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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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尹厲遞過來的水,一邊咕嚕咕嚕地喝一邊很義氣地對他說:“以后你有什么下不了手的事,都可以來找我給你解決,我也算報答你給我醫腿的恩情了 ?!?/br> 尹厲似乎沒怎么因為我的熱情而動容,反而是皺起了眉頭,然后他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望著我,明明是個沉靜的眼神,里面卻總覺得醞釀了什么驚濤駭浪般的情緒,而等我再去細看的時候,仿佛剛才一切都是錯覺,他漂亮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 我的心里一咯噔,覺得大事不妙。尹厲確實是個深不可測的人,從醫院開始,我用這樣最極端的方式表現自己的不堪,試圖探尋他的底線,摸準他的底牌,可即便是此刻,尹厲臉上都沒有任何慍怒的神色,他只是沉靜優雅并且不動聲色。 這樣的現狀讓我寒毛發豎,尹厲此刻擺出的姿態,對我的容忍,只有兩種解釋,不是失憶前,他對我做出了十惡不赦的事,此刻想要補償我,就是我對他做了什么慘絕人寰的事,他是準備慢慢養著我再收拾我。 他欠我,或者我欠他。 這兩種設定都非常不妙。而對于此刻我們兩人間的沉默,我便更有點坐立不安了,最后只好在安靜里刺耳地干笑了兩聲打破局面:“總之情深義重你來當,卑鄙無恥我去做。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做?!?/br> 尹厲垂下睫毛, “哦”了一聲,然后便站了起來:“我帶你看看你的房間,熟悉下家里的環境?!狈路鹞夷遣拍欠犊愒~都是放屁。 不過也是此時,我才開始打量這房子,并不是繁復的洛可可宮廷風的裝飾,反而是簡歐式,這是一種從容內斂的高不可攀,而不是洛可可那種塵世可以采摘的雍容華貴。 為了方便,我的房間在一樓,那基本可以說是個獨立的小公寓,里面有起居室,臥房,廁所還帶了個花園,而所有設施都是按照殘疾人的標準裝的,我被尹厲推進房間時便看到墻上呈45度角向下傾斜的鏡子,正好可以照出輪椅上因為看到鑲銀鏡框而雙眼放光的我。 尹厲問我:“你還滿意么?” 我望著眼前仿佛鋪滿人民幣的臥室,頭也不回地點頭:“喜歡!非常喜歡!甚得我心!賞!” 尹厲愣了愣,然后他的聲音才再一次響起:“顏笑,上刀山下火海?!边@一句他說得仿佛低喃,“記住你說過的話?!闭Z氣卻低沉而危險,仿佛含了某種警告,而我沉浸在昏了頭的幸福感中,根本無暇顧及。 后來尹厲又帶我去了一樓另外一邊,那是個復健室,竟然比醫院的還大,器械也都很齊全,然后他簡單地告訴我,他住在二樓,有什么事可以撥內線電話,平日也會有阿姨和護工來負責我的起居。之后他接了個電話便離開了。 那個下午我都坐在我的臥室里,摸著這個把手,看著那個銀器,仿佛這便是我的皇宮,然后在黃昏時,我臨幸了我的后花園。 我控制著電動輪椅進了花園,在將落的陽光里盡情感受我的疆土,直到一絲不和諧的聲音和氣味打斷了我的臆想。我皺起了眉頭。 聲音從幾米之遙的灌木叢傳來,悉悉索索,伴隨著刺鼻的油漆味道,我瞪大了眼睛。 一個穿著講究的男人正站在墻角一處的灌木叢里,他的頭發微微散落在臉上,在陽光投影里臉上帶了點迷迷糊糊而愣怔的表情,領帶松散地掛著,襯衣的口子也很恰到好處地解開到第三顆,只露出一小片引人遐想的胸膛,如果不是他手上提著紅色油漆桶,褲腿上沾染了打翻的油漆,一邊跺腳一邊嘴里咒罵著“f.uck”,我真要以為他和他迷蒙的表情一樣無辜良善。 他似乎很高興我的出現,快樂地晃了晃腦袋,然后放下油漆桶,朝著我友好而熱情地揮了揮手:“太好了!能告訴我尹厲的尹怎么寫么?”然后這個男人好心地解釋道,“是這樣的,我要在這個墻上寫字,但是突然想不起尹厲的名字怎么寫了,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哦,對了,你知道尹厲的吧?就是那個住在這個房子里的,挺衣冠禽、獸斯文敗類的一個男的?!?/br> 他說這話時候看得出很吃力,仿佛努力在組織語言,臉上也微微泛著紅,而此刻這個男人走到我跟前了,我才聞到他身上除了刺鼻的油漆味還有掩蓋不住的酒氣。 一個有錢的醉鬼,并且討厭尹厲。 “你是要在尹厲的房子上刷油漆么?” “哦,是的!”然后那男人突然扭捏地靦腆了一下,“但是我一直下不定決心到底寫什么。你說是寫‘尹厲是個asshole’還是寫‘尹厲是個idiot’好呢?” 他說到尹厲時候眼神里陡然冒出了兩簇小火苗,緊緊拉住我的輪椅,然后用一種認真詢問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不給他個選擇,他是死都不會放我走的。 我覺得有點頭大,尹厲的事總是少牽扯的好,何況是尹厲的仇家,但對于尹厲,心里莫名其妙的卻蘊含了怨恨和抵觸,忍不住便說道:“你寫英文一點效果都沒有,不懂英語的人還以為尹厲有文化,特別把墻面刷成后現代藝術呢?!?/br> “??!是這樣么!我剛從國外回來,很多詞匯只會用英語那可怎么辦呢?”他顯得焦急起來。 我開玩笑道:“你還不如直接畫個巨大的比中、指的手勢呢!手勢是全世界的,不需要語言這種載體大家都懂。簡潔又寓意深刻?!?/br> 然而這個男人比我想象的更有行動力,而且我忽略了他喝高了已經失去理智這個事實,他只是雙眼發亮地看了我一眼便迅速轉身拿起他的油漆刷便要往墻上劃去。我仿佛看到尹厲朝我脖子掐過來的手。 我趕緊喊住他,直冒冷汗:“等等!不妥!”對面的男人臉上已經帶了迫不及待的狂熱。 我咽了咽口水:“是這樣的,你刷這個圖最重要的也就是要讓尹厲看到了羞辱他,可是你刷他自己家的墻上吧,他平時住房子里,根本看不到的,要刷就要刷他能一眼就看得到的地方,所以你先回去睡一覺,具體地點我們從長計議?!?/br> 對面的男人低頭思索了一下,仿佛很接受我的建議,我松了一口氣,他此刻醉得厲害,睡了一覺,估計連曾經提著油漆想刷尹厲房子的事情都會忘得一干二凈。尹厲什么事都不會知道,大家繼續表面上和和樂樂。 可是我低估了他的戰斗力,只見他沉吟了片刻,又眉飛色舞起來:“我知道刷哪里了!我家!尹厲要回家必定要經過我的房子,我要刷在我房子外墻上!讓他每天都看到!”然后他轉過頭來,熱情地感激道,“你真是個好人!哦,對了,我叫莫行之,就住在這條路的盡頭。我預感到我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說著他便去提了他的油漆桶,晃晃蕩蕩哼著小曲就往自己家走去,還一路回頭和我告別,“朋友!等我過幾天再來找你!今日事今日畢!我先去把圖刷了!” 他走得很急,我望著他的背影想喊點什么試圖阻止他,可他突然回頭朝我拋了個飛、吻,一瞬間,想說的話就這樣梗在喉嚨里了,我望著他走遠,直到消失在路的盡頭。 后來第二天的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莫行之的新聞。這位留英回國的二世祖在自己的房子墻上刷了一個紅色的巨大的觸目驚心的比中、指圖案。媒體的評價很不統一,有贊揚莫行之這個圖案是對這個浮躁社會的諷刺的,也有說莫行之為人放、蕩輕、佻,還有說莫行之這是在對莫氏叫板,彰顯自己不愿被家族束縛的不羈。 據說現在記者堵滿了莫行之的房子,只等莫少爺大睡醒來接受采訪的,好事之人還紛紛聚集到莫行之房子外拍照留念,仿佛是個旅游名勝地,而莫老爺子也召開了莫氏緊急會議。 尹厲在餐桌上翻著這些新聞,眉頭輕微地皺了皺。 我小心翼翼得問道:“你和這個莫少爺是不是有些過節?”為防他多想,我又道貌岸然地加了句,“看你好像不是很欣賞這個人的樣子?!?/br> 尹厲喝了口咖啡,然后看了我一眼:“現在路那邊都堵滿了車和人,出行不便,我確實不大喜歡。 我和莫行之也就見過一面,還談不上有過節?!?/br> “不可能!那莫行之為什么……”我意識到自己失言,立刻停了下來,裝作優雅地咳了咳,也拿起咖啡喝了起來。 尹厲面帶思索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確實只見過一次,就在幾天前,我們互相交換了名片,然后他大聲喊我‘伊厲先生”,我告訴他這個字讀‘yin’,第三聲,再然后大家都在笑或者憋著笑?!?/br> 我一口咖啡嗆在喉嚨里,大聲地咳嗽起來。 尹厲此刻皺著眉地看著我,我都能想象他當時也該是這樣皺眉嫌棄地看著莫行之的,大約臉上的表情里還能解讀出“沒文化,真可怕”這樣的訊息。 然而但凡是文盲,被戳破了都要惱羞成怒的。我覺得我現在很能理解莫行之對尹厲的憎恨從何而來了。 4、第四章 莫行之隔了一周后才來拜訪我這個“朋友”。這一周里尹厲還是那樣對我,不熱情,很有禮節地保持著分寸,吃穿用度都很細致周到,可我能感覺到他的漫不經心和無所謂,我的復健進行得很緩慢,但他其實并不真正在乎我的腿是不是能恢復,反正他有錢讓我在這個漂亮的房子里坐一輩子輪椅。這讓我越發煩躁,卻無處發泄,因為他實在是太容忍,或者說因為不在乎我,我的所有情緒都像是一個拳頭打進棉花里一般,只剩下遲鈍和沉悶,而仿佛知道我適應當下的生活并且安分下來之后,尹厲也便不再來得那么勤了,多數時候,都是我一個人孤獨地坐在輪椅里看日出,再日落。 因此莫行之的出現就顯得很及時和令人寬慰了。這一周來,他的日子想必也并不比我好到哪里。蜂擁的媒體還有莫氏的家長對莫行之輪番轟炸,然而令我也意外的是,即便是宿醉清醒后,莫行之沉默地看了一眼房子外墻上的圖案,竟然覺得挺有格調的,自己酒后竟然能畫出這么抽象中帶著點藝術美感的東西,當即決心必須保留下來。于是現在尹厲每次進出,都要在路口見到墻上那鮮紅的豎中指圖案?;蛟S這也是他來這里越來越少的原因。 莫行之這次來,顯得就人模狗樣多了,一派回國精英的氣質,但這也僅限于他沉默地看著你時。 “什么?!你在說笑么?你是說你失憶了?!其實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前塵往事一點印象都沒有?是個沒有過去,也不知道未來何處的人?但是尹厲又說你是他未婚妻?”當我自我介紹完之后,莫行之便用一副受驚過度的眼神看著我。 我咳了咳:“實際上尹厲未婚妻這一段我比較懷疑,你看我和尹厲顯然不大來電,何況他這么有頭有臉的有錢人,至今仍是雜志上排名第一的單身貴族,要有我這樣的未婚妻這么大的新聞,怎么可能之前沒人挖出來過?但你也知道,我現在這樣也只能先依附著尹厲生活,總之過去我們之間總是有點聯系的吧?!?/br> 莫行之在我說話的當兒就一個勁得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摸著下巴來了一句:“恩,我也挺懷疑的,雖然我不大喜歡尹厲,但是他好像品味和要求還挺高的?!?/br> 我瞪了他一眼。 “我投降我投降!顏笑你別再用那種殺氣騰騰的眼神看我了!just kidding!我只是覺得,怎么說呢,你和尹厲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大像會有相交的那種,你看,你那么有意思,尹厲那么無聊。尹厲這種人就適合那種只會跟著他轉,沒有大腦的貴族小姐?!?/br> 然后他突然話鋒一轉:“你不相信尹厲是不是?所以你根本不指望從他那里了解你的過去,也不相信他給你的信息?” 我看了莫行之一眼,并不接話。 他果然沉不住氣了:“你怎么不問問我可不可以幫你呢?”然后有些喪氣般地繼續道,“哎,真討厭,我最喜歡別人求我的,結果你都不滿足我一下。好吧,我會幫你的,回國以后難得遇到個有趣的人,而且還是非分明沒有被尹厲的皮相騙去,我會幫你一起打倒尹厲的,我總覺得你的車禍就是個巨大的陰謀?!?/br> 這之后莫行之說要用我的照片去幫我登尋人啟事,便給我拍了幾張照片,順帶還自拍的合影了一張。臨走時候也很熱情地關照我要加快復健,也祝福了我能早日站起來和恢復記憶。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他畢竟不能常來。這一走,我便又恢復到一個人的境地。眼看便要黃昏,我想也該是今天復健的時刻了。 然而每次進復健室,我總覺得沉悶并且壓抑。 我相信我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這一刻一樣無助過,那種你的雙腳不再屬于你的感覺,那種自己腳下的未來都無法掌控的恐慌。 我一直在借助器械做復健的走動和拉伸,車禍以后根據健康記錄,我長了十斤rou,即便仍然看上去勻稱,但我知道我的腿上的肌rou都變成了沒有生機而松軟的rou,無法支撐我前行。 按照醫生的叮囑,我每天需要做20分鐘的器械運動,每天早上會有護工領著我做這些簡單的運動。但我并不滿意,這些循序漸進的運動收效甚微,何況他們的眼里,我能活下來便是奇跡,沒有人對我能重新走路持樂觀態度,也都不在乎。 從上周起,趁著尹厲不再出現在宅子里,我便偷偷開始自己加大訓練量,如今每天我都要在下午繼續再做20分鐘復健,然而那便是極限了,我仍然需要依靠輔助才能勉強站立。 可是今天我不打算再這樣依靠器械了。我想要徒手的走路,即便是非常小的一步。我知道,我誰都依靠不了,我只有我自己,我必須一個人走下去。 最開始脫離扶手的一刻,我的身體歪了歪,好在最終掌握好了重心,終于雙手脫離開外物,而站立在了地上。這種感覺美好得讓人心驚。我受到了鼓舞,也或者像受到了蠱惑一般,繼續試圖邁步往前挪動。 身體被撕裂開來一樣巨大的疼痛。 我的心準備好了行走,可身體并沒有。像邁在刀尖上一樣,每一個微小的移動,都讓我汗水淋漓,鏡子里的臉和表情都被瘋狂的疼痛扭曲了而變得帶了猙獰,我惡狠狠地瞪著那里面的自己,喘息得像負重的老黃牛一樣。我咬緊了牙,邁出自己的右腳,我能感受韌帶和膝蓋尖銳的疼痛,像是齒輪咬合出問題一般,每一個摩擦都讓我疼到想要昏厥,此刻離我只有五米距離的支架顯得那樣遙遠。 深吸了一口氣,我繼續挪動我的左腳,嘴里已經有血腥的味道,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這一腳下去的時候我已經覺得不妙,我的腳后跟先著地,便是一陣酸軟,繼而便是撕心裂肺的疼,我試圖穩住重心,但是還是失敗了。 我聽到自己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烧嫣郯?。 我已經這樣小心了,卻還是摔倒了。 在這個空無一人的復健室里,我其實是恐懼的,或者說是惶恐而不安,因為每一步都不可預測,每個平凡的下一刻,都可能重重摔倒,我是多么怕疼的人啊。而所有的疼痛惶恐,只為這樣艱難而緩慢,毫不優雅毫無美感地掙扎著邁出卑微的一小步。 此刻終于摔在地上,眼淚終于留下來。我仰躺在地板上,望著天花板無聲地哭。 爬起來的時候比摔的時候更疼,摔倒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那些疼痛也是瞬間,然而站起來卻是漫長的折磨,酷刑,當我終于站起來時,整個人已經濕透了,咸澀的汗水就那樣順著我的眉毛沾染到我的睫毛上,然后一路掉進我的眼睛里,比眼淚更灼人。 我胡亂抹了臉,這一個站立仿佛就耗盡了我的生命。然而此刻我和我的生命賭了氣,摔過了,更懼怕下一次的疼痛,我的內心其實是怯懦的,然而如果這次退卻,我知道我要永遠失掉再站起來的勇氣了。 我又邁出了我的左腳,非常微小的一步,我能感受到我腿內側在顫抖。 當左腳終于沉穩地落在地上時,我仿佛才終于找回我的呼吸,內心是激蕩的感動。我要這樣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我終于可以找回奔跑的感覺。 這樣的五米里,我摔了8次。一個人在安靜的復健室重重得倒下去,再一個人在汗水和淚水里沉默地爬起來。沒有人為我的堅持鼓掌沒有鮮花沒有燈光,有的只是我的孤獨。 當我最后一次摔在那個五米的終點時候,我感覺到解脫,疼痛甚至對此時的我來說都是遲鈍的,我知道我的小腿傷口可能裂開了,那里流淌著濕、熱的液、體,空氣里也是隱隱的血腥味,然而我才覺得這樣是好的,仿佛原始的生命力,終于回到我的手中。 我蜷縮在地板上, 抱著頭失聲痛哭,心中的情緒在這個剎那突圍,我曾經得知自己不能走路的絕望和無助,失去記憶而面對陌生世界的恐懼和驚嚇,發現沒有人真正需要我的失望和苦澀,故作堅強和灑脫而內心的怯懦和慌亂,對當下和未來的無所適從格格不入,在這一刻都隨著我的眼淚傾瀉出來。 我就這樣躺在地板上,仿佛用盡一切力量一般去哭,放聲地哭,我的委屈和艱難困苦,我那些沒有人分享和訴說的驚懼,在這場漫長的自我格斗里,我終于把那個懦弱的自己殺死了。 為這個五米留的血和淚,我感到由衷的感激,所有的傷痕都是勛章。我知道,我一定會站起來,并且像所有人一樣健康地奔跑,我可以做到。 然而大約壓抑的久了,眼淚一開閘就收不起來,我甚至弄不清到底是歡喜的淚水還是痛苦的淚水,只是繼續伏在地上哭,終于停下來的時候,我已經開始哭到呼吸都一抽一抽的,甚至開始打嗝了。 這下很不舒服,我只是晃悠悠地從地上試圖爬起來,可是之前耗費了太多氣力和精、血,此刻怎么都爬不起來了,我一邊打嗝,一邊在地上來回幾次之后終于作罷,就四肢大敞地決定在地板上再躺一會兒,這個過程里我側著頭望了一眼鏡子。 里面的我眼睛紅腫,鼻涕眼淚滿臉,頭發散亂,臉頰發紅。很難看??墒俏疫€是忍不住對著鏡子里模樣糟糕的自己咧了咧嘴。 然后我笑不出來了。 順著鏡子,我看到門口站著的尹厲。他的表情隱藏在陰影里,我看不清,也不知道他不聲不響在門外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他見我看到了他,便終于從陰影里走了出來。我忍不住往角落里縮了縮。他的身上有一種太強烈的壓迫感,我覺得不安全,以及隱隱的畏懼,尹厲不是個溫柔的人,他只是禮貌。 他走到我跟前,蹲了下來,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深深看著我。 這個當兒我還在打嗝,便把脖子縮了縮,眼睛也下意識地閉上了。 然后我感覺有一只手放在了我的頭上,非常溫和,帶了點小心翼翼地輕輕撫摸。然后這只手順著我的后腦勺停在了我的背脊上,輕柔地幫我順著氣。 我打著嗝,抬起了頭,驚訝地看了尹厲一眼。他并不在看我,我只看到他垂下的睫毛。 他說:“你會沒事的?!?/br> 我沒來由地便有些煩躁,聲音甕甕地回答道:“難道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說,你站不起來也沒事,因為我會是你的腿這種臺詞的么?你會沒事的?荊軻去刺秦王前太子丹也說他會沒事的?!?/br> 我這樣說只為了色厲內荏地虛張聲勢,并不指望尹厲有什么有建設性的回答。 卻不料他沉默了很久,抬起頭看了我,眼睛深邃:“我不會做你的腿的,因為我知道你會站起來的,顏笑?!?/br> 我突然有些惱怒,隱隱的,是我的內心被他窺視的感覺。即便我不知道尹厲站在門口站了多久,但他必定聽到了我那些撕心裂肺的哭聲。 而一個男人能在這樣的哭聲里靜靜地站著,本身就讓我覺得渾身發冷。 尹厲真的不愛我。 然而此刻他的動作卻稱得上是溫柔的,他翻開我的褲腿,那里是青紫的傷痕,還有暈染開來的血。 這只是小腿上的傷,等尹厲拿剪刀剪開我褲子,膝蓋周圍的傷痕才是慘不忍睹,隨著褲子往上卷,尹厲的動作卻并不再那么溫柔,而是帶了一點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