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幽谷高人,聰辯先生
時維九月,天高云淡。 知非道人打算將徐潼臻帶到擂鼓山無崖子那里,在他看來,逍遙派的人或許在做人上很是失敗,智商欠費。但是不可否認他們在藝術、學識上面的造詣也是登峰造極。造訪擂鼓山,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當然了,知非道人并不知道那座擂鼓山到底在哪,只知道大概是在河南境內。他帶著徐潼臻緊趕慢趕,再度來到河南境內,隨后花了不少銀子,才從風媒那里得到擂鼓山的位置,竟然有三個之多,有一個甚至不在河南境內。無奈之下,也只得一座座山地去拜訪。 他運氣實在算不得好,這已經是最后一處處地界兒了。方走到半山腰,峰回路轉,便見得竹蔭森森,景色清幽,一條山澗潺潺流過。知非道人掬了兩捧飲下,只覺得甘甜清冽,爽透至極。山澗旁用巨竹搭著一個涼亭,構筑精雅,極盡巧思,竹即是亭,亭即是竹,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還是亭子。 知非道人心道:“錯不了,就是這里了?!焙托熹榻柚鴿舅戳税涯?,坐在亭中憩了會兒,師徒兩個沿著澗邊山道往上走去。 路是越來越陡了,然而知非道人拉著徐潼臻,閑庭信步般往上走去。大約半個時辰,便進了一個山谷。谷中都是松樹,山風過去,松聲若濤。又在在林間行了里許,來到三間木屋之前。只見屋前的一株大樹之下,樹下有一稱棋局,一個葛衣麻布的矮瘦的干癟老頭兒,正坐在旁邊苦苦思索。 知非道人知道這人便是“聰辯先生”蘇星河了。也知道對方其實早已發現自己師徒兩人,只是這蘇星河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一直扮作聾啞老人,是以他還在假裝不曾發現自己師徒。 知非道人固然可以繞過蘇星河,直接去闖那幾間木屋,蘇星河必然阻攔,那時候他這聾啞老人自然就裝不下去了。不過,他又不是惡,況且一會兒還有求與對方,自然不會造次。 一念及此,知非道人便牽著徐潼臻向蘇星河走過去,當仁不讓的坐在蘇星河對面,自報家門:“聰辯先生安好,貧道知非,攜徒徐潼臻來訪,有事相求?!?/br> 徐潼臻跟著見禮:“子徐潼臻,拜見聰辯先生?!?/br> 蘇星河抬起頭來,茫然的看著師徒二人,好似真的聽不見知非道人說的是什么,張開嘴,啊啊幾聲,便又埋下頭去。觀其表現,倒真像是個隱居深山不問世事的聾啞老人。 知非道人又說道:“聰辯先生不必如此,我師徒二人此來只為請教學問,并無惡意?!碧K星河仍當聽不見,半晌功夫,抬起頭來,見知非道人還坐在那里,便用手指了指棋盤,示意知非道人陪他下棋。 知非道人見他裝得似模似樣,心里有氣,也不搭理他,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蘇星河見此,也沒有別的動作,自顧自的繼續琢磨棋稱上的那局珍瓏。 等到時近中午,知非道人仍是沒有動靜。蘇星河心里便有些著急了。蘇星河自然不缺耐心,但是他要給屋子里的師傅無崖子送飯啊。這知非道人不走,他如何敢去照看無崖子?萬一消息泄露,被丁春秋知道了無崖子尚在人世,那可就真的危險了。至于說留下這師徒兩個,他心里一點底都沒有。在他的感知里,知非道人身上的氣息若隱若現,似有還無。這種感覺,只在他年輕的時候在幾個師門長輩身上感受過。 越想越急,那邊知非道人卻向徐潼臻吩咐道:“差不多該用午飯了,把食物取些出來咱們填填肚子?!?/br> 看著這對師徒吃的歡快,蘇星河心里暗罵:“這廝真不是個好玩意兒。也不知道是個什么路數。唉,師父,弟子無能,照顧不好你啊?!?/br> 吃過東西,知非道人接著靜坐,徐潼臻在旁邊靜靜看著。又過了一個時辰,徐潼臻打了個哈欠,知非道人看著已經坐立難安的蘇星河:“聰辯先生何以心煩意亂?” “還不是你這牛鼻子逼得?!碧K星河心中暗罵,卻不敢表現出來,依然裝著自己的聾啞人。 知非道人忽的沒了繼續耗下去的興致:“聰辯先生,想來尊師也餓了大半天了,你還是先去照顧下吧?!?/br> 蘇星河大驚失色,下意識的就做出了反應,探掌擊出,罩向知非道人面門。同時一掀桌子,棋稱上的棋子一股腦兒的擊打向知非道人周身要害。 知非道人不慌不忙,左掌抬起,擋住蘇星河,右手衣袖拂動,用的是水袖流云的功夫,將激射而來的棋子拂開。只是他畢竟疏忽了無崖子這個人對蘇星河的意義,為了掩藏無崖子在世這個秘密,蘇星河是不介意做任何事情的。 在動手之初,蘇星河便知道自己絕對是奈何不了知非道人的,他也不對此抱有希望。只想著抓住徐潼臻為質,逼迫知非道人保守秘密。是以他借著知非道人注意力被棋子吸引,一個滑步,襲向了徐潼臻。 徐潼臻習武時日尚短,如何避得過蘇星河的全力以赴?知非道人暴喝一聲:“蘇星河,爾敢!”驀地移形換影,于千鈞一發之際擋在徐潼臻前面,抬手向蘇星河打去。只是他倉促之間,已是空門大開,蘇星河見機會難得,動了殺心:“好機會,只要殺了這道士,那孩子如何逃得出去,死人才能最好地保守秘密?!辈婚W不躲,招式變換,并指如劍惡狠狠地向著知非道人扎去。 說時遲,那時快,瞬息之間,蘇星河倒飛而出,摔落丈許距離,口中溢血。知非道人也不好過,雖然最后關頭側了下身子,仍被蘇星河在肩膀上留下了兩個淺淺的洞。好在未傷及筋骨,倒是不礙事。 只是蘇星河居然敢對徐潼臻出手,知非道人自是惱極了,正要上前給蘇星河留下個深刻教訓,卻聽見一聲蒼老的聲音傳來:“友,我這弟子已經受了教訓,友便饒他一回吧?!?/br> 知非道人頓住腳步,回頭看看徐潼臻,冷哼道:“前輩好大的面子!你便是這聰辯先生的師父無崖子了?哼哼,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樣的師父教什么樣的徒弟。以此觀之,你也不是什么……” “住口,不許對我師父無理!” 蘇星河傷的其實并不重,很快就爬了起來,此時正憤怒的瞪著知非道人。 徐潼臻本在關心著知非道人的傷勢,此刻回應蘇星河道:“既然做的出來還怕人說?看你一把年紀,卻來欺負我這個孩子,難道不無恥?就算你師父不似你這般不要臉,可他沒教導好你,可見也是失職。我師父就事論事,可有說錯?” 蘇星河不由氣結。這事當然他有不對,卻也是知非道人找上門來撩撥于他??涩F在照這對師徒這么一說,倒像是自己無理取鬧,全是自己的不是了。他冷哼一聲:“好個牙尖嘴利的子?!?/br> “星河,不得無禮?!睙o崖子止住了蘇星河,又道:“友的火氣也不啊??稍敢庖娨娢疫@衰朽的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