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我們上戰魔臺祈雨,看看大神是不是已經拋棄我們戈壁十六族了?!鄙衿牌庞悬c不安的說。 日影轉動,轉眼接近正中。戰魔臺的中央,神婆婆已經合眼凝神的站了許久,方羽持弓在一旁守候,目光過處,無邊無際的戈壁暴露在太陽下,地面仿佛有熱氣升騰,天空不是常見的萬里無云的蔚藍色,大片大片的土黃色的云霧在向正中的太陽靠攏,四周靜的有點怕人,就好象天地間只有自己的那種寂靜,一點也沒有惡魔要出世的那種感覺。方羽無聲的笑了笑,他倒是很享受這種安靜和空曠。目光轉向站在最高處的神婆婆,此時她開始動了,雙手揮舞著灰袍的大袖,象是要扇起風,嘴里有奇怪的聲浪發出,全身的灰袍隨著揮動和逐漸升高的咒語開始漸漸漲起,一種莫名的能量在她身邊聚集,方羽感覺的到。神婆婆低沉的聲浪越來越響,但是聲調不高,聲浪真象浪一樣越傳越遠,整個戈壁的天地里仿佛全是她低沉的聲音,戰魔臺上積聚的能量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強,方羽開始感受到能量對他的壓迫和排斥,但他受得了。天上土黃色的云霧開始快速的向太陽包圍過來,天色有點暗淡。神婆婆揮動的雙手開始上舉,當雙手伸至頭頂的一瞬,云霧也正好把太陽遮住。雙手高伸不動如雕塑,神婆婆仰臉向天,大聲反復念著一段急促的咒語。天空云霧急轉,越積越厚,戈壁上也越來越暗,隱隱有風的動靜。神婆婆的咒語念的更急了。果然有風在吹,神婆婆披在肩上的白發在飄動了。方羽心里暗喜,如果祈雨成功,查思丹就不會復活,旱魅出現的地方天是不會下雨。而現在風生云起,看來大有希望。神婆婆看來也大受風的鼓舞,口中的咒語念的越急,雙手催動的能量也越強了。風大起,吹的兩人一灰一黑的衣袂飛揚。 就在此時,異變突起!腳下的戰魔臺忽然劇烈的搖動起來,整個空地上紅沙如沸騰般的起伏起來,四周的空間剎時變的火熱,空氣中的涼意和戈壁上的風象被空地吸干一樣迅速消失無蹤。就在臺上的兩人剛要從震動中醒過神的一刻,戰魔臺又大震一下,一道耀眼的紅光沖天而上,紅影里依稀有物翻騰起伏。站在中央的神婆婆被紅光一掠而過,一聲厲叫的同時,全身立時如被抽干水份的干尸一樣開始龜裂,身上的灰袍灰飛湮滅,從頭到腳變的焦黑,蜘蛛網般深深龜裂的鴻溝里,血液,干枯成深褐色的污跡,五臟六腑蒸發成刺眼的鹽堿,向著天張開的手指,枯骨般枯裂斷落!一時間戰魔臺上能量激蕩交錯,紅芒四射。 方羽心膽欲裂,氣運雙臂,黃芒大漲中破云弓連發三箭,殷雷聲中三道激光般的黃芒向紅影電射而去,緊接著紅光中一聲驚天動地的慘號,紅光象光雨般的炸開,一團若實若虛的紅霧彌漫開來,又是三聲殷雷般的弦響,三道黃芒穿霧而過,紅霧中傳出一陣沙啞干澀邪惡的狂笑:“愚蠢的人類,當我查思丹再次君臨大地時,有形的武器就再也傷害不到我了,哈哈哈~”方羽不為其所動,干脆閉起看不透紅霧的雙眼,全身毛孔大張,進入胎息真境,關閉六識,純以靈神捕捉到目前還沒真正見到的惡靈。靈神深入紅霧,在一片鬼哭神號邪惡暴虐的迷蒙中準確的找到灼熱的惡靈本體,神動意隨,三支箭悄無聲息無光無影閃入紅霧,靈神只覺得惡靈邪惡強大的本體大大一震,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哀號,伴著到這時才傳出的悶雷般的弦響,音波震的腳下堅硬的紅石臺出現裂紋,方羽也覺得腦門一昏,險些暈了過去。急轉真息,天地間浩然之氣涌入全身,這才站穩腳跟。 哀號聲落,紅霧散盡,一個身高兩丈左右,全身紅毛豎立,頭頂長了兩支怪角的大猩猩一樣的怪物出現在神婆婆還是站立著的尸體旁,有若紅晶的兩個怪眼圓睜著,呲嘴咧牙怪叫著一雙毛爪在拔插透胸口的五支長箭,中箭處有火光閃動,一股比前面灼熱千百倍的高溫立刻籠罩住了兩丈外的方羽,方羽知道身上的黑綢衣已經開始脆裂剝落,可他已經自顧不暇,剛才最后的三箭已經幾乎用盡他全部的力量,也確實給惡靈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從惡靈無力反擊就可以看出來?,F在他體內的能量只能保持他的rou體不受高溫的侵害,無力再顧及衣服了。天上濃云漸散,毒毒的太陽又照了下來?!芭睢钡囊宦曒p響,惡靈查思丹一觸到陽光,全身燃起近乎透明的火來,方羽目瞪口呆的看著長箭一支支在火焰里融化滴落,旱魅胸口的傷口在火焰里融合,倒提在手中的破云弓噔的一聲弦斷弓裂,掉在地上。 旱魅仰天狂笑:“愚蠢的人類,本來還要過許多年我才能復活,是你們自己親手砍掉了大地上你們祖先千百年來種下的阻止我出現的希望,短短幾十年竟然能讓我獲得過去幾萬年才能得到的火的能量和千百萬草木的怨靈,看到了么?我現在復原的多快,再過一小會兒我就能燒的你灰飛湮滅,然后我就要讓大地千里赤地萬里枯槁,你攔不住我的,盡管你的能量比一千年前的那兩個笨蛋更強,哈哈哈~” 方羽全力催動真息,甚至已經運起了身外身的幻身采氣術,可在令人窒息的高溫下,整個戰魔臺的四周空地邊上有一層強大的屏障攔住了身外身的去路,連天地的浩然正氣也大多攔在外面,使他不能聚集起足夠的力量發出致命的一擊。而旱魅查思丹身上,只剩下的一支長箭也正在融化?!半y道我要死在這里?”焦急中,往事一一掠上心頭。依稀,他看到父母慈祥的面容在等他平安回去,依稀,他看到黃橋鳳雅杜若蘭烏麗和云靈族人期盼的目光。依稀,他看到讓他傷心而回的唐麗君,依稀,他看到帶給他巨變的天心燈。對!天心燈,怎么忘了天心燈!他渾身一震:“元嬰赤子,維我心燈。元嬰赤子,維我心燈,元嬰赤子,維我心燈……”隨著他全神的呼喚,天心燈在胸口一反常例的發出冰寒的氣勁,充沛的無法言語的寒勁以比以往強大千百倍的力量擁入他的體內,全身的經脈仿佛要漲裂般的難受,身上寒氣大盛,氣勁快若閃電般的在他已經走熟了的經脈里轉動,戰魔臺上涼氣四溢,旱魅身上已經化掉一大半的長箭凝固。 旱魅狂叫兩聲,頭頂有紅芒發出,直迎著太陽而去,全身火焰狂升,那一邊溫度重新升高。而此時的方羽全身隱隱發出青白色的光芒,雙眼緊閉,全力迎接天心燈傳來的有若無窮無盡的力量,就在全身的經脈快要承受不住而要爆裂的前夕,方羽的腦海里出現了寄靈于天心燈的謝海添的身影,一個滿臉凄苦清瘦消沉的中年人的臉:“方羽小友,多謝你用此寶讓我寄靈,使我在絕望了三百年后還能感受到一絲人性的光輝,可是我活的太久了,已經對繼續這么過下去沒有一點信心了,這段時間我全靠研究天心燈里的密術繼續下來,今天終于可以讓你和天心燈真正完全融合,從今往后,你就是它,它就是你,再也不分彼此,天心燈是道家傳承無上大法的至寶,以后你會明白的?,F在我報恩的心愿已了,仇也不想報了,正好借此魅應劫一起消失的好,也算是積個善功。此魅外表至陽而內至陰,我的元神外陰內陽,正好是他的克星,當然還要你再射他一箭才行。永別了小友,不要辜負這瞎了眼的上蒼對你的眷顧,好好用你的能力為世人造福!別了!”身影漸漸隱去,方羽急的想大叫,但是體內勁氣激蕩,經脈將裂,說不出話來,就在將裂未裂的瞬間,氣勁在祖竅交會,全身巨震,勁氣在體內融合無間,全身飄飄欲仙。 與此同時,對面的旱魅查思丹也狂叫一聲,全身火焰狂升,整個戰魔臺上空間灼熱的仿佛要暴裂般膨脹擠壓,站在壓力中心的方羽連氣都透不過來。旱魅全身半透明的通紅,巨口一張,口中一道紅芒閃電般的射來,方羽長嘯一聲,立身處風起云動,身體憑空消失,又一聲長嘯,身形幻現在六十丈外空地邊的一塊巨石上。無物可射的紅芒穿過空地,落在亂石灘里的一塊磨盤大巨石上,巨石無聲的消失,周圍的亂石上青白色的火焰亂舞,轉眼變成灰燼消失。方羽看的心驚,查思丹又是狂叫一聲,巨大的身影從戰魔臺上撲出,流星一樣的往方羽撲來。方羽面上定水無波,一拉弓箭步,左手前伸若握弓,右手弓開如滿月,吐氣開聲:“以有為弓,以無為箭。中!”隨著方羽的輕喝,空氣中一個巨大的箭狀物在閃進,整個亂石灘他和旱魅的空間里空氣象被抽盡了樣變的內陷死寂,惡靈象被磁石吸鐵樣撞向空箭:“轟”一聲巨響,兩者之間亂石灘的亂石一起炸的粉碎,旱魅查思丹蹤影全無,亂石灘上只有一股燒焦了的腐尸味在空氣中回蕩,臭氣四揚??罩?,一道七采的光華沖天而上,烈陽怒曬的天空里居然響起雷聲,轉眼間濃云密布,風起戈壁。 方羽沖上戰魔臺,神婆婆的遺體還矗立不倒。方羽強忍著淚合掌祝道:“婆婆,你安心去吧,查思丹永遠消失了,戈壁上就要下雨了!”神婆婆的遺軀緩緩倒下。方羽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 狂雨中,方羽手托神婆婆的遺軀,遠遠看到黃橋和哈瓦老爹的車在向戰魔灘飛馳! 皆字篇 破邪 第一節 暴雨已經不停的下了三天三夜,今天終于轉成小雨,整個戈壁上空氣前所未有的清新,星星點點的樹葉和青草綠的讓人揪心,襯著蒙蒙細雨落個不停的陰空,分外讓人憐惜。 云靈族的村里,戈壁十六族的代表們川流不息,不眠不休的為神婆婆舉行了三天的大祭,直到今天才在陸沉了的戰魔灘火葬了神婆婆。人流慢慢散去,一直冷眼旁觀的方羽看到多數人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快樂,盡管哭聲震動四野,但擺脫惡靈傳說恐怖后的輕松表情,再傻的人也都能從大多數人臉上看到,就連哈瓦老爹也是一樣。只有鳳雅三天來不說一句話,蒼白的臉象被冰封了一樣,游離在眾人之外,還有烏麗,三天來的勞累和憂傷讓小臉上滿是憔悴,還在不停的小心翼翼的看顧著幽魂似的鳳雅。 方羽輕輕揮了揮手,攔住想要過去的黃橋和杜若蘭,又用眼色攔住想叫眾人上車的哈瓦老爹,從戰魔灘回來后,作為極少數戰魔臺一戰知情人的哈瓦父女,把方羽當天神一樣的看待,不同的是烏麗多的是信賴和尊敬,老爹多的是畏懼和尊敬。方羽為了避免無謂的麻煩,曾經鄭重的要求過知道內情的幾個人嚴守秘密,不要把他也參與的事傳出去,故而清凈了好幾天。他無聲的走到長跪不起的鳳雅背后,對著要對他打招呼的烏麗搖搖頭,烏麗乖覺的起身退到一邊,滿眼祈求和信賴的望著他。方羽強笑著對她點點頭,伸手輕輕拍了拍鳳雅濕透的肩膀:“逝者依依,生者還須努力,鳳雅,你要想開一些,婆婆在天有靈,也不希望她的繼承者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再說也不該讓大家都為現在的你感到擔心,你說對嗎?” 鳳雅渾身一震,僵硬的轉過迷茫的臉哀聲道:“婆婆去了,婆婆就這么去了,我在這里還有什么意義?”方羽面上一正,雙眼發出懾人的光芒,深深盯入鳳雅迷亂的眼睛,沉聲說到:“醒過來,鳳雅,你難道忘了你是戈壁上最后保護者的使命了嗎?一個通靈者自然有他的歸宿和使命,婆婆在天上看著你呢!”聲音不大,但聲聲如驚雷般炸開鳳雅沉浸在傷感失落中的心靈。鳳雅又是一震,雙眼里狂涌出三天來頭一次的淚水,轉身抱住方羽的雙腿痛哭出聲來:“婆婆丟下我走了……婆婆啊~”聲聲如杜鵑泣血、哀哀欲絕。站在旁邊的烏麗首先忍不住也大哭起來,不遠處杜若蘭已經哭的象個淚人,在哈瓦老爹強忍著的哽咽里黃橋也鼻子一酸流下兩行眼淚,一時間天慘地愁,戈壁上淚雨飄灑。 方羽安慰的輕拍著鳳雅的肩頭,靜水無波的心靈里一時間百感交加,眼前戰魔臺的廢墟上葬著百年來戈壁上的傳奇神婆婆,空間里謝海添三百年不滅的元嬰灰飛湮滅,千百年的噩夢查思丹也連腐臭味都消失的干干凈凈,這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人們總要弄些不可理喻的事來讓人平添這么多煩惱?人為什么要這么活著?越想越煩惱,他覺得很不舒服,長吸了口氣,拋開思緒,覺得還是老子說的對,“清凈為天下正”。這時他感到鳳雅抽動的肩頭慢慢靜了下來,于是伸手扶起為才發覺抱著他雙腿哭了半天而覺得不好意思的鳳雅,無視鳳雅因為霞生雙頰而平添了無限秀色的俏臉:“我決定現在就要回去了,以后可能相見無期,你要自己保重!”頓了頓,仿佛不忍看到立時面無人色蒼白可憐的鳳雅,低下頭避開鳳雅哀怨動人百味皆陳的明眸,輕輕說到:“破云弓在我手里被毀,又沒能救回婆婆,是我此行最大的遺憾,往后戈壁十六族還有許多事要你來做,這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千萬不要拒絕!” 長吸一口氣,方羽抬起頭,伸手握住鳳雅冰涼的纖手,全身的濕衣無風自動,開始膨脹起來,眉心處七色光芒流轉,一道若有若無的光柱罩向鳳雅的眉心,雙手里狂涌入溫熱的勁氣,鳳雅輕嗯了一聲,全身火熱,面生赤霞,濕濕的長袍也漲大了起來。正在不遠處等候的黃橋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逐漸發出七色光的兩人,哈瓦老爹已經跪伏在地上念著聽不懂的經文,全身不住顫抖,烏麗也跪在地上念同樣的經,但還是不停的把好奇的目光偷偷掃向方羽和鳳雅。黃橋呆若木雞,杜若蘭卻大感興趣,繃大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的奇境,心里覺得匪夷所思,剛剛因為方羽拉鳳雅素手而產生的不快早已拋到九霄云外。鳳雅的素面越來越紅,連雙手都變的深紅,全身勁氣縱橫,腦海里異像叢生,就在這時耳邊傳來方羽清越的吼聲:“抱元守一,聚氣凝神!”聞聲腦海一清,鳳雅全神接受氣勁和光柱的鍛煉。小雨越來越小了,黃橋他們驚奇的發現方羽周圍五丈方圓里沒有一點雨絲落下,到了他和鳳雅頭上三丈就好象被什么東西隔開了一樣斜斜的滑落,就在這時,又聽到方羽一聲輕喝:“慧眼渡神,靈手傳功。固!”全身的光芒一漲皆滅,鳳雅火紅的面頰迅速轉成白玉般晶瑩的玉白色。 方羽輕輕收回手,深看了緊閉著雙眼加速收功的鳳雅:“你要在這里收上一個小時才能完全吸收我傳遞給你的能量,千萬不要讓婆婆和我失望,我走了,保重!”轉頭的一剎間,他看到鳳雅緊閉的雙眼里有兩滴清淚落出。愛憐的拍了拍不舍的望著他的烏麗的肩膀:“方大哥要走了,你和你父親在這里等鳳雅醫者醒了再一起走,不要說話,我知道你的心意,有空我會來看你們的?!睘觖愑昧c頭,雙眼已經濕潤。微笑著拒絕了哈瓦老爹的挽留,方羽和杜若蘭坐上黃橋的沙漠王絕塵而去。 凌晨時分,車駛進玉門關,路上車少人稀,曾經布滿沙塵的街道上讓入暮才歇的雨洗刷的十分干凈,呼吸著清涼的戈壁風,沒找到學生們的杜若蘭興高采烈的跑了回來:“他們已經回去了,我們現在怎么辦?”嘴里說著我們,眼睛卻只看著不出聲的方羽。黃橋心里暗笑,也不由的問方羽:“咱們找個旅館休息呢還是繼續走?” 方羽沉凝了一下:“我看買點吃的東西繼續走吧,杜小姐你覺得的呢?” “我也贊成繼續走,后天我有課不能再耽誤了?!?/br> 敲開一家小吃店,買了點水,冷饅頭和rou干咸菜,三個人繼續上路。 慢慢的嚼著冷饅頭,方羽又有了被監視的感覺,腦后和左臉有目光盯著的灼熱感,他知道杜若蘭又在古古怪怪的盯著他看了,從離開云靈族上車開始,他借口疲倦欲死、合起眼裝休息起,杜若蘭就用一種古古怪怪的眼光盯著他不放,也不出聲打攪他休息。他覺得渾身別扭,脖子僵直的裝了一路睡,再也無法保持定水無波的心境,他也奇怪自己為什么對她始終有點排斥,按理自己在有奇遇前就不是這么窩囊的人,有奇遇后心境更是若海納百川般寬廣,怎么會有這種感覺呢?同樣靚麗出眾的鳳雅就給他完全不同賞心悅目的感覺,雖然他心里隱隱覺得不止賞心悅目那么簡單。杜若蘭給他的感覺同樣深刻強烈,但他就是無法坦然的交流,到底是為什么么呢?他想了一路。 后半夜夜涼如水,車內的空調轉個不停,杜若蘭的目光也盯著不放,方羽在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后早就放棄思索了,微微調節了一下能量,讓車內的人精神煥發,一點都感覺不到趕路的疲勞。黃橋在后半夜的時候終于忍不住車內鐵樣的寂靜:“方羽,你離開的時候對鳳雅做了什么?” 通過一路的沉默,杜若蘭也敏感的察覺到了方羽對她的有意冷落,聽到黃橋問話,也不出聲,只是仔細等著聽方羽的回話,一面心里在暗暗尋思:“到底自己那里真得罪他了?他一點不像是個小心眼的人?!痹绞窍氩幻靼?,她對眼前這個一路上連頭都吝嗇一轉的神秘青年越是覺得有興趣:“一定要弄明白他是個怎樣的人,還藏了些什么希奇古怪的東西!”她暗下決心,一半也是她為了維護身為出色女性的矜持。 “也沒什么,只是為她加強了一下本身的能量和傳了她一點小技巧而已?!狈接鸬拇鸬?。 “什么技巧?我怎么沒見你給她說太多的話呀?”黃橋追問。 “呵呵~說了你也不明白,是道教天師派的五雷天心法,我直接用慧眼渡神種在她腦海里了,不用比畫著教的?!?/br> “有什么用,那個什么天心法?是不是你天心燈里的功法?能不能也給我種種?”黃橋扭頭有點貪婪的望著他。 “注意開車,你不能學這些的,你沒修道的基礎。天心法也不是天心燈里的東西,用處不太多,你知道了也沒用。貪心鬼!”輕笑著推了黃橋一把的方羽答到。 “哦,那就算了?!?/br> 本來想著黃橋會不高興的杜若蘭有點驚訝的發現黃橋淡淡應了一聲就專心開車了,臉上一點都沒有不開心的表情。她心里有了計較:“眼前這兩人關系真的非同一般的好?!币Я艘а?,做著看方羽冷眼的準備她出聲了:“那,那你看看我怎么樣?能學嗎?” 方羽聞聲轉過頭仔細打量著她,還沒說話,黃橋就輕笑道:“你更不行了,呵呵~”杜若蘭忍著嘣嘣的心跳,有點羞怒的橫了轉過頭的黃橋一眼,明眸微斜半嗔半羞掃過方羽,她敏銳的感覺到方羽明顯的一震,本來光華閃爍的雙眼中忽然有一層陰云一閃而過,雖然只是一剎,但她清楚的感覺到方羽在那一下子陷入一種憂郁傷感的心境,雖然方羽轉眼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但她還是感覺到現在的方羽很軟弱。 “你要是能早點遇到明師的話,你在通靈的路上會有和你現在的醫學一樣的成就,現在已經晚了?!狈接馃o意識的揮揮手,仿佛要把什么東西趕走似的說著,迅速轉過頭,車內重新陷入沉默。 上午九點,車進入嘉峪關,匆匆吃過飯,給車加了點油,三個人重新上路。方羽從被杜若蘭發現眼里的陰云后就一直寡言,老是若有所思的望著前方,明顯的有點失神,和來時的他大有不同。黃橋也感覺到了異樣,問了幾次見他只說沒事,也再不去管他,只管和有點擔心的杜若蘭說笑:“別理他,我這兄弟有時候就這樣,死心眼,要是心思鉆到一件事里啊,九頭牛都拽不出來?!鞭D頭看了魂游天外的方羽,他又笑到:“當年,他為了一個認識不到七天的姑娘,硬是追到南方去了,一去就是近一年,你說是不是死心眼?呵呵~”他笑著扭車內的倒車鏡想看杜若蘭微笑的表情,沒想到看到的是杜若蘭一臉警告的神色,他心里一驚,還沒來的及側頭就聽到耳邊響起方羽炸雷般的怒吼:“二哥!”他一腳跺住剎車,苦笑著捂住耳朵,對著怒目相向的方羽賠禮:“好好,我不說就是了,是我嘴碎,我大嘴巴。我耳朵都快聾了,杜小姐你來開吧,我們方少發脾氣了,不想看到我!” 杜若蘭竊笑著和他換過位置,側頭瞄了方羽一眼:“干嗎嘛,說說又死不了人,震的人家耳朵到現在還嗡嗡響呢?!?/br> 此時方羽也從剛才的羞急里恢復過來,臉色有點發紅,不好意思的說:“抱歉,我不太想提起這件事,剛才有點情急,呵呵~” “沒關系的,人誰都有傷心的隱私嘛?!边t疑的又停了停,小心翼翼的問到:“我,我是不是和她有點像?”說完她不安的看了方羽一眼,還好方羽只是眉頭皺了一下,沒有想象中那樣有激烈的反應,她膽子大了一點:“是不是有點像?” 方羽遲疑了一下:“也不是很像,只是有些動作和表情很像?!?/br> “哦,明白了?!倍湃籼m這才明白一路上被排斥的根本原因,自尊心一得到滿足,好奇心又大盛:“她漂亮嗎?” “當然很漂亮了,不漂亮我兄弟能追她?”斜倚在后坐的黃橋故態復萌搶著回答。 這次方羽再沒理他,有點倦意點了點頭:“對很漂亮!”說完合起眼,顯然不想再說這個話題。 車在西部不多見的寬闊直路上飛馳,黃橋有點擔心的伸頭看了看速度:“哇!一百八啊,你想自殺???” 杜若蘭眼都不眨:“住嘴!沒學過交規嗎?不要和駕駛員說話?!?/br> 方羽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黃橋有點難堪縮回頭:“又是我的錯?我從現在開始不說話了,你們別招惹我啊,哼!” 杜若蘭車速不減微笑著說:“求之不得!” 路上綠色漸濃,下午在武威吃過飯后,沙漠王一路狂飆,終于在入夜時分進入省城,習慣了一路上的荒涼與空曠的三人互看一眼,知道離別的時刻已經到來。在杜若蘭的要求下,方羽勉強互換了聯絡的電話,婉拒了杜若蘭留客的誠意,硬拉著不想走的黃橋和杜若蘭在醫學院門口握別,直到車離開省城,方羽的眼前耳中鼻里仿佛還有杜若蘭香水的味道,臨別秋波的嬌媚和讓他深覺不安的話語:“我還會找你的,現在象你這樣的怪物不多了,我不會輕易放手的!” 第二節 深夜,他終于回到了家里,坐在臥室的床上,臨入定前想:“我一定要解決感情的困惑,避不開的!”到今天他才知道情傷只是在一種更深的層次深埋著,天心燈解決不了感情的事,只有自己去闖過感情關!下了決心的他長吸一口氣,進入無憂的大定。 旱魅之戰一年后的三月,方羽又來到當年狼狽而逃的城市。一出機場,坐車進了城中心廣場,下了車看著草長鶯飛的名城,方羽嘴邊有了澀澀的笑意,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灑脫的搖搖頭,大步走向他熟悉的那一區,先找旅館安頓。一年來潛心鍛煉,方羽氣質風度和當年又大有不同,身形更加修長玉立,完全沒有了他初來此地時的雄壯魁梧,臉上也始終帶著和善的笑容,雙眼里神光不再,發著就像最好的玉一般柔和溫潤的光芒,一頭披到肩上烏黑閃亮的長發蓬松的迎風輕揚,一身可體的煙灰色西裝三件套更襯托他出眾不凡而又溫文爾雅的氣質,心境更如朗朗青天,空空蕩蕩不滯一物。有了準備,他才來這里了結情關。 歪在旅館的床上,方羽深埋心底的回憶又一次泛起漣漪!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夏日午后,剛畢業不久的方羽在小鎮邊上的龍首山涼亭里看小說,清風徐來,樹陰遮日,耳邊黃河的濤聲不絕于耳,小六角亭里方羽斜倚在石椅上,懶散的翻著沈三白的浮生六記,不時的端起石桌上的杯子喝上一口清茶,好不愜意。涼亭離家不太遠,所以方羽就拎著暖瓶和茶杯上來消遣。沈三白的六記方羽手上只有四記,用了兩個多小時看完四記后深覺遺憾,重重的手里的書拍在石桌上,看著眼前的樹木發呆,還沉浸在書里的悲涼不能自拔,自古情深不壽,紅顏薄命,夫付何言!就坐在那里發呆。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他輕嘆了口氣,決心不再為古人傷感,剛要起身收拾東西下山時,忽然聽到一個陌生的女聲急叫:“別動!就畫完了,再等三分鐘就好了,拜托!” 他一驚,坐著不動,也不回頭:“你是在說我嗎?” “當然在說你了,這里又沒別人,真是的,別動啊,就畫完了?!?/br> 他有點明白了,原來是有人在以他為目標畫畫,他壓下想扭頭看看的沖動,全身僵直的坐在那里等著,心里不住的尋思:“這會是誰呢?聲音很陌生,不象是小鎮上的人,小鎮很小,大多人都互相認識的,普通話也沒這么標準?!?/br> 就在他亂想的空里,聽到一陣紙響,一張紙從肩上伸過來:“完了!送給你,看看畫的好不好?” 他接過畫紙先不看,起身轉頭看看來人是誰。就覺得的眼前一亮,面前是一個從沒見過的靚女:引人注目的修長雙腿裹在一條略現發白的舊牛仔褲里,配著雪白的襯衣,更加突出引人的曲線,象男孩一樣的短發下線條優美的瓜子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隱含笑意,背著一個大畫架,右手里玩著一支鉛筆。給人一種明朗而又爽潔的美感。 “你不看畫光看我干什么,沒見過美女嗎?嘻嘻~!”那姑娘被看的有點不好意思,微紅著臉笑他。 方羽的臉騰的一下全紅了,連脖子都通紅,低著頭顯的手足無措:“對不起!對不起!就看畫就看畫……”一邊手忙腳亂的打開手里的紙。 “嘻嘻,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那么害羞啊,看臉都紅的可以當顏料了,呵呵~”那個姑娘被方羽的樣子逗的笑臉如花。 方羽穩了下心神,口里喏喏的說:“見笑了~??!畫的真傳神,輕輕幾筆就勾出神韻來了,厲害!”此時的方羽完全被手中的素描吸引了,完全忘了剛才的羞意。 “還過的去吧?就送給你好了,嘻嘻~”那女子走過來說。 “那就謝謝啊,你是來旅游的嗎?小鎮上沒見過你啊” “你怎么知道的?這里的人你都認識嗎?說的那么肯定!” “是啊,小地方誰不認識誰啊,請坐下來說話,俗語說站客難打發啊,呵呵~”方羽這會兒完全正常了,說話也輕松起來。 “嗯,好吧,就和你聊聊好了,看你也不象壞人,嘻嘻~”嬌俏的歪著頭想了一下,那姑娘取下背著的畫架放到石桌上,在方羽的對面坐了下來。 “壞人?我……”方羽被她的話弄的哭笑不得,輕搖著頭也坐下?!拔医蟹接?,是本地人,歡迎你到小鎮來旅游” “我叫唐麗君,南方人,今天剛到,來這里寫生旅游的。謝謝,你們這里的人很好客!” “不客氣,這是應該的,只有這樣,旅游的人才會多來啊,對了唐小姐,你是學繪畫的嗎?你畫的真好?!?/br> “是啊,我是學油畫的,明年就畢業了。哦?你在看這書嗎?”她順手拿起桌上的浮生六記有點驚訝的問到。 “是啊,今天閑著無聊,就拿來看看,書寫的很不錯,你看過嗎?” “看過,但我很后悔看這本書,我看你剛也在摔書,是不是也覺得很不舒服?” “是啊,他們夫妻感情太好但遭遇太慘,讓看的人都覺得惋惜。讓我到現在都覺得心里沉甸甸的?!?/br> “啪!”她把書往桌上一撂爽快的說:“不說這個了,讓人不開心,你知道那里好玩嗎?給我當個導游如何?” “好啊,沒問題,我帶你去幾個好地方,反正我也閑著?!狈接痖_心的整衣而起,一邊快速的收拾東西一邊問她:“我家就在山腳下,你要不要先去坐坐?我要把這些東西先拿回去?!?/br> “啊,不了,我就在這里等你好了,你快點啊?!?/br> “好的,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好?!狈接鹨膊粡娗?,沖著唐麗君展顏一笑,飛快的望山下跑去,覺得特別興奮,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用肯定是他最快記錄的速度跑回涼亭時,發現唐麗君正用好奇和想笑的微笑迎接著他,他本來就因激烈奔跑而有點發紅的臉更紅了,心里也罵自己今天真是很窩囊。還好唐麗君沒多說什么,他才輕松了許多。 接下來的六天里方羽覺得天地從沒有這么美麗過,一草一木都顯得那么可愛。時間也從沒這么忽快忽慢過,當他帶著唐麗君漫山遍野尋幽探密出游的時候,時間過的飛快,等回到家等天亮的時候時間慢得象蝸牛。他覺得他現在快活的象在燃燒,當唐麗君被他逗的笑不可支,人若春花般爛漫的時候;當唐麗君被他妙語如珠博引旁證的景點傳說吸引的妙目放光的時候;當唐麗君被湖光山色迷的畫筆不停而他坐在身邊吹蕭相伴的時候。 當快樂的七天轉眼而過的時候,他發現他已經深深喜歡上這個外地來比他大一歲的少女,雖然她一直不愿意跟他到他家去做客,一直不讓他花錢買東西送她當紀念。但他敢說她也已經很喜歡他了,雖然他以前從沒談過戀愛,但從離別前她不開心的樣子和離別揮手時眼角的淚光他就懂了。一定要到她住的地方去找她,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告訴她!當車把他的心也一起帶走時,他暗里發誓。 他意興闌珊的回到家,晚飯后他期期艾艾的說起唐麗君,卻發現父母似笑非笑的在專心聽他說,他覺得很別扭,不知道父母為什么是這個樣子。等他輕描淡寫的說完后,通過父親的嘴他才知道小鎮上這幾天傳言已經很多了,都說他整天領著個漂亮女人到處亂跑,連親朋,長輩見了都不理,恐怕是被那女人給帶壞了。還有好多好心人專門到他家里給他父母來說這件事。他一聽頭都大了,現在都什么年代了,小鎮上的人還這么古板,不過他也有點暗驚自己最近的燃燒,這幾天說實話他眼里心里除了唐麗君外就沒別人,這一點在父親說昨天在路上看到他和唐麗君笑談、而他無視而過的時候就得到了證明。在路上連父親都沒注意到,更何況外人呢。 當他面紅耳赤的為這件事道歉的時候,微笑著看他的母親說話:“羽兒,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姑娘了?”當看到他紅著臉點頭時,母親有點高興又有點感慨的說:“我們小羽長大了,知道喜歡女孩子了,哈~” 他父親也似笑非笑的點著頭輕嘆:“是啊,兒子大了,老子也就老了?!毙χ惺芰朔蛉说泥裂?,他又對為他們的感嘆而不知所措的方羽說:“兒子,談女朋友不是壞事,不過也要注意一點啊,別迷的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嗎?不然讓人笑話?!?/br> “知道了爸!”方羽高興的答應著,想趁熱打鐵:“爸,媽,我想去她那里看她” “不行!”他滿懷希望的語聲還沒落,父親堅決的拒絕就回了過來。 “為什么?我現在都已經畢業了啊?!彼路饠r腰捱了一棍。 “你畢業了人家還在上學呢?!?/br> “哦,這倒是,會影響她的學習的。那我明年去找她!”方羽冷靜了下來,只覺得很沒勁。 “小羽,本來這是你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我不該給你潑冷水,不過你是我兒子,我覺得話還是要給你說明白的好,”停了一下,方廷軒很認真的對等著他說話的方羽說道:“昨天我已經見過那姑娘了,人長的是很漂亮,氣質也不錯,不過……” “不過什么?爸你說啊”方羽急問,他覺得不妙,父親的不過后面有問題! “廷軒,你就快說啊,看把兒子急得!”母親也在邊上幫腔。 “不過她的眼帶桃花,田宅闊大,腰如蛇行,但鼻若管蔥,大有富貴像,不會是你的良伴,兒子你自己沒看出來嗎?” “爸!都什么年代了,還說這些,我自己倒真是沒注意她的面相,不管了,反正我就是喜歡她!”方羽有些生氣了。 “那好,等明年她畢業了再說,今年你不準去?!狈酵④幰灿悬c生氣,拂袖而去。受了十多年家傳相術熏陶的兒子居然對他的相法不相信,難怪他生氣。方羽和母親道了晚安也忿忿回房,父子倆第一次為了別人不歡而散。 接下來的一年里平均三天一封信的溝通陪著方羽度過了無聊而又漫長的一年,開始他寫的信多,唐麗君的信相對少點,三個月后,頻率成了共同的一個。在信里雖然沒有山盟海誓的承諾,但雙方都能感覺到年輕的心為彼此而跳動的脈絡,連小鎮上郵局的信差們都知道每隔三天,就有方家的信來信往,四季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