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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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管家等姚小姐起床,上樓稟告,說紫光車廠換了一個車夫過來。 “哦,什么樣人?”姚依蕾坐在梳妝臺前,一邊梳頭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管家站在門外,大聲答道:“是個高個子,跟電線桿子似的,人還算機靈,比昨天那個榆木腦袋強多了?!?/br> 姚依蕾心中一動,忙道:“人呢?” “回小姐,帶阿扁出去散步了?!?/br> “哦,回來后告訴我一聲?!?/br> “是?!?/br> …… 陳子錕帶著阿扁在附近溜達了幾圈,這頭狗別看胖,跑的還挺快,一不留神就溜遠了,陳子錕在后面緊追不舍,好不容易才逮到它,直接按翻在地,從腰里掏出家里帶來的繩子,栓住狗脖子想牽著走。 阿扁大怒,耍賴不走,還呲牙咧嘴的打算咬人,被陳子錕一頓巴掌扇下去就老實了,嗚咽著被牽走了。 陳子錕帶著阿扁來到一家朝鮮人開的狗rou湯鍋附近,只見籠子里關著無數癩皮野狗,架子上吊著赤條條剝了皮的狗身子,地上血流成河,狗皮堆積如山,巨大的鐵鍋里,猙獰的狗頭骨若隱若現。 陳子錕問狗rou湯鍋的伙計:“收狗么?” 伙計搭眼看看阿扁,譏笑道:“收是收,這種狗只能賣幾毛錢?!?/br> 阿扁嚇得瑟瑟發抖,兩只前爪緊緊抱著陳子錕的大腿。 …… 快到午飯的時間,陳子錕終于回來了,管家見他來了,趕緊去通報小姐,姚依蕾此時正在餐廳用餐,故作鎮靜道:“知道了?!?/br> 三口兩口吃完了飯,拿餐巾胡亂擦擦嘴,裝作不經意的樣子來到后院傭人房附近,瞥見陳子錕正在屋里吃飯,仔細端詳,這家伙活脫脫就是朱利安嘛!不但長得像,神態表情也象極了! 姚小姐走進來,剛要搭話,忽然注意到陳子錕正捧著一條燒的赤紅的動物的腿撕咬著。 “你吃的什么?”姚依蕾問道。 “狗rou,狗腿rou?!标愖渝K大大咧咧道。 姚依蕾臉色大變,尖叫一聲:“你把阿扁吃了!” 管家和阿福聞聲趕到,見小姐一臉怒容和驚愕,陳子錕卻滿不在乎,立刻抄起家伙喝道:“小子,招惹我家小姐,找死不是!” 陳子錕慢悠悠道:“你們大戶人家也不能欺負人啊,我怎么就招惹你們家小姐了?” 姚依蕾道:“你把我的阿扁吃了,你還我的阿扁!” 陳子錕冷笑一聲:“小姐,你想象力真豐富,你家阿扁在這兒呢?!?/br> 說著踢了踢腳底下,阿扁探出猥瑣的狗頭,朝姚小姐哼哼了兩聲,但依然乖乖趴在陳子錕腳下不敢亂動,還獻媚的舔著他的鞋子,兩只前爪做作揖狀。 姚小姐松了一口氣,然后大怒,要是一般人和她開這種惡作劇似的玩笑,早讓人打出去了,可是面對的可是朱利安啊,她想生氣都氣不起來,板著臉道:“我家不許吃狗rou?!?/br> 陳子錕道:“拉車可是體力活,不吃點葷腥沒勁服務小姐?!?/br> 這話有點胡攪蠻纏了,北京城成千上萬的車夫,哪個不是啃窩窩頭當午飯的,怎么就你陳子錕非得吃rou不可? 當時管家和阿福就氣的擼袖子準備揍人了,只等小姐一句話了。 可是姚依蕾卻道:“管家,以后每頓飯給他弄二斤熟牛rou?!?/br> 二斤熟牛rou,就是家里的狼狗也沒這個待遇啊。管家大跌眼鏡,卻不得不遵命。 “吃完飯上樓,我有話問你?!币σ览賮G下一句話就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停下喊道:“阿扁,過來!” 阿扁不敢動,抬頭用哀怨的眼神瞅著陳子錕,搖著尾巴祈求他的首肯。 “去吧?!标愖渝K道。 阿扁這才一溜小跑過來,屁顛屁顛跟著姚依蕾上樓去了。 …… 陳子錕吃完了飯,在管家的帶領下上了二樓,在姚小姐的閨房門口站定,管家喊道:“小姐,人帶來了?!?/br> 門開了,出來個十五六歲的小女仆,打發管家下去,把陳子錕領進了閨房,自己也出去了,仔細的帶上了門。 姚依蕾眼神火辣,在陳子錕身上游走:“嘖嘖,穿上苦力的衣服也象那么回事啊,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br> 陳子錕裝傻道:“小姐說什么,我不懂?!?/br> “還裝,你就是朱利安,你騙我說去了南方,其實留在北京潛伏,你以為我不知道,告訴你,我看的偵探小說可多了,你們特務這一套,我懂?!?/br> “小姐,我不姓朱,我姓陳?!标愖渝K繼續裝糊涂。 “好,你不說是吧,我總會有辦法讓你說的,你下去吧?!?/br> 等陳子錕走了,姚小姐狡黠的笑道:“我知道你們革命黨上瞞父母,下瞞妻兒,不過我可不是好糊弄的,對吧,阿扁?!?/br> 阿扁附和道:“汪,汪?!?/br> “來人啊?!币π〗惆研∨徒衼?,吩咐她請自己護院上來。 達官貴人家里通常都養著一些身懷絕技的保鏢護院,姚次長家財萬貫,自然也不能免俗,公館里除了四個配槍的交通部衛士外,還有一個身手很不賴的武師,他來到小姐閨房門口,規規矩矩問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姚依蕾道:“你幫我找幾個人,一定要武功高強的生面孔,教訓一下新來的車夫?!?/br> 武師有些為難:“這……恐怕……” 姚小姐冷笑一聲,對小女仆使了個眼色,后者拿了一封銀洋遞過去,武師立刻改口:“包在小的身上,小的認識幾個好手,都是京城里數的著的好漢子,小姐您是要卸他的腿,還是要他的命?” “打他個鼻青臉腫就行,別傷筋動骨了?!币π〗爿p描淡寫道,其中心中暗罵,打壞我家的朱利安,你賠得起么! 武師這才放心,剛才他不過吹個牛皮而已,真打死打傷了,警察廳追究起來他也擔不起責任。 “你先去安排,具體時間地點讓管家告訴你,事成之后,我再賞你一百塊錢?!?/br> “嗻?!边@位武師還是個旗人,打個千就下去了。 姚依蕾臉上漾起微笑:讓你裝,這就把你打回原形。 …… 姚公館的武師邀了朋友,找了家小酒館坐下,點了一壇二鍋頭,六個葷菜,推杯換盞喝了幾盅,把事情一說,朋友拍了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絕對把事兒辦的妥妥的。 武師的朋友也是練武的,腰間扎著牛皮銅頭的板帶,腳下青緞子抓地虎步靴,身上還揣著九節鞭啥的利器,骨節突出,兩眼閃著精光,說話聲如洪鐘,渾身透著干練勁。 “大哥發話,敢不從命,絕對把那小子修理一頓狠的?!迸笥讯似鹆司仆?。 “走著!”武師也端起酒碗,兩人干了,相對亮出碗底,會心的笑了。 “這個活兒辦成了,少不了這個數?!蔽鋷熒斐鋈齻€手指。 “嘖嘖,揍個人就給三十塊錢,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真敞亮,大哥,謝謝你,再走一個?!?/br> “好說,咱兄弟誰跟誰啊?!蔽鋷熞埠浪呐e起了酒碗。 …… 第二天,管家安排陳子錕到附近的一條胡同里去送封信,陳子錕不疑有詐,拿著信就去了,來到地方,對了對門牌號碼,上前敲門,一個男子開了門,接了信卻并不看,對陳子錕道:“你進來,有回信讓你捎回去?!?/br> 陳子錕進了院子,只見院子里擺著一張條凳,凳子上大馬金刀坐著一條好漢,身穿十三太保短打的練功服,干練的步靴,護腕,大帶,禿頭,一雙眼睛惡狠狠地似乎要吃人。 “喲,這不是齊天武館的大師兄閆志勇么?!标愖渝K笑道。 第六十三章 寒假作業還沒做 閆志勇張大嘴差點合不上,心說老子和姓陳的犯沖啊,上次于德順喊打架也是遇上他,這回朋友幫忙找個教訓人的活兒,沒成想還是遇到他。 陳子錕是什么人,打敗于占魁的大高手,南北大俠都和他稱兄道弟的,自己又是什么貨色,雖然掛著齊天武館授業大師兄的名頭,其實真沒啥硬貨,欺負一般人還行,在陳子錕這種真正的高手面前就只有挨宰的份兒。 “陳大俠,是您啊,小的們,趕緊到胡同口二葷鋪給我炒四個菜,打一壺酒去?!遍Z志勇隨機應變的到快,站起來拿袖子擦擦板凳,請陳子錕坐。 陳子錕也不客氣,坐下問道:“閆師兄剛才橫眉冷目的,是不是準備和誰動手???” “呵呵,您真會說笑,我哪兒橫眉冷目了,您瞅我,一臉的喜慶?!遍Z志勇搓著一雙大手傻笑,嘴都咧到耳根子了,自從陳子錕打敗了于占魁之后,齊天武館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再沒有人拜師學藝了,武館的收入全靠徒弟交的學費,沒有徒弟就沒錢花,所以他才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區區三十塊錢就幫人出頭。 陳子錕笑道:“別瞞我,我心里有數,那封信呢,拿來我看?!?/br> 閆志勇只得將陳子錕拿來的信奉上,抽出信紙一看,上面一個字沒有,就是一張白紙。 “陳大俠,您是高人,我也不敢有所欺瞞,有個朋友出了三十塊錢,讓我教訓一個人,嘿嘿,您老放心,回頭我就抽他,敢和您過不去,活膩歪了他?!?/br> 閆志勇摩拳擦掌,恨得牙根癢癢,他這副表情可不是裝出來的,交友不慎,害人不淺啊。 陳子錕道:“別介,你這個朋友想必也是受人之托,這樣吧,回頭你告訴他,就說我被你教訓了一頓,不就結了?” 閆志勇賠笑:“您說笑了,這怎么行,您是大俠,又怎么能被我這個小角色教訓,這傳出去那能行?!?/br> 陳子錕道:“閆師兄抬舉我了,我就是一開車廠的生意人,又不是你們武林中人,我一不開武館,二不收徒弟,我在乎那個虛名干嘛,剛才你說,那位朋友出了多少錢來著?” 閆志勇伸出仨手指:“三十塊現大洋?!?/br> “得,我也不占你便宜,咱倆二一添作五,給我一半就行,要現錢啊?!标愖渝K道。 閆志勇再次傻眼,合著這位爺鉆錢眼里了,不過這樣最好,他趕緊回屋拿了三十塊大洋出來:“陳大俠,我哪敢和你對分,都是您的?!?/br> 陳子錕道:“我這個人最講江湖道義,從不多吃多占,就拿十五塊?!?/br> 說著,拿了十五塊錢揣在兜里揚長而去。 閆志勇直擦汗:“媽呀,這叫什么事啊,江湖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br> 過了半個小時,在姚公館當護院的武師朋友登門來了,笑嘻嘻問道:“志勇,練拳練得舒坦吧?” 閆志勇一拱手:“托您的福,差點沒把我嚇死?!?/br> 武師奇道:“此話怎講?” 閆志勇道:“你可知道,你安排我打的人是哪個?正是在陶然亭打敗了我師父于占魁的江湖新秀陳子錕陳大俠!” 武師一伸舌頭:“竟然是他,他怎么成了拉車的了?!?/br> 閆志勇道:“人家本來就是開車廠的,大隱隱于市,你懂不?” 武師道:“那你和他過招了么?” 閆志勇冷笑:“我要是和他動起手來,就不能站著和你說話了,人家說了,要找幕后人算賬,幸虧我和他有一點交情,苦苦求了半天才說通,還搭上了我五十塊錢?!?/br> 武師猛擦額頭上的冷汗,拿出五十塊錢鈔票來:“這錢該我出,你拿著?!庇踩介Z志勇手里。 “咱兄弟倆誰跟誰啊,替老哥哥出錢消災,那是我當弟弟的應該做的?!遍Z志勇嘴上說的漂亮,手心里攥著鈔票卻緊緊不放。 兩人又商量了一番說辭,武師回去復命,向姚小姐報告說,已經教訓了陳子錕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