,綿諸的軍隊瞬間變成了活靶子,馬蜂窩。 “快看!為何屠何的軍隊沒有事兒???” “周人怎么只瞄準咱們?” “難道……” “難道屠何和周人真的聯合起來,是誆騙咱們入套的?!” 祁律讓由余帶人喊話,感謝屠何把綿諸引入圈套,但是綿諸的將領根本不信,哪成想剛才一點子信服力都沒有的話,這會兒竟然變成了西戎人的戒心。 弓箭手只射擊綿諸人,屠何人一個都沒受傷,難免讓他們多想一點。 “好啊,”綿諸的將領一看,心中憤恨,說:“怪不得屠何主動向我們聯兵,說甚么報仇雪恨,原來是圈套!” 屠何的將領一看,立刻說:“不是這么回事兒,誤會!全都是誤會!是周人的詭計!” “好一個詭計!”綿諸將領怒不可遏,身邊的士兵分分中箭,而屠何的士兵一點子事兒都沒有,氣的綿諸將領大吼:“我看你們屠何就是詭計!殺!今日把周人和屠何狗賊,一并子鏟平??!” “誤會,誤會,不要打了……” “殺——” 沒一會子,剛剛還聯盟的山戎人和西戎人亂了起來,山下的兵馬亂成一團,互相廝殺起來。 祁律挑唇一笑,說:“天子,快趁機下令撤兵,離開敖山,如今山戎和西戎的先頭部隊已經混亂不堪,我軍正好可以趁機撤退。倘或山戎和西戎的大部隊跟進,到那時候,想要撤離敖山就不容易了?!?/br> 山下只是兩面戎人的先頭部隊,一共幾千人,此時已經混亂不堪,正好可以渾水摸魚。但這只是戎人的先頭部隊,探子來報,后面還有大軍支援,山戎屠何幾乎是傾巢出動,一旦錯過下山時機,恐怕后患無窮。 姬林立刻點頭,說:“快,傳寡人招領,大軍下山,退入京城!” 鄭伯寤生等人全都在營地等待,沒一會子,便等來了天子的詔令,山下戎人大軍混亂,可以趁機撤退了。 使者們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么一會子,不到半個時辰,祁太傅真的扭轉乾坤,力挽狂瀾,剛才還“沆瀣一氣”的山戎人和西戎人竟然殺的你死我活,不可開交。 鄭伯寤生當機立斷,說:“祭仲,快,點清兵馬,立刻下山?!?/br> “是!”祭仲抱拳,也不廢話,退出營帳。 營地的兵馬很快動了起來,快速從山上開下來,這時候山下的山戎人和西戎人還在混戰,已經殺紅了眼睛,左罵一句屠何的狗,右罵一句綿諸的豬,誰也不肯想讓。 姬林快速跨上馬背,一把拉住祁律,將祁律也帶上馬背,這種時候根本沒有辦法坐輜車,祁律又不善于騎馬,天子也顧不得什么了,干脆將祁律一同拉上馬背,將人圈在懷里,下令說:“走!” 大軍突圍,轟隆隆的馬蹄聲迅雷一般從山上而來,仿佛是從天而降的滾雷,祝聃、由余各領兵馬左右護衛,夾著大軍快速下山。 山戎人和西戎人打得不可開交,突聽到轟隆隆的震動聲,又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火把,這才發現山上扎營的周人竟然下山了。 “快??!給我攔住他們!” “擺陣!出兵!” “將軍,出……出不了兵??!咱們損失慘重,都被屠何人給殺了!” “甚么?!” 綿諸這面情況不容樂觀,剛才受到了祁律的挑撥,和屠何人殺的眼紅,如今定眼一看,先頭部隊已經變成了老弱殘兵,根本無法與虎賁軍抗衡。 雖然鄭國的兵馬是來狩獵的,但鄭伯寤生為了挽回顏面,帶來的都是精銳,還有一同而來的洛師虎賁軍,也都是精銳之中的精銳,戎人只是仗著出其不意,如今陣腳大亂,后援還沒跟上來,情況不容樂觀。 綿諸將領一看,惡狠狠地說:“周人已經下山了,咱們沒道理為了屠何的狗在這里沖鋒陷陣,屠何果然不足與謀!來啊,下令,鳴金撤兵??!” “鳴金——” “收兵——” 屠何和綿諸談的好好兒的,結果綿諸突然撤兵了,綿諸的先頭部隊突然撤走,夾著尾巴逃跑了,只剩下屠何的兵馬。 屠何的將領氣的怒吼:“給我頂?。?!殺!” “不能讓狡詐的周人下山!給我攔住他們!” “殺——不惜一切代價!” 屠何的將領下令,鞭策著和綿諸苦戰之后的士兵繼續沖鋒陷陣,阻擋虎賁軍下山。如今綿諸的兵馬已經撤退了,先頭部隊少了一半,屠何的兵馬還被綿諸削弱了,可謂是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兵力,大大削弱,虎賁軍還能怕他們? 姬林冷笑一聲,說:“給寡人全都拿下!” 一時間兩邊的兵馬快速交鋒,又是山地,天色還黑,四周陷入了殺聲之中,全都是吶喊和兵器的聲音。 祁律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馬上便要午夜了,祁律現在最擔心的是天子,天子在午夜之時會變成小土狗,如果在眾人面前突然“變身”,不知道會引起什么樣的麻煩。 果然是想什么來什么,姬林帶著祁律策馬向山下狂奔,就在這時候,午夜已經悄然來臨,姬林只覺得腦海中天旋地轉,那股眩暈的感覺怎么也忍不住,他拼命撐住身體,身體卻越發的無力,瞬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放箭??!” “不要讓周人下山!” “放箭——” 四周混沌一片,祁律坐在馬上,突然感覺后背一沉,天子的身體突然癱軟了下來,直接壓在祁律的背上。 祁律吃了一驚,心里咯噔一聲,看來天子變成了小土狗。就在此時,“嗖——”一抹亮光晃了一下祁律的眼目,祁律定眼一看,是冷箭! 冷箭飛快的沖著祁律與姬林而來,祁律下意識的回身一把抱住姬林,使勁往馬下一撲。 嘭——! “天子落馬了!” “祁太傅!” “周王落馬了,快追!” 祁律只覺的肩膀一陣劇痛,冷箭沒有射在姬林的身上,反而擦著祁律的肩膀直接削了過去,祁律疼的眼前發黑,“嘭”一聲,抱著姬林兩個人跌下馬背。 因為是下山路,兩個人一起跌下馬背,立刻飛快的滾了起來,祁律死死抱著姬林,眼前昏花,根本無法穩住身形,身體不由自主的翻滾,一路沖下山去。 不知道滾了多久,祁律的額頭四肢被狠狠的磕了好多下,已經麻木了,這才“咕咚”一聲,掉入一片深溝,平息了下來。 “周王落馬了,快找!” “這邊,嗖——” 祁律耳邊聽著吶喊聲,心里又是咯噔一聲,是屠何人的聲音,就在附近,看來是屠何人追上來了,而自己和姬林已經脫離了虎賁軍,隨時都可能被抓起來,此時此刻的姬林還失去了意識。 火光不斷逼近,果然是屠何人,并不是虎賁軍。 祁律忍著身上劇痛,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姬林,咬了咬牙,抓了一把樹枝和落葉,將姬林高大的身軀掩蓋的嚴嚴實實,隨即從地上撐起來,艱難的爬出深坑。 “沙沙沙!” 祁律故意弄出很大的動靜,果不其然那些屠何人立刻聽到了響動,沖著祁律大喊:“在那邊??!” “快追!” “追上去,抓住他!” 祁律故意弄出動靜,引開屠何士兵,發足狂奔,一路向前跑去,但是身后的屠何士兵騎在馬上,比祁律的速度快很多,祁律趕緊后背風聲而至,“啪!”一聲,是馬鞭的聲音,打在祁律的背心上。 “嗬……”祁律痛呼一聲,猛地向前栽去,一下撲倒在地上。 屠何士兵立刻拉住馬韁,一把將祁律從地上拽起來。祁律跌在地上,發冠已經掉了,黑發披散下來,身上都是血跡,混合著灰土,狼狽不堪,不知是因為奔跑,還是因為疼痛,呼呼的喘著粗氣,被屠何士兵粗魯的抓住頭發,迫使他抬起頭來。 屠何士兵一看祁律的面容,說:“不是周王!” “這是甚么人?干脆一刀宰了!” 屠何士兵提起兵器,此時卻聽到“噠噠噠”的馬蹄聲而來,原來是屠何的將領來了,盯著祁律冷笑一聲,說:“他雖然不是周王,但若我沒有猜錯,他是周王眼前的大紅人,周王的太傅!” “來啊,把他帶走!” 屠何的軍隊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兵力,根本無法和虎賁軍對抗,很快敗北,潮水一般逃竄離開了。 而此時此刻,大軍從敖山上退下來,卻也混亂不堪,鄭伯寤生黑著臉,說:“什么叫天子不知所蹤?!找,全都去給孤找!” 天子和祁太傅墜馬,不知所蹤,簡直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如果天子在鄭國的地界出了什么問題,這么大的鍋鄭伯是背不起的,雖其他諸侯國或許也不喜當今天子太得勢,但如果天子真的在鄭國出了事,其他諸侯一定會借著這個借口,合力討伐鄭國,先把鄭國給并吞了再說。 鄭伯寤生心里清楚,一方面是因著天子的事情,另外一方面也是因著山戎人太過可惡,氣的憤怒不止,大軍已經退入京城,又派了很多兵馬出去搜尋。 可惜的是,結果竟然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