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
門外之人嗓音十分柔和,說:“祁太傅,是廖?!?/br> 原來是凡太子。 今日送親的隊伍要離開凡國,凡太子應該送行,不知為何突然來到祁律這里。 祁律讓獳羊肩請凡太子進來,凡太子笑著拱手說:“沒有打擾到太傅罷?” 祁律說:“凡太子前來,必然有什么要緊事,請直說罷?!?/br> 凡太子說:“不瞞太傅,雖的確是要緊事,但并非是公事,而是廖的私事,廖想腆著臉,請太傅幫一個忙?!?/br> 祁律更是好奇了,凡太子素來雖然看起來很柔弱,但其實骨子里一點子也不柔弱,功夫不錯,精于算計,還長著一張溫柔的臉面,可以說十足完美了。凡太子的骨子里有一些貴胄的高傲,加之他能力出眾,從來未曾開口求人,今日竟然開口來求祁律,祁律倒是有些好奇。 祁律說:“不知凡太子所求何事?” 凡太子沉吟了一番,說:“廖知曉今日太傅的隊伍便要啟程,因此懇請太傅,帶上廖同行?!?/br> “同行?”不怪祁律奇怪,畢竟凡太子是凡國的儲君,凡國國君只有這么一個兒子,沒有意外的話,凡太子必然是下一任凡國國君。家中沒有爭斗,穩坐太子寶座,而凡太子卻要和祁律同行,離開凡國,這是為什么? 凡太子似乎知道祁律有所疑問,溫和的笑了笑,說:“太傅有所不知,廖本不是甚么安分之人,如今的凡國看似平靜,實則……已然是強弩之末?!?/br> 凡國夾縫生存,周旋在大國之中,這次雖然打退了山戎人,可以說換取了一時的平靜,但是凡國已經沒什么發展可言,只剩下茍延殘喘,就算不被山戎并吞,很快也會被其他國家并吞。 凡太子雖然有心回天,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凡伯為人膽小甚微,凡伯身子骨還硬朗,凡太子如今也無法上位,所以便生出了如此想法,干脆隨祁律出行,到外面歷練一番。 祁律一聽,眼眸微微打轉,凡太子這個人可謂是十項全能,而且心機深沉,如果能成為王室大夫,那絕對是好事兒,凡國是快沒救了,但洛師還有救,想要抑制日后諸侯稱霸碾壓天子的場面,便要多多收攏人才才對。 祁律笑瞇瞇的,臉色登時親和起來,在獳羊肩看起來,像極了一只狡猾的狐貍。 祁律親和的說:“凡太子哪里的話,既然凡太子想要出門歷練,咱們又是友人,昔日在井峪山寨,倘或不是凡太子,律早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凡太子有求,律怎能不應?包在律的身上?!?/br> 祁律一方面是為了籠絡人才,另外一方面,凡太子懂得醫術,如果能跟隨隊伍,也十足的便宜,倒是便宜了祁律。 凡太子聽祁律答應下來,祁律答應了,就等于天子答應了,立刻拱手說:“謝太傅?!?/br> “不忙謝不忙謝?!逼盥蓴[擺手,很是大度的模樣,隨即又拉著凡太子,壓低了聲音,還左右看了看,一副做賊的模樣,那模樣更像是一只正在想壞主意的狐貍了。 祁律低聲說:“對了,律正好也有一事,想請凡太子幫忙?!?/br> 凡太子說:“只要是廖能幫得上的,請祁太傅知會便是?!?/br> 祁律笑起來,眼睛恨不能笑成彎彎的月牙,說:“這個嘛……” 祁律更加壓低聲音,嘿嘿一笑,笑的不怎么“善良”,說:“凡太子懂得醫理,你能不能給律配置一個,吃了之后精神百倍的藥?” 精神百倍? 凡太子立刻掃了一眼祁律的臉色,祁律的面色雖微微有些疲憊,但不至于需要進補,便說:“太傅的身子無恙,可能是歇息不足,好生歇息一日就是了,無需進補?!?/br> 祁律說:“不是進補?!?/br> 祁律并不是想要日常進補,而是…… 昨日在議事堂,天子又來了新花樣,險些羞恥死祁太傅去,祁太傅心里自然不甘心,明明林兒長得更加俊美一些,而且祁律的年紀比天子要年長,一心想要撲倒俊美的天子。 祁律用手攏在嘴邊,對凡太子笑著說:“不是進補不是進補,是那種……咳咳,床笫之間的東西?!?/br> 凡太子何其精明,而且他生在貴胄,什么樣的事情沒見過,立刻便明白了祁律的意思,原太傅并不是想要進補,而是想要一些床笫之間助興的東西。 凡太子的臉色并沒有什么異樣,反而是站在身后的獳羊肩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練了武藝,耳朵竟然這么靈光,一向冷漠的臉面竟然鬧了一張大紅臉。 凡太子十足平靜,說:“太傅所說,并非難事?!?/br> “當真?”祁律驚喜,只要有了這種東西,自己拿下俊美的天子,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么? 凡太子說:“的確不假,但廖需要配制一些藥材,明日交與太傅,不知可否?” 祁律一拍手,笑著說:“可可可,太可了!” 送親的隊伍啟程,祁律沒有意外的在自己的輜車中看到天子,天子坐在輜車的軟席上,氣定神閑,一派自然。 祁律挑眉說:“天子,您不是要訪查凡國,如今訪查已經完畢,這是……?” 天子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寡人訪查了凡國之后發現,諸侯國之間的弊端很大,于是寡人準備繼續訪查鄭國,正巧參加公孫子都的婚禮?!?/br> 天子的隊伍很快啟程,凡太子也跟隨在隊伍之中離開了凡國,一行人還有齊國的使團、鄭國的使團,護送著齊國國女,可謂是浩浩蕩蕩。 因著人數眾多,腳程本就不快,正午停下來用了午膳,剛剛起程還沒半個時辰,隊伍又被叫停了。 祁律打起車簾子,說:“出了甚么事?為何停下來了?” 獳羊肩回話說:“太傅,是齊國國女身子不舒服,想要臨時扎營,前來請示天子呢?!?/br> 祁律驚訝的說:“不舒服?” 這齊國國女日前水土不服,沒成想過了這些日子,竟然還不舒服,國女金貴,不能再往前走了,今日要臨時扎營休息。 祁律心想正好兒,反正自己這次來不是參加婚禮的,而是破壞婚禮的,眼看著因著山戎的事情,已經耽誤了不少時日,齊國的國女自己都不著急,那祁律更是不著急了,最好錯過了結親的良辰吉時,都不需要祁律出手,齊國鄭國聯姻告吹,那就“皆大歡喜”了。 祁律異常的親和,立刻讓隊伍原地扎營。 營帳很快搭建起來,祁律進了營帳,本想休息一會子,凡太子竟然也走了進來,笑著說:“太傅,您要的物什,已經配制好了?!?/br> 祁律驚訝的說:“這么快?” 說是需要一天時日,沒成想凡太子如此麻利,剛過了午時,竟然已經將那“精神百倍”的好東西調配好了。 凡太子將一個小藥瓶遞給祁律,說:“太傅請看,就是這物?!?/br> 祁律接過小藥瓶,里面沉甸甸的,裝的應該是粉末,滿滿一瓶子,立刻笑的祁律合不攏嘴,不知情的還以為小藥瓶里裝的是金子呢,不,裝的是花椒呢。 凡太子囑咐說:“太傅,這藥雖沒有任何弊端,但都是大陽之物,不可多用,一點點便能奏效,這一瓶的藥量,足夠用十余次?!?/br> 祁律點點頭,寶貝一般的摩挲著小藥瓶,說:“好好好,律知道了?!?/br> 凡太子又說:“是了太傅,這藥粉還有一點子,就是太苦,倘或直接調和了飲下,滋味實在難挨?!?/br> 太苦?祁律是最怕吃苦的,他不喜歡苦味兒的菜色,一點點都吃不得。 不過這也沒甚么,畢竟祁太傅會調味兒,無法直接調水飲下,那就放在菜色里面吃掉,找些滋味兒濃郁的菜色蓋住苦味,那不就完了? 這點子小事是難不倒祁律的。 凡太子給祁律囑咐著注意事項,因著他看到祁太傅眼中都是貪婪的獸光,所以又反復囑咐了好幾次,計量千萬別太大,一點點足以精神百倍。 祁律應承著,便聽到“嘩啦”一聲,有人從外面走進來,伴隨著說話的聲音,原是天子和由余走了進來。 天子一面走進來,一面說:“山戎那面情況怎么樣了?” 天子沒想到祁律也在營帳中,掀開帳簾子一看,正好看到祁律手忙腳亂的,把甚么東西塞進了袖口中,也不知是甚么,沒看清楚,但祁太傅的模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按照天子長久以往的經驗來看,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 凡太子做的藥粉,那可是祁律的“后備力量”,還要靠這個藥粉精神百倍,來征服俊美的天子,祁律可不能把自己的撒手锏曝光出去,趕緊掖起來,拍了拍袖口,慌慌張張的說:“你們聊正經事,律去膳房看看?!?/br> 不等天子阻攔,祁律已經一溜煙,腳底抹油直接跑了。 凡太子拱手說:“廖也告退了?!?/br> 凡太子說完,也離開了營帳,鬧得姬林不知祁律和凡太子在搞什么鬼,總覺得十足古怪。 何止是姬林,由余也覺得凡太子十足古怪,和祁太傅扎在一起不知密謀甚么,如果自己方才沒有看錯,凡太子的手都和祁太傅碰在一起了,兩個人拉拉扯扯,好不親密。 由余從天子營帳出來,便看到了凡太子,凡太子正好路過,由余便叫住他,說:“凡太子最近似是與祁太傅走得很近???” 他一臉不在意的說完,凡太子登時笑了出來,鬧得由余有些奇怪,瞇著眼睛盯著凡太子,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凡太子輕笑說:“由余將軍,怎么,廖與太傅走得太近,將軍吃味兒了么?” 由余一愣,冷硬的臉面隱隱露出一股子不自然,那與年齡不相仿的老成和滄桑瞬間龜裂,虎著臉瞪眼說:“誰吃味兒?” 凡太子一點子也不懼怕他的威嚴,從由余身邊路過,微微仰起頭來,輕聲在由余的耳邊說:“將軍無需吃味兒,畢竟……將軍這兩日的技藝提高了不少,廖可是食髓知味呢?!?/br> 凡太子說完,施施然轉身離開,仿佛說的只是一句普通的寒暄而已,反而是由余,虎著臉站在原地,一張冷硬的表情幾乎繃不住…… 祁律逃竄到了膳房營帳,確保安全之后,這才將袖口中的小藥瓶拿了出來,笑瞇瞇的又蹭了兩下,仿佛要把小藥瓶盤出包漿來。 今日扎營這么早,是個絕佳的大好時機,祁律打算撿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了,一會子做一道美味,將藥粉加在美味里,自己全部吃掉,精神百倍之后將俊美的天子就地正法,讓林兒也體會一把哭唧唧。 祁律興奮的摩拳擦掌,便準備做一道味道重一些的菜肴,他剛準備尋找食材,便聽到幾個膳夫的吵鬧聲,打眼看過去,是齊國的膳夫。 因為是幾個國家的使團一起上路,所以膳房里齊國、鄭國和洛師的膳夫都有,不過各自有各自的灶臺,互不干涉。 齊國的幾個膳夫苦著臉,小聲說:“這么怎么辦啊,國女什么也不吃!” “是啊,送過去的膳食全都撤下來了!” “一定要食什么……蘿卜條?” 祁律一聽,不就是自己日前腌制的酸辣蘿卜條么?齊國國女就著米飯,能吃一大堆,天子聽說之后也要吃酸辣蘿卜條。 祁律一共就腌制了一壇,畢竟是泡菜,又不是主食,一壇已經很多了,祁律本以為食不完的,結果卻這般受歡迎,齊國國女身邊的侍女來要了好幾次,一壇子很快見底兒,已經吃完了。 而這個泡菜,又不是說吃就能炒出來的,還要腌制,所以如今是沒有的,祁律的泡菜還十足的講究,絕對不能速成,今日沒有酸辣蘿卜條吃,齊國國女其余的什么也不吃,可難壞了齊國的膳夫。 祁律只是聽了一耳朵,沒有自己去找麻煩,畢竟自己這里還忙著呢,今天對于祁太傅來說,可是具有紀念性的一日。 祁律心情大好,笑瞇瞇的左顧右盼,這藥粉雖然好,但據凡太子說,藥粉太苦了,祁律便琢磨著用什么重口味的吃食把苦味掩蓋掉。他摸著下巴瀏覽著食材,腦海中立刻來了一個想法。 不如…… 就吃麻辣燙罷。 祁律挽起袖袍,立刻開始做麻辣燙,膳房里的食材非常全面,祁律撿了一些青菜、魚豆腐、牛筋丸、豆腐、豆皮、香菇,又看到鴨腸和牛百葉,全都撿過來,一樣一點點,沒一會子食材落成了一大筐。 這麻辣燙最好的地方就在于,想吃什么放什么,似乎沒什么食材是不能放進麻辣燙里的,怎么搭配都相得益彰,那是怎么吃都吃不膩。 祁律調了麻辣燙的湯底,多放一些花椒進去熬制,熬制的鮮香麻辣,將各種食材放進去燙,很快燙熟,盛在大豆中,滿滿一豆,隨即往麻辣燙上澆了一勺芝麻醬,點上一點點的苦酒,也就是“醋”,又麻又辣又香又濃,芝麻醬增加濃郁的香氣,而恰到好處的一點點苦酒則能調動鮮味,這可是祁律最喜歡的吃法。 祁律對著一大豆香味霸道的麻辣燙,露出一個幽幽的笑容,在旁人看來簡直就是猙獰一笑,隨即拿出小藥瓶,往麻辣燙里灑了一些藥粉。 祁律用筷箸拌了拌藥粉,藥粉很快融入麻辣燙,因為麻辣燙的味道相當霸道濃郁,所以藥粉的苦味很快就消失了,根本沒有任何存在感。 祁律十足滿意,看了看小藥瓶,藥瓶里還有很多藥粉,祁律的眸子轉了轉,天子的體力一向很好,如果自己無法雄起,說不定壓不倒天子,于是祁律心里掙扎了一番,又往麻辣燙里倒入了一些藥粉。 祁太傅自言自語的說:“反正就剩這么一點兒了,要不然……都倒進去罷?!?/br> 祁律干脆將藥粉全都倒進去,反正凡太子說了,一點子副作用也沒有,頂多是強力了一些,將天子欺負哭罷了。 祁律腦補了一番,瞬間覺得很是美好,畫面不錯,用筷箸將藥粉全都攪拌干凈,便端著自己的麻辣燙,美滋滋的回了營帳。 天子去了幕府營帳批看文書,祁律進了天子營帳,左右無人,便將麻辣燙的大豆放在案幾上,剛要提起筷箸大快朵頤。 獳羊肩突然走進來,說:“太傅,司行請您過去,說是有事情商議?!?/br> 司行,就是掌管外交的官員。祁律不知司行請自己過去有什么事情,他還惦記著自己的“強力版”麻辣燙呢。 祁律依依不舍的放下筷箸,安慰著自己,反正麻辣燙又跑不了,而且稍微還有點燙,涼一涼,自己先去忙,回來再吃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