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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憐,可笑。 傅驚鴻笑著搖搖頭,換來身邊白練華一聲詫異的問:師兄,你怎么了? 傅驚鴻稍稍回過神來,看向一邊的白練華。 他的小師弟正一臉擔憂的看著他,秀氣的眉微微蹙著,眸里一片澄澈。 眼前這個如花少年,卻曾經在他心口上刺了一劍。 沒事。他怎么又想起前世這些孽事來了? 傅驚鴻搖了搖頭。 師兄白練華咬了咬下唇,看著傅驚鴻說:師兄我們真的要去么?即使那人病了,也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師傅本就無意收留他,我們若是擅自前去,若是師傅怪罪下來 傅驚鴻挑眉笑了笑:那又如何?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師弟你擔心師傅怪罪,便自己先回去吧。他要救的那個人,可是小師弟將來的二師兄啊。 白練華又咬了咬下唇,半晌才道:我要和師兄一道去 傅驚鴻點點頭,伸手摸了摸白練華的腦袋,說了聲:乖。 白練華一臉委屈的看著他,仿佛十分不樂意。 傅驚鴻瞇了瞇眼,轉身走在前面,心里卻在說我在給你綁定相公呢,你做什么一臉被搶了相公的小媳婦樣你不樂意去救人,我還不樂意去給你們做媒人呢。 見傅驚鴻轉身便走,白練華連忙跟了上去。 傅驚鴻余光里看到白練華一臉委屈,心里也不 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嘆,此時的白練華大概不會知道他以后會對他現下如此不屑去救的人傾心如故。 不多時,二人已來到了斷袖谷谷口,谷口豎立著一石碑,上書斷袖谷。 石碑對面,便是一座矮小的山丘。 山丘之前,跪著一個大約十五六的少年。 傅驚鴻挑眉一笑,那少年正是冷棲軒。 此時的冷棲軒只十五六歲,與傅驚鴻記憶中那個始終冷面的二師弟相去甚遠。 眼前的少年面容雖是極清秀的,眉目之間卻始終透著一股子冷意。他眸如潑墨,面如冷玉,嘴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線。早已被雨露濕透的衣料貼在他單薄的身體上,盡管他嘴唇已經凍得發紫,但是卻qiáng忍著不讓自己流露出一絲顫抖之意。 他的眸里眸光沉浮皆是堅定之色。 盡管跪在地上,他的神色卻讓人有種錯覺。仿佛他并不是跪著,而是站著,站在最高處睥睨眾生。 這不過是個十五六的少年,然而他周身的氣息,卻已經不容人輕視。 傅驚鴻看著如此冷棲軒,似乎有點明白白練華為何會傾心于他了。 此子絕非池中物。 傅驚鴻瞇了瞇眼,前世他對這個一向xing子冷漠的二師弟,從未多加留意。 畢竟前世他一門心思系于一人身,對于旁人,他從來是不多理會的。對于冷棲軒,他除了知道他xing子冷漠,不喜與人jiāo談之外,其他的幾乎一無所知。 前世他對二師弟進谷之事只是略有耳聞,當時他心中也并未對此有何計較。直到后來的弟子排名戰之中,直到那個身著玄衣的少年打敗了他的小師弟,自那時起他才開始隱隱留意起冷棲軒來。 冷棲軒已然察覺到有人來,但是他并未抬頭。 他的發帶約莫是斷了,一頭黑發散落了一肩,已然被雨水濕透,濕淋淋的滴著水。 一滴水珠自他額角落下,落入眉間,他卻全然未有所察覺般,動也不動,任由那水珠劃過他的眉間,劃過他的臉頰,落入衣衫,不見。 起來吧。傅驚鴻淡淡道。 少年動也未動,仿佛不曾聽見。 起來吧,傅驚鴻看著少年,重復了一遍,他又道,莫說是三天,你便是跪在這里三年,師傅也還是不會收你的。 少年終于眼皮動了動,但他還是沒有動作。 傅驚鴻看著少年倔qiáng的身影,一瞬間竟覺得心軟了軟。 這個少年不過是十五六的年紀,臉上的神色 卻完全與他年紀不符。那樣的眼神,更像是一個經歷世事沉浮的人才會露出的眼神,仿佛在冷冷的嘲諷眾生。這個少年,身后究竟肩負了什么?他究竟經歷過什么 傅驚鴻終究只是嘆了一口氣。 斷袖谷向來信奉qiáng者為尊,你只有證明自己的實力,才能有被師傅收入門中的機會。傅驚鴻看著少年道。 他當初和白練華,也是在數百人之中被挑選出來的。 那數百人之中,只剩下他和白練華兩個人活了下來。 少年終于抬眸,看向了傅驚鴻。 傅驚鴻對著他淡淡一笑,道:證明你的實力,方才能被師傅收入門中這世間,本就是qiáng者為上。 少年凝眸看著傅驚鴻,眼里一片波瀾。 傅驚鴻朝他一笑,自袖子上扯下一片布條。 少年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傅驚鴻只是笑著將那片布條伸至少年腦后,然后伸手將少年的三千發絲攏起,用那月白色的布條將發絲束上。 少年只是神色冷漠的看著傅驚鴻的動作,直至傅驚鴻垂下雙手。 這樣,順眼多了傅驚鴻笑道。 少年抿緊嘴唇,不語。 起來。傅驚鴻斂笑,道,想要站起來,就不能跪下。若你想要這天下臣服于你,便絕不能向任何人臣服。 少年眸里清晰的倒映出傅驚鴻的身影,他咬了咬下唇,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現在你直接入谷,若有誰敢攔你,你便讓他們退下。 少年斂眸。 如此,你可明白? 少年終于抬眸,此時少年的眸里已一片清明之色。 傅驚鴻朝著他展眉一笑,道:從現在起,我便是你大師兄傅驚鴻。 雖然兩個月之后便不是了。 兩個月之后的弟子排名站,他便要遠走高飛離開這斷袖谷了,到時候自然天高任鳥飛逍遙自在。但是此時,他還是想要盡最后一點師兄qíng誼,對他這個二師弟好一點算是彌補了前世對冷棲軒的不聞不問。 冷棲軒看著傅驚鴻,良久,終于聞不可聞的點了下頭。 他多日未曾沾的唇已幾乎gān裂,嗓音低沉喑啞,他說 多謝。我叫冷棲軒。 傅驚鴻看著少年gān裂的唇,心里有些惻隱。 但是他已盡人事,接下來的,便聽天命吧。 無論這個少年會如何一切都是天命了。無論他最后是否會和白練華一起,是否會成為斷袖谷的掌門,那一切都與他傅驚鴻無關了。 他傅驚鴻,今生只做游鴻。 冷棲軒的唇嚅動了兩下,似乎踟躕了一陣子,但最終他還是咬了咬牙,開口喚道:師兄。 傅驚鴻愣了愣,他前生似乎從未聽過冷棲軒喚他師兄,此番一來竟有點受寵若驚之感。 冷棲軒見傅驚鴻一片訝異之色,臉上卻反而隱隱有了些顏色,他又喚了聲:師兄。 這次卻是真心實意得多。 傅驚鴻愣過之后,淡淡一笑應了聲。嗯。 他聽過無數人喊他師兄,然而這個神色冷漠的少年的一聲師兄,卻比其他人來得稀奇些。 與白練華平時軟糯糯的喊他不同,冷棲軒的一句師兄似乎非常用力,感qíng雖淡,入骨卻深。 仿佛水墨畫中那輕描淡寫的一筆,卻能讓人入骨銘記。 以至于多年以后,傅驚鴻仍然記得那一天,那個少年,那句師兄。 第4章 原本傅驚鴻打定主意在弟子排名戰的時候混出去,可惜還未等到那日便被其他事qíng纏住了身。 那日冷棲軒聽從傅驚鴻的話起身徑自闖入谷內,打敗了門中弟子數十。 說是浴血奮戰,毫不為過。 冷棲軒手里拿著一把重劍,一步一步走向斷袖谷中央。 少年紛飛的發絲上沾染上了不知是誰的血,混合著汗水緩緩劃落。 戰中的少年宛如屠神的阿修羅,眸中盡是殺戮之色。 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鮮血。 傅驚鴻于一旁,冷眼旁觀。 冷棲軒的武功絕對不低,傅驚鴻卻不知為何他會投入斷袖谷門下。 斷袖谷在世人口中,絕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門派,甚至于有些自詡是名門正派之人稱其為邪教。 斷袖谷門人,向來不在意世俗眼光,且不說那驚世駭俗的門派之名,單論谷中風氣,便是令人詬病的。 斷袖谷內,男風盛行,作風亦是極開放的,為那些所謂正義之士所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