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為何老天讓我們相遇,卻又無情的分開?” “為什么我的生命里沒有了她,就如同行尸走rou,了無生趣?大師,這就是所謂的命運么?我不信,我不信?!彼恼Z氣漸漸低落下去,似乎沒了支撐著生命的力量。 “世間哪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崩仙吐暷盍艘痪潴鹧?。眼眸里流露著無奈的神色,他本是世外之人,卻也不得不被這癡癡的紅塵之心所感動。 “施主你可相信有來生?”他著實不忍看如此大好的一條性命就如此妄送。好吧,即便是泄露了天機,他也要造七級浮屠。 “我本不信命,不信天,不信神,可如今,還由得我么?”唇邊勾起的是無奈的苦笑。 老僧緩緩朝他伸出手,“那便等待來生吧,來生若有機緣,這份未完的畫作還可完成?!毙l錦楓勉強轉動眼珠,看見的是他剛剛還攥在手中的,她的畫像。 淺淺的水墨暈染在白皙的畫紙上,眉目婉約,清晰如昨。 來生?他痛苦的閉上眼睛,片刻之后,內心便是一片安寧,“老天總算還待我不薄,來生……嫣兒……來生,我等著你!”他拼勁全力,朝著宮墻的方向,驀然呼喝一聲,手指向前微微探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卻終于,體衰而亡。 老僧閉目合眼,誦念法號,“阿彌陀佛,”那段往生咒對他來說,或許還為時尚早。老僧的目光沉沉落在宮城,看那座輝煌無比的宮城里冒出滾滾濃煙,寶相上一片莊嚴。 七日后,北冥公主的頭七,在大祁國的宮殿里隆重肅穆的舉行。 三皇子一臉陰郁,他不曾想到那樣一個美好的夜晚還未開始,他的嬌妻便葬身火海,那日宮廷里用到的燈燭十分豐盛,不知是誰打翻了油燈,引燃了喜幛,那位匆匆一見的公主便在喜房之中未來得及被人救出,就已經香消玉殞。 “皇兒無憂,這可能是北冥的那個老匹夫設下的計謀,一個堂堂的公主在新婚之夜暴斃,我們大祁國難逃干系?!眹餍l恒一臉陰霾。三皇子默默點頭,“父王說的是,只是可惜了公主?!?/br> 衛恒陰險一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本王定要拿下北冥,來出心中之氣。本王雖無此實力,但是王兒,你們還年輕,未來百年,北冥必然要歸屬于大祁!” 聲聲怨咒,如同魔魘?;厥幵诖笃顕膶m城之上,久久盤桓不肯散去。 宮城之外,在公主頭七之日,郊外的一處別院之中,凝香與寶焰并肩而立,一把把的白色紙錢拋向天空,撲簌簌的落下來,似是二人不甘的淚。寶焰早已哭得沒了眼淚,凝香的一對眼睛也腫的不成樣子,逝者已矣,不可悲傷,這話好說,此情難了。 他們明明是一對那么相愛的戀人,卻還是抵擋不過命運的擺布,她嫁做他人婦,他在大婚當晚碎心而亡?;蛟S也在同一時刻,她的公主支開了在身邊服侍的她,自己打翻了燭火,引燃了喜幛,一道香魂,從此無處尋蹤…… 凝香凝噎著看著面前的墓碑,雙肩顫抖的不成樣子,“公主,你可知道,你如今真的同衛三少爺在一起了。公主,你泉下有知,一定不要再悲傷!”她知道,她的公主從開始和衛三少爺相見,便是開啟了一段不可言說的悲劇的齒輪。 “公子一輩子只對公主一人傾心,世人都說衛三少爺孟浪薄情,卻不知我家少爺,才是世間第一癡情的男子?!睂氀婺_口,灑了一杯酒在墳前。 大師收斂了衛錦楓的尸骨送到了衛家,而公主的遺體只能在大祁國被下葬,生未同寢死同xue,為了這么簡單的愿望,凝香特意找來公主生前最喜歡的衣裙,做了衣冠冢,把她和衛錦楓葬在一處。 這是他們相見的別院外的一處高。崗,郊外寧靜優雅,時有晚風輕拂,他們在此,便是真正的脫離了凡塵的干擾,做得一對逍遙鴛鴦。 寶焰從背袋里掏出一張畫軸,展開來,那上面的女子眉目如生,栩栩動人,放到墳前的燭火上引燃,“少爺,如此,融嫣公主便真是時常伴在你左右了。你也不必擔心公主死于火海而不能保全面目了?!蹦菢拥囊粋€嬌滴滴的人,竟然死得如此凄慘,讓人不由得便要扼腕嘆息。 那張精心畫作的畫像被火舌吞噬,一角尚留在外,那上面赫然是畫像的最后一筆,仍舊殘缺。 海誓山盟也抵不過時光的洪荒,此畫上一筆,永久殘留于那二人的心間,于畫殘缺,于人留念,正如那位大師所言,下一世,他若能真的和她相遇,相知,相愛,便才是真的填補了畫上的殘念。 于下一世,你的畫未,定要畫上我。 風從遠處傳來,竟然不冷,還有些溫熱,盤桓在二人的墳上,久久不散。 月下前,流螢漫天,飛入了,誰家妝奩。散卻堂前謔語和喧喧。人,難免。南斜街,北斜街,望斷幾條街,夢里瀟湘,在燈火哪邊。月無言,愁如線,牽半生綿綿,誰借清風,一尺為我剪? 第四卷:帝王之寵 第二百四十八章 誰也不會死 因為衛英的一道皇命,所以沒有人敢踏進忘魂殿里半步,盡管外面已經開始白幡招展,旌旗漫天,那個讓全國人都為之敬仰的三皇子衛颯殿下,因為得了暴疾而一命嗚呼,只是這個消息還在封鎖之中,衛英不是傻子,他不會讓這個消息這樣快的流傳出去。 衛英唯一擔心的是他的兒子的尸體如果不能很快的入土為安的話,就要腐爛了,這夏末的季節,讓他很難受。他的兒子不能這樣不聲不響的死掉。衛英已經傳令給禁衛軍,讓他們徹查當天的事情。把一切來龍去脈全都調查清楚才可以回來。 忘魂殿里,仍舊有一個人垂死的抱著一個已經死透了的人,她的胸前流滿了鮮血,似乎氣脈也受到了損傷,可是,她一動也不動,似乎是在等待著讓自己鮮血流盡的那一刻出現。那樣的話,她就可以追的上他,再告訴他一遍,自己很喜歡那根銀簪子,也想要把那玉墜子送給他,做定情的信物。 更想要告訴他一句真話,其實他一直念來念去的“小溪兒”并不是她的真名字,她有一個很好聽,很高雅的公主一樣的名字,她叫融嫣,本來就是一個公主。 不過是一個亡了國的公主的名字,很不巧的是,讓她亡國的人,是他的老子,衛英罷了。好吧,但是這些都沒有讓她感到悲傷和為難,她也不在乎。她目前最在乎的是他,是他這個壞蛋。若溪呆呆的坐著,抱著衛颯的雙手都開始發僵,說實在的,她的眼前似乎有無數的金星再跳,她已經看不清楚他了。 若溪慘然一笑,“衛颯,我忘了告訴你一個秘密?!?/br> “我一點也不討厭你,相反,我很喜歡你,你和那個弦月要成親了,我嫉妒的要發瘋,我想讓她死,想離開這里,是因為我害怕,害怕完完全全的失去你,而現在,弦月還活著,我也還在這里,而你,卻再也不能回來了。衛颯,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那個人依舊是閉著眼,不動也不說話。 若溪艱難的舉起手掌來,撫摸上他的頭發,很柔順,很光滑,似乎還蘊含了那天的雨水的味道。 她艱難的起身,此時的大殿里已經沒有了什么人可以讓她使喚,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當她走到大門旁的時候,聽見了有人低低的啜泣的聲音,似乎在壓抑著,不敢高聲哭出來的樣子。 是寶焰。 她虛弱的對著門口說,“寶焰,來,替你主子打點熱水來,我要替他擦干凈?!?/br> 寶焰渾身抖了一抖,見鬼似的看著滿身是血的她,“王妃!您……您還活著!”若溪干裂的嘴唇跳出血珠來,虛弱的笑,“是,活著,不過,也快了?!?/br> “我去傳太醫!”他拔腿就要跑,被若溪拉住,“不,不用了,寶焰,快去打水吧,我可能……也堅持不了多久了?!?/br> 寶焰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我這就去,我這就去?!?/br> 若溪扶著窗戶,顫巍巍的不讓自己倒下,就那么安靜的等著寶焰回來。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寶焰真的端著水跑了回來,還有潔白的毛巾。 “王妃,寶焰……也想送一送殿下?!痹捨幢?,他已經泣不成聲。 若溪點了點頭,用手捂著自己的胸口,那里面有十幾根銀針牢牢地扎在里面,只要她一動或者是呼吸,就會感到刺骨的疼痛。 但是她不在乎,她現在只在乎一件事,就是她要去見衛颯了,但是在那之前要把衛颯弄干凈才行。 “好吧,正好你和他再說說話?!?/br> 若溪終于扛不住了,將身體一歪,靠在雕花的大床上,感受著生命的匆匆流逝,也感受著自己的一顆心,逐漸的慢了下來。她最后一句話是對著寶焰說的,“寶焰,待會兒記得給我也擦干凈了,然后,和他放在一處?!边@一句話倒是說得沒有絮絮叨叨的虛弱不堪,只是寶焰卻淚流滿面。不敢回頭去看,只是點頭,“是,王妃,寶焰記住了?!?/br> 門口似乎有人在跳,有人在鬧,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哭。 好吵,好亂啊。 若溪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躺在那床上的紅衣男人,他還穿著一身喜服。 “咣當?!币宦暰揄?,讓人不驚愕也不行,是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她穿一身淺藍色的衣裙,腦袋上戴著一頂斗笠,斗笠的帽檐很低,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剛才這個門就是她踹開的。 真是大膽!這里可是衛颯的府邸啊,誰人敢這么囂張?寶焰驚訝的回頭去看,還沒來得及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的時候,就感覺脖子上一麻,“靠邊靠邊,這人要是這么擺著的話,不等死還能怎么著?” 他的身后跟著進來了一個人,穿著白色的衣袍,他和這個女人的目標果然不同,那女人進來就撲倒跟前去看那個衛颯,而這男人則是進來之后,直接將若溪攔腰抱起,輕聲的呼喚,“嫣兒?嫣兒?” 寶焰一頭霧水,他還在迷蒙之中,就看見那個帶著斗笠的女孩子朝他一瞪眼,“想讓他活過來么?” 寶焰拼命地點頭,眼淚都掉了出來。 “那好,那就去取一套銀針,還有蠟燭來?!彼f,寶焰立馬去辦,半路上跑得自己的腳丫子都快斷掉了,他也不在意。 銀針和蠟燭都被取了來,放到她的眼前。 那女子輕輕地用一種藥水擦拭了下自己的雙手,然后取出銀針,讓自己鎮靜下來,用銀針在蠟燭上挨個烤過,然后再將它們挑上一點藥粉,就那么直接的插進了衛颯的xue道里,衛颯雖然已經早就沒有了呼吸和感覺,但是眼尖的寶焰發現,當那銀針扎進他的身體里的時候,衛颯身上的肌rou明顯的有收縮的現象。 “殿下!”他太高興了,這不是表明,衛颯還活著么? 那少女顯然也是一愣,第二針扎下去的時候,她呵呵的笑了下,對著一旁干著急的白衣男子說道,“喂,白川,你看這個皇宮里的事兒是不是都很有趣,這人明明能活,他們卻說他死了?!?/br> 白川黑著一張臉,將若溪抱了過去,“別光顧著救這個,還有這個?!?/br> 少女呵呵的笑了下,手上的動作還是那么的麻利,沒有因為她在說話而減慢速度,“你也沒說讓我先救女的啊。再說了,這個男人好看的很,不救,可惜了?!?/br> 白川哭笑不得,只好先用真氣給懷里的若溪度氣。那少女那眼睛瞄了他一下,“別光用真氣,要在她的璇璣xue上度進去才有用?!?/br> 白川果然立馬按照她說的去辦,結果就看到懷里的女人真的有一點松動了神情的跡象。若溪的睫毛動了動,眼睛還沒有睜開的時候,手就已經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前襟,“白……白川?!?/br> “是我?!彼男亩溉灰粍?。她認得他。 若溪苦笑了下,“救救,衛颯……”說完,又昏了過去。剛剛被吊高了的情緒又被狠狠地摔倒了谷底,這滋味真是不好受。但是為了讓她安心,白川還是很認真的回答了她的話,“嗯,正在救他?!?/br> 若溪的神色一松,昏了過去。 那少女手上的銀針似乎會飛一樣,讓人眼花繚亂,衛颯的身上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就被扎成了蜂窩樣,讓他看起來很滑稽。 少女一頓施針完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你懷里那個,不是什么大事兒,來拿過來我看看?!卑状ㄚs緊將若溪抱了過去,“這個,不能死?!彼粗倥难劬φf。 “那那個你似乎很盼著他死似的?!鄙倥{侃著說,然而手里卻很麻利的將若溪的衣服解開,一一挑出來那些作怪的銀針,順便止住了不斷用出來的血。 許久,那少女用小碗借了一點若溪的血,放在唇邊嘗了嘗,“唔,這不是有現成的解藥么?怎么還舍近求遠,這些蠢人?!彼约亨止玖税胩?,將那點血放到了衛颯的嘴邊,不知道是捏了他的什么神秘的xue道,衛颯乖乖的將那血喝了下去,百川看得目瞪口呆,這個女人的醫術好的沒話說,這他知道,但是……她似乎還會一些他從來不認識的本事。 那少女知道他在盯著她看,嘿嘿的笑著轉過臉來,眼睛里有著淡淡的紫色光暈在流轉,如同天邊的夜幕下的一顆寶石。 璀璨奪目,光華萬千。 “過來扶著點她?!卑状ㄚs緊走過來扶著若溪的雙臂。那些細密的傷口已經不再出血,可是那傷口細密的也實在是讓人感到驚訝和心痛。 “好了?!币煌胙沽诵l颯喝下去之后,那少女輕輕松松一笑,“這個人死尸死不了了,但是,他活著,以后也會是個痛苦?!?/br> “怎么說?”白川看著她。 “唔,現在還不好說,不過,十有八九是我說的那樣的,不過真的是那樣的話,你要讓你懷里的那位,做好了準備?!?/br> 她收起了自己的行囊,準備離開的時候,就看到忘魂殿的外面,已經改了一番陣仗,是衛英親自帶著親兵衛隊到來,少女幽幽一嘆,將背上的行囊往腰上一挎,看著白川說,“咱們好像有點小麻煩?!?/br> 白川一手抱著若溪,一手握住了自己的劍。 “就他們?來得正好,用他們的血來祭劍也不錯?!彼寥坏恼f。 第二百四十九章 殺了他,救了他? 白川的劍術,是這個女人放心的,少女抬了抬自己的帽檐兒,悠哉悠哉的靠著一扇雕花的大門,很是悠閑自得樣子,好像那一步之遙的門外大院里的打斗和她沒有半分的關系一樣,事實上,還真是沒有一個銅子兒的關系。 少女看了一會兒覺得很無趣,從窗臺上的花瓶里抽出來一根細細嫩嫩的小紙條,放到嘴里叼著,“雨余江清風卷沙,寶月圓如境,有一品茶,五色果,四季花?!彼恢朗悄睦锏男≌{兒,笑得很是舒心。 外面的戰況,她并不擔心,因為白川的功力是有目共睹的,更加因為的是,他那個人,的確可以說的上是人中龍鳳呢。 哎哎,不對不對,應該是人中之龍。而不是鳳,他還沒找著個母鳳凰來和他配對兒呢。嗯,看起來那個剛剛被他抱在懷里的那個小妮子倒是個好對象,似乎白川也對她有那么點的意思,但是……目測起來,這妮子是有了喜歡的人了,大概是不怎么喜歡這個白川吧? 外面的戰斗忽然變了行情,一堆拼著要往前送死的人忽然都停了下來,閃出一小隊人馬來,為首的是大內的統領將軍,是個年輕人,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的樣子,很有些大將的味道,只是臉上的神色卻有些淡淡的,似乎并不是很情愿來趟這倒渾水。 他翻身下馬,抱著自己的寶劍跳進了戰斗圈子當中,揮舞著寶劍來和白川對上幾招,其他的人見到她來之后,都紛紛的退了下去,剩下了一個白川,他那一身潔白如月的衣袍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他看了一眼來者,眼睛里閃動著一絲光芒,真是沒想到在這個奢靡的皇宮之中,竟然還有這樣好的人物在,不過,也算得上是明珠暗投,有些蒙塵的味道。 他斜睨了他一眼,“來送死?” “不,來殺你?!蹦乔嗄晷α讼?,他的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神采,似乎對什么都漠不關心似的,又似乎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致來一樣。 “好,那就看看你是不是有這個本事來殺了我吧?!卑状ㄍ炝艘粋€劍訣,在身前舞動出來漂亮的劍花,似乎是一道密不透風的墻壁一樣,牢牢地將他的全身要害都籠罩住了。 “好漂亮的劍!”那青年贊嘆了一聲,也舞劍上前,幾個回合之后,他兩個人的眼中都閃動著惺惺相惜的神情。這種人,如果能做朋友就真的太好了。 百川在心里感嘆,他大好的年華,竟然虛度在了這奢靡混亂的皇宮之中,看樣子也不過是一個統領守衛軍的小頭目,這樣的人物當真是可惜了。 “啪?!眱杀鷦ハ嗯鲎?,挽出來一串刺目的火光,那青年的力氣似乎沒有白川的大,被推得往后倒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的用腳后跟兒站穩了身形。 白川冷冷一笑,縱然他有心要愛才,惜才,可是這敵對的立場,和緊迫的實情,都讓他明白,自己如果對這個人防水的話,他一定是在自尋死路,就如同這個青年自己所說的那樣,如果自己對他有一丁點的心軟的話,那他就是真的活膩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