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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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到此結束,孫文先行退場,陳子錕在黃路遙的帶領下離開會場,他不解的問道:“黃兄,咱們的入黨儀式怎么跟開香堂收徒弟一樣?” 黃路遙淡然一笑:“先生是洪門中人,借鑒一些江湖規矩不足為奇,不過這種入黨儀式已經很久沒有搞過了,這次是超規格接納你為黨員,你應該感到榮幸才是啊?!?/br> 陳子錕道:“原來如此,以后我還要多向黃兄討教才是?!?/br> 黃路遙道:“我年紀比你大不了多少,以后咱們以同志相稱便是?!?/br> “黃同志?!标愖渝K伸出了右手。 黃路遙愣了一下,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歡迎加入衛隊?!?/br> 回到樓下,夫人預備了下午茶招待陳子錕,就設在花園草坪上,六月初的陽光很明媚,夫人帶著遮陽帽端坐在白色的橡木圓桌旁,一只乖巧可愛的獅子狗依偎在腳下,傭人端來紅茶和糕點,夫人用纖纖玉指端起茶杯道:“不要拘束,就和在自己家一樣?!?/br> 陳子錕大大咧咧道:“那我就吃了?!?/br> 尹維峻笑道:“夫人讓你不要拘束,你還客氣什么?!?/br> 于是,夫人和尹維峻就眼睜睜的看著陳子錕將盤子里的糕點全塞進了肚子,最后拿起茶杯,咕咚一口把嗓子眼里堆積的食物送了下去,這才舒坦的摸著肚子道:“真好吃?!?/br> 尹維峻道:“你這孩子,下午茶是讓你提精神的,又不是當飯吃,當年在圣約翰學的那些西方禮儀全忘了么?” 陳子錕不好意思的摸摸頭:“記不起來了?!?/br> 夫人笑道:“不妨事,食欲好證明身體健康,阿香,再去拿一盤蛋糕來?!?/br> 這回陳子錕不在狼吞虎咽了,而是像個紳士那樣仔細品著茶和糕點,順便問起了關于青銅計劃的事情。 尹維峻在午后的陽光下瞇起了眼睛,仿佛回到了那個風起云涌,戰火紛飛的年代,她緩緩道:“十六年前,光復會以軍國民教育會暗殺團為核心創建,后來會長蔡元培離開,大局由徐錫麟和秋瑾主持,當時的情勢非常艱難,各地相繼起事,但均被清廷鎮壓,大家悲觀的估計推翻滿清或許要兩代人的努力,所以才有了青銅計劃?!?/br> 陳子錕凝神傾聽,夫人端著茶杯也認真的聽著,當聽到青銅計劃這四個字的時候,不禁問道:“莫非還有白銀和黃金計劃?” 尹維峻道:“夫人問的很好,青銅計劃只是最初的方案,由光復會各地分支推薦健康聰穎的男孩,最好是孤兒或者本會同志后代,教他們讀書、習武,從中選擇優良者根據他們的特長加以進一步培養,比如送入學堂繼續念書,或尋訪名師盡學天下武功,那時候你們這批小孩不過三四歲,而我比你們大不了幾歲,又是女孩子,所以負責你們的起居生活?!?/br> 陳子錕道:“是不是這一步就是白銀計劃了?” 尹維峻搖頭嘆息道:“沒有白銀計劃了,徐錫麟和秋瑾相繼壯烈犧牲,光復會風雨飄搖,反滿斗爭激烈艱苦,哪有人力物力繼續計劃,所謂青銅計劃,早就中止了,又過了幾年,清帝退位,民國成立,袁世凱竊據革命果實,所以計劃再次被提上了日程,而此時負責計劃的是光復會的陶成章先生?!?/br> 陳子錕黯然道:“可惜陶成章先生也不在了?!?/br> 尹維峻道:“陶會長的死,不光是光復會的重大損失,也是中華革命界的噩耗,事發之后,孫文先生連發通電要求嚴懲兇手,為陶會長報仇,自此后,光復會和同盟會合二為一,繼續為革命而斗爭,而你,則在陳永仁的照顧下繼續求學,按照原先的計劃,是準備送你去日本學軍事的,但陳永仁無力維持高昂的費用,所以只好……” 陳子錕接口道:“所以將我送到關東馬賊窩里學軍事去了?!?/br> 尹維峻苦笑了一下道:“老陳也是一番苦心啊,他自己的孩子沒錢上學,都要供你念圣約翰,這份情你要記住,將來定要報答?!?/br> 陳子錕道:“他已經離世一年了?!闭f著掏出那枚珍藏在身上的光復會徽章,遞給尹維峻看。 尹維峻接過徽章,眼睛有些潮濕,道:“這不是老陳的徽章,因為他根本不是光復會的會員,這枚徽章,是你的啊?!?/br> 陳子錕道:“那他?” “他只是一個商人,時常資助光復會而已,陶會長死后,他就肩負起培養你的責任來,而我那時人在南方,不能經常來看你,我也是后來才聽說你跟老陳去了關東?!?/br> 陳子錕不勝唏噓,他已經記不起這些曾經撫養過、教育過自己的人的面孔了,徐錫麟、秋瑾、陶成章、陳其美、霍元甲,還有默默無名的商人陳永仁,這些名字將永遠銘刻在自己心里。 “當年和我一起培訓的那四個人在哪里?”陳子錕問道。 尹維峻搖搖頭:“光復會都不存在了,這些人又哪里能找得到呢?!?/br> “最后一個問題,我的親生父母是誰?” 尹維峻再次搖頭:“你們這些孤兒的身世,只有秋瑾知道,不過你小時候說一口湖南話,或許是湘人也未可知?!?/br> 陳子錕暗暗吃驚,沒想到北京那個算命先生胡半仙說的還挺準,自己或許真的是湖南人,不過想找到生父母的下落怕是費更大的周折了。 下午茶結束,陳子錕向夫人和尹維峻辭行,表示下周還會來看姑姑,尹維峻笑道:“下周你就見不到我了,過兩天我要去外地執行任務,怕是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br> 陳子錕道:“那好,后天我來送你?!?/br> 送走了陳子錕,夫人回到二樓書房,孫文正端坐在書桌后面奮筆疾書,夫人上前替他揉捏著肩膀,憐愛的看著他兩鬢的銀絲道:“要注意休息啊?!?/br> 孫文呵呵笑道:“有夫人照顧,我身體健康的很,還能繼續革命二十年?!?/br> 夫人道:“那是一定的,對了,你看陳子錕這孩子怎么樣,我聽說他可是光復會的老會員,青銅計劃的成員之一?!?/br> 孫文握著夫人的手道:“此人勇武彪悍,可堪一用,目前我們正缺少這樣的死士。至于陶成章的青銅計劃,夫人不必多慮,光復會中人做事格局太小,虎頭蛇尾,難成氣候,他們培養出來的精英,還不是為我所用?!?/br> 夫人點點頭,依偎在先生懷抱里,幸福的笑了。 …… 在回去的路上,陳子錕又找了家郵局,給姚依蕾寫了一封信,讓她把回信寄到上海精武會的地址即可,他心里惴惴不安,這已經是第三封信了,按照姚依蕾的瘋勁兒,就算不立刻坐船過來,起碼也要拍份電報來啊。 肯定是哪里出了岔子,陳子錕郁悶的走在街頭,迎面報童飛奔而來,揮舞著手中的申報:“賣報賣報,特大新聞,大總統宣布罷免三國賊的職務?!?/br> 陳子錕買了一份報紙看,上面大標題赫然印著: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下臺! 轉過街角,一隊學生歡呼著經過,為首一個清秀少年振臂高呼:“嚴懲賣國賊!”后面一隊人跟著高喊,當他經過陳子錕身邊的時候,竟然投過來一個激動的眼神,陳子錕一愣,他認識我?隨即又明白了,革命面前不分彼此,大家都是自家人。 街邊的市民們也跟著喜笑顏開,慶祝斗爭的勝利,陳子錕不禁想起在京師警察廳拘留所羈押的那幾天來,那些北京的同學們,想必此時也在歡慶勝利吧。 回到精武會,劉振聲又將他叫到了辦公室,不過這次不是批評,大師兄先贊揚了他用私款買牛rou給大家改善生活的事情,又告訴他,上海三罷聯合會剛才派人來通知,后天要舉行一次聲勢浩大的游行活動,來慶祝三罷斗爭的勝利。 “政府終于承受不了輿論的壓力,罷免了三個賣國賊,陳真,這次游行,我們精武會一定要參加?!贝髱熜粥嵵仄涫碌恼f道。 第四十一章 為什么開槍打我們 從北京到上海,從火燒趙家樓到三大賣國賊被罷免,陳子錕自始至終都是參與者,望著街上洶涌的游行人群,他不禁唏噓起來,這一個月,對于自己就像是過了一年那樣長。 按照大師兄的交代,陳子錕率領精武體育會的學員們參加了大游行,與上次郭烈士追悼會不同的是,這次游行是慶祝性質的,大家都喜形于色,神采飛揚,彩旗招展,人聲鼎沸,復旦、圣約翰、南洋公學等學校學生以及商界人士、工廠工人數千人,將道路擁塞的滿滿當當。 為期一個月的抗議終于見到成效,北京政府罷免了親日的高官,外交代表堅持不在合約上簽字,還有轟轟烈烈的抵制日貨行動,都讓大家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絲曙光,中華民族還有救! 游行隊伍載歌載舞,一路從法租界進入了公共租界,忽然隊伍停止了前進,半天都沒挪動一步,精武體育會的學員在中間的位置,大伙兒不清楚前面發生了什么事,七嘴八舌的問著情況,司徒小言蹺著腳也看不見前面,于是問陳子錕:“五師兄,前面怎么了?” “巡捕?!标愖渝K答道,他個子高,看得遠,街角處站著一排穿黑色制服的白人巡捕,正擋在游行隊伍的前面,學生們在高大的巡捕面前顯得格外弱小,唯有一位身材頎長的男生正在說著什么,距離太遠聽不清楚,不過陳子錕卻認出這個男生正是前日在馬路上見到的那個領頭喊口號的學生。 司徒小言不解的問道:“巡捕為什么要攔路?” 陳子錕沒有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租界巡捕要攔住游行隊伍的去路,畢竟這次不是示威游行,而是慶祝勝利的嘉年華,而且和租界當局一毛錢的關系也沒有,這幫白人巡捕難道是看不慣中國人開心么。 “你們在這兒別動,我過去看看?!标愖渝K交代了一句便穿過人群擠到了前面,站在最前列的是圣約翰大學的學生們,這所大學是教會學院,所以學生們的英語都很流利,這回陳子錕聽清楚了,那位高個子男生一口英國牛津腔據理力爭,言明游行是民眾的權利,租界當局無權阻止云云。 一個身材魁梧的警官冷著臉聽著他的話,然后生硬的回了一個字:“no!” 男生還想爭取一下,警官卻不耐煩起來,拿出警棍迎頭就敲,男生的額上當即流出鮮血來,踉蹌了一下倒在地上,警官還不罷休,抬起穿著馬靴的腳就踢,一個女生發瘋一般撲過來,抱住了警官的馬靴,警官大怒,吹響了警笛,一陣馬蹄聲響,十幾匹高頭大馬出現在街頭,騎士們頭戴鋼盔,手持警棍,虎視眈眈。 巡捕的粗暴舉動激怒了游行人群,大隊人馬不顧一切的向前涌去,巡捕們阻攔不住,瞬間被沖垮,帽子掉了,警棍也掉了,凄厲的警笛聲響成一片,面對洶涌的人潮,馬隊也慌了手腳,馬匹暴躁的在原地團團亂轉,一時間人喊馬嘶,場面亂成一團。 這一切發生的極其突然,絲毫預兆也沒有,一場歡慶游行轉眼就變成了暴力沖突,陳子錕深知這種混亂場面下最容易發生踩踏傷亡,趕緊沖到受傷的男生旁,拖著他往街邊去,剛才那個抱住警官馬靴的女生也幫著他一起拖。 “謝謝你?!蹦猩撊醯恼f道,鮮血染紅了他的面龐,斯文中帶上了一絲英氣。 “不客氣?!瓣愖渝K道,剛想問他姓名,忽然槍聲響了,剛才還奮勇向前的人群忽然退潮般奔了回來,大街頓時變得空曠無比,兩個歐洲巡捕站在馬路中央,一個拿著左輪手槍,一個端著馬槍,就像在郊外射擊野鴨子那樣,朝著游行人群慢條里斯的開著槍。 “砰” “砰” “砰” 每一次槍聲過后,游行隊伍中都有一個人倒下, 陳子錕睚眥欲裂,伸手去摸后腰,但卻摸了一個空,六月的上海天氣已經很熱,駁殼槍體積太大,無法正常攜帶,所以他今天身無寸鐵。 “不要以卵擊石!”男生拉住了陳子錕的胳膊,制止了他的沖動。 巡捕馬隊趁勝追擊,馬蹄鐵在路面上敲出一串串令人心悸的音符,滿大街都是丟棄的帽子、鞋子,還有中彈倒地的無辜學生。 剛才那個用警棍毆打男生的警官,此刻已經打空了他的英國造韋伯利左輪手槍的子彈,打開彈巢將guntang的子彈殼倒了出來,又拿出子彈來一枚枚的裝填著,忽然他看見了躲在街邊的陳子錕和那兩個大學生,沖他們猙獰而輕蔑的一笑。 這副嘴臉瞬間在陳子錕腦海里定格,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將此人碎尸萬段!但此刻卻只能委曲求全,他雖然莽撞,但并不愚蠢,在荷槍實彈的巡捕面前硬碰硬,唯一的下場就是被人當成槍靶。 另一個警官也打光了馬槍里的子彈,瀟灑的將槍橫在肩膀上,沖他的同行喊道:“嘿,洛克,你打中幾只猴子?” “大概六只,你知道,我的槍法是在利物浦鄉下打獵時候練出來的,打活物的準頭沒得說?!甭蹇搜b好了左輪槍的子彈,回頭再看自己的目標,那三個人卻消失在路邊了,他無所謂的聳聳肩,繼續向前走了。 臨街是一處店鋪,華人店員打開一條門縫,冒死將陳子錕他們拉了進來,然后緊緊關閉了店門,外面充斥著英語的叫罵聲、馬蹄得得聲,還有時不時響起的槍聲。 “他們竟然開槍了,向著手無寸鐵的民眾開槍?!蹦猩~頭上的血已經凝固了,粘住了一絲散發,眼神中充滿了悲痛和不解,聲音也在顫抖。 “慕容學生,他們為什么要開槍打我們?”那女生帶著哭腔問道,可是這一次無所不知的慕容學長卻無法回答她,只是痛苦的搖著頭。 是啊,他們為什么要開槍打我們?這個問題同樣縈繞在陳子錕心頭。 陳子錕透過門縫向外看去,大街上穿黑制服的巡警更多了,還增添了大批穿卡其軍裝的士兵,他們背著上刺刀的步槍在街上布防,甚至架起了機關槍。 這種如臨大敵的架勢,對于陳子錕來說一點也不陌生,一年前他跟著大當家路過南滿鐵路的時候,親眼看到一個滿鐵株式會社的護路隊員用步槍打死了放羊進入滿鐵地段的羊倌,當時大當家就拔槍把那小鬼子給崩了,后來那地方戒嚴了整整一個月,關東軍出動了一個大隊到處搜捕兇手,場面比今天可大多了。 可不管怎么說,荒蠻的南滿和繁華的大上海還是有差別的,按說大上海的歐洲人應該比小鬼子文明開化才對啊,怎么也是一言不合就開槍殺人,難道說中國人的命就這么不值錢么? 許多沒跑掉的游行民眾被巡捕逮捕了,帶著鐐銬押上了囚車,其中也有精武會的幾名學員,歐陽凱也在其中,看他們鼻青臉腫但面帶不屈神色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沒丟師父的人。 直到午后,sao亂才逐步平息,工部局派來了消防車,用水龍沖洗大街上的血跡,遺留的鞋子帽子全被清道夫撿走,很快街面上便恢復了平靜,但萬國商團的士兵還在持槍警戒。 店員打開后門,將陳子錕他們放走,三人走在路上,心情沉重默默無語,到了分別的地方,男生才站定對陳子錕道:“陳學長,后會有期?!?/br> 陳子錕道:“你認識我?” 男生伸出右手:“我是圣約翰大學的學生,叫慕易辰,她叫車秋凌,是我的同學,我們都是1919屆的畢業生,學長不認識我們也不足為奇?!?/br> 原來是母校的學弟學妹,陳子錕和慕易辰握了握手,沖車秋凌點頭致意,道:“二位,后會有期?!?/br> …… 劉振聲見到陳子錕安然歸來,這才松了一口氣,召集全部弟子道:“正值多事之秋,晚上誰也不許出門?!闭f完還特地瞄了陳子錕一眼。 司徒小高高舉起手道:“大師兄,歐陽凱他們幾個被巡捕房抓走了,得快想辦法啊?!?/br> 劉振聲道:“大家不要著急,我會找農大叔想辦法搭救他們的,都回去休息吧?!?/br> 大伙兒只得散去,陳子錕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了一身西裝和皮鞋,帶了些鈔票在身上,偷偷翻墻出去,叫了輛黃包車,直奔公共租界大馬路而去。 李耀廷就在大馬路上一家白俄開的彈子房上班,他身穿西褲和緊身馬夾,皮鞋锃亮,頭發向后梳的一絲不茍,看到陳子錕進來,頓時眼睛一亮:“密斯脫陳,好久不見了?!?/br> 陳子錕環顧左右,彈子房里華人西人個班,或俯身擊球,或悠閑的給球桿打著蠟,沒人注意到自己,他低聲問道:“今天的事情聽說了么?” 李耀廷疑惑道:“什么事?”隨即又拍拍腦袋:“是山東路上鎮壓學生的事么,這事兒已經登報了,你看?!?/br> 說著拿來一張英文報紙《字林西報》遞給陳子錕看。 陳子錕一目十行看完,不禁怒從心頭起。 李耀廷問道:“上面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