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節
哪知道潞子儀笑著說:“孤……便是潞國的質子?!?/br> “甚么?!”武曼徹底呆住了,潞國的貴族質子,竟然是潞國國君本人? 其實有很多封地的諸侯會在洛師供職,例如虢公忌父,他本身管理著虢國,但是同時又是洛師王室的卿大夫,但是潞國距離洛師如此遙遠,潞子儀竟然要親自來做人質。 況且那是人質,又不是來做卿大夫。 大司馬武曼一臉震驚,久久回不過神來,尹子沒看出他們的干系,還笑著說:“大司馬不知么?潞國國君好生氣量,為了潞國與我大周的干系,準備親自入洛師為質子,這件事兒不是祁太傅親自處置的么?使者的名單早就確定下來了?!?/br> 尹子這么一說,武曼恍然大悟,是了,使團的名單肯定早就確定下來了,絕不能一拍腦袋潞國國君就來了,而武曼竟然一直毫不知情,等潞子儀出現在自己面前,武曼這才嚇了跳。 武曼立刻在人群中尋找祁律的身影,這一切必然是祁律做的好事兒,故意隱瞞。 的確,其實祁律早就看到潞國使團的名單,也早就知道貴族質子便是潞子儀本人,但是他沒對武曼說,一來準備給武曼一個驚喜,二來也是小小的“報復”一下武曼,祁太傅是記仇的,他可沒忘記自己和武曼第一次見面,武曼便來威脅自己,讓自己遠離天子。 武曼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祁太傅擺了一道,如今又是后悔,又是氣,但是也沒什么法子。 潞子儀笑著說:“曼曼,想孤了么?” 武曼皺眉,一臉嫌棄,說:“真惡心,瞎叫甚么?!?/br> 尹子本打算給武曼說親的,不過武曼和潞國國君似乎要敘舊,尹子便知趣兒的走開了。 祁律正在和黑肩、忌父攀談,黑肩笑瞇瞇的說:“祁太傅如此戲耍大司馬,小心大司馬記仇?!?/br> 祁律笑瞇瞇的說:“嗨,大司馬隸屬于司馬,潞國使者之事隸屬于司行,大司馬不知情,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可不賴律?!?/br> 三個人正說話,尹子走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虢公忌父,笑著說:“虢公?!?/br> 忌父立刻還禮,說:“尹老?!?/br> 尹子沒能給大司馬說親,這會子又盯上了虢公忌父,笑著說:“虢公,你幾時才會松口,做我尹家的姑爺?老頭子可是盼著和虢公變成姻親的干系呢?!?/br> 虢公忌父一聽,下意識瞟了一眼黑肩,感覺自己好像做賊一般。不過黑肩的臉色如常,和平日一樣,帶著淡淡的微笑,仿佛是一只無害的狐貍。 黑肩佯裝不在意的對尹子說:“尹老,黑肩也尚未娶親,您家中那么多溫婉的姑娘,怎么不見給黑肩也介紹介紹?” 尹子還沒來得及說話,哪知道虢公忌父突然說:“不可!” 尹子奇怪的看向忌父,說:“虢公,你這是……” 虢公忌父后知后覺,發現自己剛才有些失態,但他心里當真著急的厲害,黑肩竟然讓尹子給他介紹妻室,明明他們已經做過了那等事情…… 一想到這里,忌父只覺得胃中酸澀,竟然泛起了酸水,堵在胃里難受的厲害。 黑肩還笑瞇瞇的對虢公忌父說:“為何不可?” 黑肩簡直是明知故問,虢公忌父的臉上露出一股子怒色,臉色瞬間嚴肅起來,仿佛是冬日的天氣,一天比一天冷,然后快速結冰,最后凍成了大冰坨子。 虢公忌父的氣息陰沉沉的,一句話不說,盯著黑肩的笑容,突然一把拉住黑肩,說:“跟我來?!?/br> 說罷,拽著踉蹌的黑肩沖出了燕飲大殿。 祁律一臉迷茫,心說這兩個人風風火火的干什么去,看起來簡直跟私奔似的。 尹子第一次給大司馬說親沒成功,第二次給虢公忌父說親也沒成功,一瞬間只剩下老爺子和祁律,老爺子便笑瞇瞇的看著祁律,說:“祁太傅,您也沒有娶妻罷?” 祁律:“……” 祁律尷尬的笑著說:“是、是啊……”不過不瞞老爺子,律雖然沒有娶妻,但是男朋友和“兒子”都有了。 祁律一眼就看出來了,老爺子怕是“太寂寞”了,想要給自己也說說親事,祁律眼皮狂跳,就在此時,天子突然“從天而降”,聲音很正色的說:“太傅,寡人正在找你,正好要與太傅說說迎親之事?!?/br> 尹子一聽,天子有正經事要和祁太傅談,也不好打擾,便說:“那老朽先告退了,不打擾天子與太傅談論正事?!?/br> 尹子離開,祁律狠狠松了一口氣,姬林便帶著祁律離開了燕飲殿,進入了路寢宮的太室。 祁律還以為天子真的有要緊事跟自己談,哪知道一進太室,天子便將寺人宮女全都遣走,然后嘭的一聲關上太室的殿門,瞇著眼目說:“太傅真是不讓寡人省心,稍微錯開一會兒眼目,便會拈花惹草?!?/br> 祁律說:“天子,天地良心,尹子年紀大了,就只有說親這一個愛好……再者說了,律正要機智的拒絕尹老呢?!?/br> 姬林“哼”了一聲,頗有傲嬌小奶狗的模樣,說:“寡人不管,寡人要懲罰太傅?!?/br> 祁律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室戶,其實他并非看室戶,而是看外面的天色,笑著說:“天子,您真的確定,時辰還足夠么?” 姬林下意識也看了一眼室戶,的確,時辰不夠了,夜色深沉,馬上便要子時,天子的任何“懲罰”都來不及了。 祁律“嘿嘿嘿”笑起來,搓著掌心,分明一副清秀的長相,笑的竟然跟個山大王一樣,逼近兩步俊美的天子,“嘭!”將天子壁咚在太室的殿門上。 祁律因著身材的問題,壁咚起姬林很費勁,尤其還要仰著頭,但是這一點子也不妨礙祁太傅的氣勢。 祁律笑著說:“天子,子時已經到了,天子如果想要懲罰律的話,律可以代勞……” 祁律的話還沒說完,姬林動作迅捷,一把撈住祁律的腰身,猛地打開殿門,直接一帶,便輕巧的將祁律推出了太室,隨即太室大門“哐!”一聲閉合,祁律再次一次被天子關在太室門外。 祁律反應過來的時候,天子已經把門牢牢的關閉了,祁律立刻跑到室戶邊上,扒著室戶說:“天子,開門??!” 姬林把祁律推出太室,就知道他要爬窗戶,立刻轉到室戶邊上,又要關室戶。祁律死死扒著室戶,說:“林兒,太傅保證輕輕的,沒關系,林兒你躺平就行!” 姬林頭疼不已,眼皮狂跳,自從祁太傅發現天子子夜就會變成小土狗之后,便萌生了各種各樣奇怪的想法,想要趁著天子子夜無力反抗之時,一舉攻下俊美的天子。 姬林總覺得,太傅大膽起來,連寡人都害怕! 姬林說:“太傅,乖,別熬夜,快去歇息?!?/br> 說完,“嘭!”一聲,將室戶也關了起來,還從外面落了門閂,似乎生怕祁律這頭“猛虎”半夜溜進來似的…… 黑肩的草擬文書送到了鄭國,鄭伯寤生心里比誰都清楚,天子肯定不喜歡鄭國和齊國聯姻,讓祁太傅來送親,這分明就是想讓祁律找轍攪渾這樁婚事。 但是鄭伯寤生什么也不能說,只能十足感激的應承下來,于是祁太傅以公孫子都父兄的身份代替迎親的事情,便這樣定了下來。 齊國和鄭國中間隔著很多國家,齊國送親的隊伍由公孫無知作為特使,一路從齊國橫穿,來到凡國這個地方。 凡國也是大周管轄的諸侯國,姬姓,伯爵。就如同很多名不見經傳的小國一樣,凡國的國土面積非常小,夾縫生存,誰也不敢得罪,尤其凡國還夾在衛國和鄭國的中間,要知道衛國和鄭國是兩個不同的陣營,經常打仗,凡國夾在中間實屬不易。 因為凡國相當中立,誰也不敢得罪,所以相對很好說話,這次齊國送親的隊伍,和鄭國迎親的隊伍,便會在凡國的境內匯合。 祁律身為迎親特使,也會親自前往凡國,迎接齊國的宗室國女。 祁律要出使凡國,姬林自然也想要跟著去,但是如果姬林跟著去凡國,豈不成了天子親自為公孫子都迎親,這實在太不是像話。雖公孫子都的地位很高,但說到底,公孫子都只是個公孫,姬林貴為天子,沒有天子親自為公孫迎親的道理。 所以姬林是絕不能跟著祁律前往凡國的,如此一來,祁律去迎親,又要參加公孫子都的婚禮,這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兩三個月。 如今是冬日,等明年開了春兒,姬林才能再次見到祁律。但凡這么一想,姬林便覺得心里不是滋味兒,尤其鄭國可還有個祭牙。 祭牙雖然是祁律名義上的拜把子兄弟,但是姬林比誰都清楚,這個祭牙在和公孫子都搞上之前,見到祁律總是臉紅,若說祭牙對祁律沒什么感覺,姬林是一百個,一千個不相信。 而如今公孫子都和祭牙之間不知怎么的,公孫子都竟然要娶親了,姬林更是不放心祁律去鄭國,萬一祭牙對祁律死灰復燃可如何是好? 姬林可憐兮兮的,十分舍不得祁律,祁律又怎么舍得姬林呢,畢竟兩個談戀愛也不是很久,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況且祁太傅剛剛燃起了反攻的圣火,這么長時日見不到俊美的天子,心里也是百爪撓心的。 祁律臨走之前,特意給姬林做了一些小食,干脆面、蜜汁rou脯、麻辣鹵味、藕粉等等,祁律還專門做了一些建水豆腐和包漿豆腐。 豆腐雙拼做好了,隨吃隨烤,只要稍微烤一下,粘上一點醬汁兒,建水豆腐又韌又彈,經過烤制,那口味就是普通豆腐不能比擬的,合著醬汁鮮香無比,也沒有豆子的腥味兒。 而這個包漿豆腐,經過烤制外焦里嫩,外面焦脆無比,一咬開真真兒的爆漿,將鮮嫩發揮到了極致。 祁律做了一堆的小食,仿佛生怕自己走了之后,宮里會餓著天子似的。天色蒙蒙亮,使團的隊伍便準備啟程了,祁律好不容易才從榻上爬起來,洗漱整齊之后來到洛師城門口。 祁律看了一眼,天子并沒有來親自送行,雖祁律覺得有些可惜,還想再見天子一面,但不來就不來了,免得送行的時候舍不得。 祁律離開洛師城門,準備登上輜車,剛靠近輜車,突然聞到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兒,那香味不正是烤豆腐的味道? 這包漿豆腐不是用鹵水點的,有一股特別的味道,不能說像臭豆腐的味道那么夸張,但也有一股子淡淡的味道,經過烤制,那股子味道并不明顯,吃起來格外的香嫩。 祁律似有若無的聞到了這種味道,仔細聞了聞自己的袖袍,雖然昨日做了很多包漿豆腐,但自己身上應該沒有這種味道才是,分明是新換的衣裳,也沐浴更衣過。 “嘩啦——”祁律掀開輜車的帳簾子,登時一股子烤包漿豆腐的香氣撲面而來,那味道根本不是錯覺,正是從輜車里傳出來的,十分濃郁。 祁律定眼一看,自己這個特使的輜車中竟然有人,那人一身黑色的裝束,端坐在輜車的軟席之上,面前擺著一張案幾,上面陳列著各種烤豆腐、干脆面、豬rou脯、炸藕條,還擺著藕粉和奶茶,吃的是津津有味而。 不正是天子么?! 姬林用小簽字扎著烤的外焦里嫩的包漿豆腐,沾滿了醬汁,又將豆腐在干碟之中滾了一圈,然后送入口中,對祁律揚起一個俊美且溫暖的笑意,說:“太傅,這豆腐當真美味兒,軟嫩的仿佛太傅一般?!?/br> 祁律:“……” 祁律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祁律的確不舍得和俊美的男朋友分別,但也不至于產生幻覺。 他揉了揉眼睛,“幻覺”沒有消失,天子還坐在自己的輜車上,不止如此,天子懷里還抱著那只小土狗。 因為天子醒著,小土狗自然不可能醒著,好似沉沉的睡著,趴在天子懷里。 祁律:“……” 祁律眼皮狂跳,說:“天子,您怎么來了?” 他說話間,輜車已經粼粼開動,祁律很想叫停車隊,大喊一聲,別開車,天子還在車上。 姬林則是一臉悠閑,笑著拍了拍軟席,示意祁律坐下來,隨即說:“太傅,不必如此緊張,放輕松,寡人并非是去迎親,好巧啊,寡人正想要去凡國親訪,考察一番?!?/br> 祁律:“……”呵呵,天子,果然好巧呢。 天子要親自去凡國考察,完全合乎規定,雖然諸侯有規定,沒大事不能出國界,但天子是自由的。 尤其這段時間淮夷人和赤狄人都很平靜,洛師之內將相和睦,天子就算是出遠門,也沒什么問題,再者只是凡國,凡國和鄭國都在洛師的旁邊,也不是很遠。 天子已經從洛師“溜”出來了,祁律也不能把天子再送回去,干脆大家一起上路。 車隊離開洛師,朝著凡國的方向而去。 凡國也是諸侯國,也是姬姓國,也在洛師周圍,但凡國并非是大國,經濟和軍師都不發達,人口也沒多少,相對比周邊的強國便落后了不少。 隊伍離開王室就能感覺到,路途顛簸,凡國和共國接壤的地方非?;臎?,加之是冬日,風很大,路上飛沙走石的。 這日已經恍惚,因為周邊太過荒涼,風實在太大,隊伍一時還沒找好在哪里扎營,姬林吃多了烤豆腐,輜車顛簸,又都是土路,難免有些暈車,一張俊美的面頰微微發白,頗有一種憂郁的美感。 祁太傅男友力爆棚,便讓姬林躺在自己的腿上,輜車忽然“嘭!”狠狠顛簸了一下,案幾險些給顛簸的跳起來,案幾的承槃上還有幾塊烤豆腐,隨著輜車的顛簸直接飛出來,打著滾兒便要掉在軟席上。 天子分明暈車的厲害,此時反應卻十分迅捷,“唰!”黑色的袖擺一掃,立刻勾住承槃,接住那幾只蹦出來的烤豆腐,動作可謂是行云流水,又欲又颯…… 姬林露出一個慶幸的微笑,說:“幸好,寡人的烤豆腐?!?/br> 祁律有些無奈,掀開輜車簾子,說:“甚么情況?為何如此顛簸?” 祝聃策馬而來,說:“太傅,前面似乎有些雜亂,已經遣人去看了?!?/br> 祁律掀開車簾子,遠處揚起塵土,的確有些混亂的模樣,好像有馬匹奔騰,隱約還看到有人在奔跑。 隨即便聽到一陣喊聲:“戎人來了!” “馬賊來了!” “快跑??!是屠何人!” 原那些奔跑之人竟然是凡國邊境的百姓,而身后昏昏的黃土,是山戎人馬蹄大作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