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殊蘭笑著將幾個小的護在后面:“是我帶著她們幾個玩的?!?/br> 別的都還罷了,格佛荷是家里唯一庶出的孩子,到底是有些怕,殊蘭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怕。 蘇爾氏抿嘴笑著看了一眼里間,提高了聲音嚴肅的道:“大冬天的叫你們去園子里賞花,你們到是好,全都濕淋淋的出來了,一點主子的樣子都沒有,這么冷的天要是染了風寒怎么辦?也難怪你們瑪嬤要生氣,就是我也饒不了你們,去,外面站一會,先清醒清醒去…..” 她還待要說什么,老太太掀起簾子就走了出來,氣勢洶洶的道:“不過就是玩玩雪罷了,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這樣的大事,還要讓到外面去站站?!?/br> 她一面說一面拉著殊蘭的手:“摸摸,這手都冷成什么樣子了,聽聽你這嬸娘心狠的,罷了,瑪嬤疼你們?!?/br> 外面的丫頭嬤嬤們都繃不住笑了起來,老太太大約也是知道蘇爾氏是故意,也笑了起來,嗔怪了她一眼:“真是個猴兒?!?/br> 蘇爾氏就笑著上前扶住了她,老太太對幾個道:“快去暖閣暖暖手,啟明,去讓廚房熬些姜湯來,一人一碗,誰都不能少?!?/br> 啟明笑著帶著幾位格格少爺進了暖閣,鄂祈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玩的高興,笑嘻嘻的拽著殊蘭的裙子說要在玩。 蘇爾氏一邊扶著老太太往里走,一面道:“剛剛佟府來報了喪,說是家里的二奶奶剛剛過世了?!?/br> 老太太怔了怔:“那才多大的年紀就沒了?” 殊蘭只聽著蘇爾氏低低的聲音:“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老太太是不知道…..” 她一時想起佟如玉也有些怔怔的,鄂寧拉著鄂實嘀咕了半天又對殊蘭說話:“過幾日家里的莊子上定是有野味要送過來的,我表哥們總是能自己挑幾樣烤rou吃,好jiejie,你也與伯娘說說,讓咱們也烤rou吃怎么樣?” 殊蘭回過身來,看著丫頭侍候著他們脫了鞋子在炕上坐下,笑著道:“這不是什么難事,你們好好的念書,先生布置的作業都做完了,便是玩玩也沒有什么?!?/br> 她一面又將腳邊的鄂祈抱起來放在炕邊,給他脫了鞋子,拍了拍他讓他坐好,又覺得無聊,就讓丫頭拿了圍棋過來,對鄂容安道:“咱兩下會棋,反正也無事?!?/br> 鄂容安最喜歡跟殊蘭下棋,不知道為什么跟他大姐下棋,似乎總能體會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比如從容,比如愛惜….. 赫舍哩進來的時候見著幾個孩子一邊四個趴了兩堆都在看,一個個都是苦思冥想的樣子,她輕笑了一聲,格佛荷先看見了她叫了一聲:“大伯娘?!?/br> 幾人都站了起來,見了禮,赫舍哩點了點頭:“你們玩你們的吧,好不容易松緩一天,我找你們大姐有些事情?!?/br> 鄂祈已經撲進了赫舍哩的懷里,赫舍哩親了親他,讓他依舊坐在炕上,帶著殊蘭出了屋子。 “你二表嬸過世了,如玉這孩子發高燒,嚇壞了你表姑奶奶,額娘想著你們還算親厚,帶著你過去一并看看她?!?/br> 又進去跟老太太道:“我帶著殊蘭過去看看…..” 上了年紀的人一聽到這種事情總是難免感慨:“去吧,也是個可憐孩子?!?/br> 又飄起了細碎的雪珠子,赫舍哩看著丫頭們給殊蘭將頭上身上的鮮艷首飾都去了,一律換成的了銀的和玉的,猩猩紅的斗篷換成了櫻草色鑲狐貍毛的緞面大氅,腳上也換成了藍色的羊皮靴子。里面穿著一身月白色繡藍色碎花的旗袍,站在雪地里俏生生的好看。 翠環笑道:“格格穿什么都能讓人看的恍了眼?!?/br> 赫舍哩笑著替她攏了攏大氅,又將個小巧的掐絲手爐給了她:“這上面的藍寶石都是從海上來的,我看著配這個手爐,就讓人鑲在了上面,你以后拿著用吧?!?/br> 殊蘭挽著赫舍哩的胳膊笑道:“還是額娘疼我?!?/br> 看著女兒的笑顏,赫舍哩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殊蘭的手:“你放心,額娘一定幫你挑個好夫婿?!?/br> 蘇州的事情,赫舍哩到底還是知道了,只是她不忍苛責女兒,只覺得一腔芳心付諸流水,替女兒難過罷了。 殊蘭嘟了嘟嘴埋首在赫舍哩懷里不言語。 佟府已經掛起了白燈籠,有親近的人家也有過來看望的,下人們見是赫舍哩到了直接領了兩人進了內院,先去馬佳氏的靈堂上一炷香,后又領著去了赫舍哩氏的院子,到底是國舅府,曲曲折折廊腰縵回,大氣中又透著精細和華貴。 一進赫舍哩氏的屋子,便鋪面而來一股暖香,整個人都舒坦了起來,丫頭們侍候著兩人褪了大氅,赫舍哩氏叫了一聲:“佩靜?!庇肿屖馓m起來,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去里面看看吧?!?/br> 殊蘭便讓丫頭們帶著去了里間。赫舍哩是禮佛的,屋子便顯得樸素了很多,隱隱聽著外面兩人說話的聲音:“我這是造的什么孽…..” 里面是個暖閣,燒了熏籠,擺著幾盆銀霜炭,比外間還要暖和,佟如玉的丫頭侍候在跟前,見了殊蘭進來,忙行禮,殊蘭擺了擺手。 依著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看著床上躺著的佟如玉,青色絲被下的佟如玉臉色一片潮紅,嬤嬤們給她額頭敷著帕子,又在一邊低聲道:“好主子,好歹喝一口藥吧?!?/br> 她牙關緊要,竟是一副一心求死的樣子。 殊蘭見不得旁人不將自己的命當命,她起了身往前走了一步,呵斥道:“我當你是個聰明人,卻不想你這么糊涂,你若真的去了,卻才是真的親者痛仇者快,如了那些人的意!” 她的聲音像是一聲炸雷響在了佟如玉的頭頂,她費力的睜開眼睛:“可是…我阿瑪…” 殊蘭彎腰在佟如玉耳邊輕聲道:“你真真是個傻子,若你阿瑪在乎你你哪里能到這一步,只是,既然你阿瑪不在乎你,你又何必在乎他,你該多想想的是你額娘,你額娘若知道你如今竟如此不愛惜自己,她可能安息?你瑪嬤為了你特特請了我過來想要我勸勸你,你怎的這般傻,竟然將不在乎你的人放在了心上,將在乎你的人拋在了一邊,我若是你,就好好活著,且比那些不想讓你好的人都活的好,總有一日要看著那些歹人遭了報應才行!” 佟如玉攥著殊蘭的手終于哭了起來:“是了,我怎么能讓她們如意,怎么能讓她們如意?!?/br> 丫頭們并沒有聽來殊蘭說了什么,只知道主子終于愿意喝藥了。外面坐在臨窗的炕上的 赫舍哩氏拉著侄女的手也跟著落了淚:“我這是做了什么孽,生了那么一個孽畜?!?/br> 赫舍哩佩靜有些不解,她跟這個堂姑姑一向親厚,說起話來就少了幾分忌諱:“姑父也不管?” 這里面又有朝堂上的事情,家里雖有隆科多這么一個人,卻又似乎不是一家人一般,他的事情佟國維很少過問,赫舍哩氏又不過一個婦人,更說不得他,才讓他越發無法無天,她只是搖頭:“說不得,說不得的….” 赫舍哩佩靜見她不愿多說也就不多問,只是道:“何不給他在娶一房?” 赫舍哩氏苦笑:“他哪里拿我當額娘看,他阿瑪不管,我也管不了,那個四兒早早的就被當著正頭奶奶看了,只可憐我這孫女了,旁的事情我或可依了,只我這孫女斷不能在送回去讓他們揉搓了,以后都是我養著?!?/br> 殊蘭看著佟如玉喝了藥睡了才出了暖閣,外面的赫舍哩氏見她出來,忙擦了擦眼淚,強笑道:“你是個好孩子,若不嫌棄,讓丫頭們帶你去我們的家的花房看看,若覺得冷了依舊回來?!?/br> 殊蘭應了是。 四周白皚皚的一片,又掛了白色的燈籠鮮艷一些的東西也都撤了,顯得很是凄涼,憐年跟前殊蘭身后輕聲道:“佟格格那么要強的一個人…..” 如今竟也一心求死。 殊蘭忽的想起后世的一句話:“女人何苦為難女人?!蓖桥?,那四兒又何必將事情做的這么絕,在仔細想又覺得,只是世道與女子苛刻罷了,若是后世,也不至于艱難到這一步,馬佳氏能被折磨死也不愿意被休離,也多半是為了孩子,也因為兩個家族誰也丟不起這個人。 跟著的丫頭又說起了家里的花房:“這花房是我家大爺建的,種了不少名貴的花草,往常都不讓外人進去看的,生怕出個什么錯,也就格格來了夫人才讓進去瞧呢?!?/br> 這也是個會說話的,深宅大院里的女子多不易,若有個情投意合的丈夫到還罷了,若沒有日日都是煎熬,她活了這么久,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覺得女子難做…… 遠遠的見著一處院子的門口站著兩個男子,一旁還候著幾個下人,那丫頭便道:“是二爺?!?/br> 原來是隆科多。 她正不知要不要上前行禮,站著的兩人已將轉過了身,憐年驚呼了一聲:“公子爺?!” 胤禛怎的這會在佟 府? 胤禛帶著暖帽,穿著黑色鑲金線的棉袍,外面罩著一件石青色討扣背心,那眼眸黑沉沉的一片,看了一眼有些呆愣的殊蘭微微頷首,丫頭趕忙上前道:“二爺這是鄂爾泰大人家的嫡長女?!?/br> 隆科多眼里的驚艷一閃而過。 他是個看起來很有幾分儒士風范的男子,受了殊蘭的禮,擺著長輩的口吻道:“這個是四貝勒,你也過來見見?!?/br> 憐年腳下打滑差點跌倒,扶著殊蘭的手也抖了抖。 胤禛似乎瞥見殊蘭眼里的難過,又不知她為什么會難過,只聽得她福下身子細聲細氣的道:“見過四貝勒,四貝勒吉祥?!?/br> 她穿的清淡像是開在雪地里的蘭花,空谷幽靜,臉頰有些泛紅,讓人看的滋潤,這會低下頭,就只看的見櫻草色的大氅帽子戴在頭上,滾落著不少雪珠,他淡淡的恩了一聲,又覺得太過冷淡,補充道:“起來吧,不必多禮?!?/br> 隆科多笑看了幾眼胤禛,仿佛在說,我都明白。他很知趣的往后退了幾步。 胤禛想了想還是輕聲說了幾句:“當日不說,是有苦楚,救命之恩,爺不會忘,一定不會委屈了你,你且先等一等?!?/br> 殊蘭微微搖頭:“何苦把這些話掛在嘴邊,爺這樣說,到教我心里不是滋味?!?/br> 她邊說著又行了一禮,就帶著丫頭們告辭離去,胤禛站在原地看著她的有些嬌弱的背影在雪地里漸漸走遠,皺著眉頭品味她最后說的話。 聽的隆科多在耳邊道:“這樣一個貌美的女子,爺若看上了,可要先下手的,如今,那些看不得人心里自在的人可是不少?!?/br> 胤禛沒有接他的話,轉而說起了別的事情,心里卻若有所思。 13、挑釁 過年在皇家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便在是主子也忙的人仰馬翻,忙忙碌碌才剛出了正月,八福晉郭絡羅氏身上便有些不好,懶懶的也不想動,葵水有一個月了還未來,八阿哥欣喜之余又忙命人去太醫院請太醫。 他一改往日的淡雅風流,扶著郭絡羅氏反反復復的問:“可有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 潑辣直爽的郭絡羅氏,這會也害羞了起來,聶諾的道:“八郎,若我這一次沒有…..” 八阿哥怔了怔,笑道:“沒有便沒,怕是時候還不到,你養好身子才是正經?!狈蚱薅苏谡f話,外面的丫頭道:“爺,福晉,十爺來了,已經去了書房了?!?/br> 八阿哥好笑道:“大過年得他不在自己府上,跑我這來做什么?”丫頭道:“奴婢不知,十爺只說爺去了便知道了?!?/br> 郭絡羅氏輕推了推他:“去吧,別讓他等急了,那是個急性子,別一會有的沒的嚷嚷出來了?!?/br> 郭絡羅氏雖然潑辣,但對他總是全心全意的,他拍了拍股絡羅氏的手:“你且放寬心,爺不是那等眼淺的人?!庇謬诟姥绢^嬤嬤們照顧好郭絡羅氏,才起身往前院走去。 直到八阿哥出了門,聽不見腳步聲,她靠著引枕又落了淚,一旁的萬嬤嬤勸道:“這不是有信了嗎,主子這是何苦?” 郭絡羅氏擦著眼淚輕聲道:“我只怕這一次又要落空了,辜負了爺的一片情意,可我實不能看著他與別人……” 萬嬤嬤嘆了一口氣,示意丫頭在香爐里添了安神香。 道理都懂,只要個妾室跟爺生了孩子,在抱到自己跟前養著,即全了兩人的情分又給爺留了后,多美的事情,但偏偏福晉過不去自己心里的坎。 她便又勸:“您看看四福晉,便是萬歲爺都要贊一聲的,可是院子里不過只有兩個孩子嫡長子還是自己的,四貝勒寵李氏,但什么越過了四福晉了?您要放寬心,男人,也不是這么管的…….” 郭絡羅氏不喜歡聽這樣的話:“她們都是傻子,我可不是!”賭氣朝里躺下,在不理萬嬤嬤。萬嬤嬤又嘆了一口氣,給她蓋好被子,只等著太醫過來。 八阿哥進了書房,見十阿哥正在琢磨自己放在多寶閣上的五彩竹紋筆筒,聽見腳步聲轉頭嘿嘿一笑:“八哥,這個是皇阿瑪上次賞的?” 八阿哥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在書房的炕上坐下,靠著 迎枕道:“你今兒怎的舍得到八哥這里來了?” 十阿哥眼珠子一轉,自己脫了鞋上了炕,在八阿哥對面坐下,神秘又興奮的道:“八哥,你可不知道,咱們那冷面四哥看上人家貌美的姑娘了?!?/br> 八阿哥送到嘴邊的茶碗一頓,抿了一口才道:“這又是從哪里打聽出來的” 十阿哥聽著八阿哥似乎不信,一急嗓門就大了起來:“他將人家姑娘都堵在雪地里說了好一會話,怎么能不是看上,而且,聽說那姑娘可是貌若天仙的?!?/br> 八阿哥清秀的眉頭微微攢起:“這可不像四哥會做的事情吶…..” 十阿哥卻不管那些:“我不管,反正這個堵爺是添定了,爺要他想要也要不了!” 八阿哥的眉頭皺的更緊:“哪家的姑娘?” “不過一個四品佐領家的姑娘,聽說還是病怏怏的,養了好久的病才接回本家的?!?/br> 八阿哥緩緩扣著炕幾:“到底有多美?”能打動四貝勒做這些不合規矩的事情。 十阿哥笑嘻嘻的道:“若不然,搶過來給八阿哥吧?” 八阿哥瞪了他一眼:“小心你八嫂聽見了用馬鞭抽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