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會殺完的，”張弘博沉聲道，努力維持著情緒的平靜，他原本對這次圍攻行動充滿信心，可連黑衣人的邊都沒摸到就被他逃了。

    他知道趕來追擊的同學情緒都到爆發的邊緣，自己必須冷靜，這個時候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會一時沖動做錯事。

    黑衣人一路逃竄，普通人躲避不及，他開始還擔心白影攻擊普通人?？珊谝氯藳]有卷入普通人的打算，只控制白影拖住他們這些覺醒者。

    襲擊普通人更能拖住他們的腳步，但黑衣人沒有這么做，他似乎還有意避開普通人，選擇人少的路。他不覺得黑衣人是突然良心發現，想要放過普通人，黑衣人這么做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看著黑衣人進入醫院，他內心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先停下，”他下意識地阻止同學們追入醫院。

    “什么？”林佳妍被張弘博攔下，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醫院人員密集，黑衣人闖入會造成更嚴重的后果?！?/br>
    “我知道，只是…”張弘博內心猶豫起來，他當然希望能制服黑衣人，但他也只是一個學生，愿意照顧班里的同學，卻不愿為了保護別人讓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

    當時沖入大廳是靠著一腔熱血，還有同學在身邊的安全感，現在追擊這么久，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意識到黑衣人可能是故意引他們過來，他退縮了。

    “現在的局面單靠我們已經無法解決了，應該上報給特異管理局，他們比我們更強大?！?/br>
    “班長，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在這里接應特異管理局的人，我去追黑衣人?！绷旨彦ぶ饘贆跅U進入醫院，控制氣流吹翻想要攔截她的白影。

    “陶濤已經追進去了，我們不去他會有危險，”賀白跟在林佳妍身后翻墻而入。

    “我…”張弘博看著同學們一個一個進入醫院，一咬牙也跟了進去。

    醫院的普通人看到一道道白影慌忙逃離，黑衣人像是沒看到他們一樣直奔某棟大樓，這棟大樓地下是醫院的停尸房，過去一段時間他來過不止一次。

    大樓附近的地面鉆出一個更加凝實的白影，白影身上閃著絲絲金光，像是纏繞著金色的絲線，脫離地面后向黑衣人緩緩飄來。

    “夠了嗎？”

    白影點點頭。

    “那就開始吧，”黑衣人臉上流露出快意，謀劃這么久，終于就要成功了。

    白影晃動著，身形都有些模糊，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樣。

    “怎么？你還想阻止我嗎？”黑衣人呵斥道，白影后退幾步，不敢再有動作，化作一道光融入黑衣人體內。

    ……

    重癥監護室內，一道白影從躺在病床上的患者身上鉆出來…

    手術室內，心率檢測儀毫無預兆的化作一條直線，發出刺耳的滴滴聲，醫生和護士看見一道白影…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醫院各處，白影的出現讓醫院陷入混亂，黑衣人闖入不久沒多少人看到，大多數人還是第一次見到白影。

    白影沒有攻擊普通人，飛身而出向黑衣人的方向匯聚，一道道鉆入他的身體。

    林佳妍、賀白等人趕來時，恰好撞上黑衣人融合白影，他身后出現一個若隱若現的巨大白影，上面閃過絲絲金光。

    “你們終于來了，”黑衣人看到追來的覺醒者，沒有表現出任何驚慌，完全不復剛才狼狽逃竄的模樣，“那就留下吧?！?/br>
    他身后的巨大白影猛然竄出，化作一大團白霧，包裹追來的覺醒者。白霧中的林佳妍等人目光呆滯，一個個閃著金光的白影被拉扯著離開他們的身體。

    林佳妍只覺得眼前突然模糊了，像是身處迷霧之中，全身僵硬動彈不得，想要動用覺醒能力卻發現身體空空的，好像變回未覺醒的普通人。

    黑衣人面色猙獰，好像在承受極致的痛苦，他的皮膚下像是有無數條蟲子竄動，體內不斷涌出白影，融入包裹覺醒者的霧氣中。

    郁語遠遠就看到醫院內飄蕩著的白影，那些白影向同一個方向聚集，她趕到后沒有貿然闖入，而是在外圍繞一圈從后方靠近白影匯聚的位置，果然黑衣人在那里。

    她緊貼著醫院大樓的墻壁，踮著腳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來的時候她就看到被白霧包裹的林佳妍等人。不久前還和自己同桌吃飯，自拍合影的同學，在白霧的影響下就像是傀儡一般，若不及時救他們，他們會有生命危險。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心急慌亂，這樣不光救不了他們，還可能把自己搭進去，心里再急也要冷靜。

    回憶著軍訓時教官告訴他們的，潛伏隱蔽的技巧，右手取下插在腰間的刀，這是她走前從飯店后廚拿的。她知道自己的覺醒能力限制很大，只能對付異化人，雖然推測黑衣人有很大可能性失控，但在他失控前也不能毫無還手之力。

    她的能力對付不了白霧，想救同學只有一個辦法——殺死黑衣人。

    他死了，他用覺醒能力制造出的白霧自然會消失。

    第31章

    末世中的人不怕殺人,只怕殺不了人，雖然郁語只是一個未覺醒的普通人，但兩個多月的末世生活還是在她身上留下消磨不掉的烙印。

    就像一張沾滿墨漬的白布,不管怎么清洗都無法徹底消除,很多事情都能觸動她,讓她回想起過去的經歷。

    拉練那晚見到的“異化人”，看到黑衣覺醒者殺害普通人，還有剛才目睹自己的同學面臨生命危險。

    重生之后，除非必要情況她一直有意識地回避那兩個多月的末世經歷，信任身邊的同學，依靠自己的父母,很少關注末世的消息，只看給自己帶來快樂的沙雕新聞，因為她害怕。

    她害怕再回到那段黑暗的時光，她害怕親近的人再次倒在自己面前,但今天，她害怕的事情在她眼前再度上演。

    她內心一直壓抑著的某種情緒幾乎瞬間爆發出來,握刀的手微微顫抖，兩輩子她都沒有親手殺過人，現在卻沒有任何害怕或恐懼的情緒，反而十分興奮。

    “殺了他,殺了他…”她腦內想起莫名的低語，不過這次能聽清楚內容。

    “殺了他,你所有的痛苦都是他害的，殺了他…”

    “殺了他，你才能變得更強，殺了他,殺了他們，殺了所有人…”

    “殺了他，我才能變得更強，”郁語無意識地呢喃著，那個聲音說出了她內心的渴望，讓她不自覺地想要聽從。

    “不，”她猛然清醒，“我殺他不是為了變得更強，是為了拯救同學，拯救醫院內被卷入的無辜者?！?/br>
    世上有傷害我的壞人，但更多的是保護我的人，是和我并肩作戰的伙伴。

    如果沒有將士駐扎在邊境抵御外敵，即便華國人喝下靈泉水不會異變，其他國家和地區的異化人也會進攻華國，帶來巨大的災難。

    如果沒有特異管理局的威懾，沒有作戰部干員抓捕犯罪的覺醒者，在無數個不被陽光照射的角落里，恐怕又會誕生殘酷血腥的黑暗秩序。

    這些天不是沒有覺醒者犯罪，但很快就被特異管理局干員抓捕歸案，并關入專門為覺醒者準備的特殊監獄，震懾了所有有異心的覺醒者。

    她要殺他，因為他是制造慘案的元兇，是肆意攻擊普通人的恐怖分子，是破壞社會安定的罪魁禍首。

    殺了他，是對正在進行的暴力犯罪采取的防衛行為，屬于無限正當防衛，合情合理更合法，不是他們兩個的私人恩怨，更不是為了變得更強。

    她耳邊的低語消失了，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明，隨即詫異自己剛才的想法，為什么會像是被控制洗腦一般，竟然想要殺死所有人。

    黑衣人尚不清楚即將有危險降臨，他的眼神趨于癲狂，只要吸收融合這些覺醒者的靈魂，他就能成為當世最強，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都怪父母沒本事，一輩子碌碌無為，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一點忙都幫不上。父親覺醒后他還以為自己終于有機會出人頭地，可覺醒能力過于廢柴，他的生活竟然和末世前沒多大區別。

    這樣的父母，活著有什么用處，還不如…

    想到這兒他一聲冷笑，那個老頭子活著的時候沒為他做什么，死后倒是幫了他大忙，要不是融合一個覺醒者靈魂，他也不能短時間內就有這樣的實力。

    如果能融合更多的覺醒者靈魂…

    為此他制定了一系列計劃，先是讓老頭子的靈魂藏身醫院停尸房，為他收割死者靈魂。等他融合夠一定的靈魂，就能直接收割活人的靈魂，先是瀕死的活人，融合更多之后是活著的覺醒者。

    他知道附近的大學有覺醒者學院，學院里的覺醒者無疑是最好的獵物，老頭子的靈魂在停尸房幫他做事，他則一直在學校附近盯梢。

    之前的拉練也是一個好機會，但他擔心直接招惹到軍隊，在自己融合足夠的覺醒者靈魂，徹底轉換為靈魂形態前，熱武器對他的威脅還是很大的。

    今天覺醒學生的聚餐是一個更好的機會，雖然前期出了一點意外，他沒想到自己的舉動會那么快被發現，不過接下來的發展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醫院，就是他為這些覺醒學生安排的葬身之地。也只有在這里，他才能一次性融合足夠的瀕死者的靈魂，才能做到直接收割覺醒者的靈魂，在特異管理局的人趕來之前轉換為靈魂形態。

    突然，他聽到自己的身后有響動，下意識地側身，一把尖刀刺入他的右肩，飛濺的血液染紅了他半張臉。

    郁語目露失望，她擺脫那種未知的瘋狂狀態時造成一些動靜，讓黑衣人發覺，原本對準他后頸的刀只傷到他的肩膀。

    她親眼見到過黑衣人控制白影攻擊同學，這些白影能讓人短暫地被控制，一定要在被白影控制前殺死他！

    多年前的大學軍訓，教官教過她打五步拳，這些天的訓練里也演示過幾個制服歹徒的招數。雖然她沒有正式學過軍隊格斗術，但憑借學到的那些，還有超過普通覺醒者的身體素質，只要沒有白影干擾對付黑衣人不是問題。

    發現刺偏后，她馬上伸腿絆住黑衣人，右手用力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向后一掀，黑衣人就被撂倒在地，在他反應過來前舉刀刺向他的咽喉要害。

    她看著刀尖刺破脖頸，鮮紅的動脈血迸濺，隨即刀尖觸碰到什么硬物，那是黑衣人的脊柱骨，手上再用力，尖刀穿透他的脊柱骨釘在地上。

    成功了嗎？

    黑衣人雙目圓瞪，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失去黑衣人的控制，白霧很快散去，被拉扯著就要離體的白影重新回到學生們的體內。她第一時間去查看林佳妍等人的呼吸和脈搏，發現他們生命體征尚存只是有些虛弱，還處于昏迷狀態這才放下心來。

    隨即轉身看向倒地的黑衣人，頸動脈連同脊椎骨被一起貫穿，普通人是絕不可能生還的。但覺醒者的恢復能力遠超普通人，傷到一處要害也不一定會直接死亡，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能量，還有恢復的可能。

    為了確保安全，還是要讓他死得更徹底些，抽出插在脖頸處的刀，直直地刺向黑衣人的心臟處。

    刺入的瞬間黑衣人胸前涌出一大群白影，一個接一個地鉆入她的體內，她的身體像是被定住一樣動彈不得，但精神不受影響還能正常思考。

    黑衣人還活著？還是說只是他體內殘余的白影憑本能行動？

    抓住白影離體的瞬間，她把刀死死推進黑衣人的心臟處，兩處要害都被重創，覺醒者應當也無法生還。

    突然，黑衣人的嘴角抽動一下，無神的眼睛再度有了生氣，惡狠狠地盯著郁語。

    他還沒有死！

    郁語從黑衣人心臟處拔刀而出，想要再給他致命一擊，卻被白影附體動彈不得。

    “還好融合的靈魂夠多，不然…”他奪過郁語手中的刀，卻沒急著殺死她，“你們女人就是這樣，越漂亮就越惡毒，等我變強后還不是匍匐在我的腳下…”

    黑衣人不斷痛罵著漂亮女人是如何如何狠毒勢利，如何如何看不起他。他的脖頸已被郁語斬斷，頭顱和身體僅有一層皮rou相連，歪倒掛在肩膀上。

    他的聲音就像漏風的破布袋子，說話的同時還不斷有血液從心臟和脖頸處的傷口涌出。

    身著黑衣看不太清楚染血的痕跡，但光是斷掉的脖子和低垂的頭已經夠驚悚了。要不是上輩子見過更驚悚詭異的異化人，光是黑衣人現在這副尊容都能嚇得她失去反抗的勇氣。

    如果黑衣人理智尚存，會第一時間擊殺差一點就殺死他的郁語，但他沒有這么做，只是不斷說著內心深處的惡念，他的身上開始出現類似于異化人的精神污染。

    他就要失控了。

    這對郁語來說是一件好事，覺醒者一旦失控就會完全喪失理智，再也不能利用白影控制她，她的能力也克制異化人。

    到那時，就成了她的主場，只要撐過這一段時間。

    “殺…殺了你，”黑衣人垂在胸前的頭轉過來，他的雙目已經變成一片白色，心臟和頸部的斷口出也長出rou芽，失控開始了。

    但他現在還沒有完全喪失神智，她依然在白影的控制之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黑衣人持刀刺向自己。

    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黑衣人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緊接著被狂風卷起重重地摔在地上，手里的刀也脫手而出。

    在黑衣人身后，林佳妍掙扎著起身，“郁語，你沒事吧?！?/br>
    “沒事，你醒的很及時，”她轉身看向爬伏在地的黑衣人，“還有，反派的話太多了?！?/br>
    她已經脫離白影的控制，這就說明黑衣人徹底失控。

    僅存的白影在本能的控制下回到黑衣人體內，在他脖頸傷口處凝聚出一個白色的、沒有五官的頭。黑衣人原本的頭還掛在胸前，被他猛然扯下仍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