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鐘無顏一直沉默的喘息,平靜自己的內心,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忽然對她焦躁起來,對自己的行為有些許的慚愧,他知道,他又一次把這個丫頭當做了印象里的某個人。沒辦法,那個人的一顰一笑都似有千金之重,全部印在他的心上,即便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但她的容貌還總是在他眼前清晰無比的浮現。 “對不起,我……”他揉著自己的額頭,腦袋里嗡嗡的疼,這些年之間,父母也為他尋找過門當戶對的女子,或婉約,或清麗,因為他的良好家身,和溫文爾雅的談吐,愿意追隨他的女孩子還是不在少數的,但是無論他如何試著去忘記,試著去接受別樣的溫柔,試著去開始新的生活,她的影子始終會不定時的冒出來。那個梳著及腰長發的女孩子嘻嘻的笑著,她的手里拿著細長的柳條,朝著他不怎么穩當的跑過來,身上掛著的長命金鎖一顛一顛的翻動,鬧著要他帶她出去玩。 她就是要他受這種苦!明明已經瞎了,心里卻明白的通透。美好的回憶通常只有兩種用途,在幸福的時候增加甜蜜,在悲傷的時候讓人再傷一次。 他已經快要不記得自己這些年是如何在痛苦如斯的回憶中熬過來的了。他撐著床,搖搖晃晃的起身,接著剛才沒說完的話繼續說下去,“我走了?!眳s一腳踩在打翻的杯子上,圓滾滾的,讓他站立不穩。若溪幾乎是下意識的拉住了他的手臂,他比從前長高了,但似乎還是一樣的瘦。 “小心?!彼齽恿藙幼齑?,目光卻再也不敢向上,鐘無顏方才那一瞬間的痛苦和絕望已經像一把刀剜進了她的胸膛,再看一眼,她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偽裝全部被崩壞。 她拉著他的胳膊沒有松開,眼睛望著窗外的大樹,似乎有人影在樹后晃動了一下,若溪瞇了下眼,冷冷微笑。 “你……休息一下再走吧?!彼拖骂^,聲音小的不能再小,好像還沒有從鐘無顏剛剛冒失的舉動當中回過神來。 但是這種軟柔的,似乎帶著點懼怕和驚恐的聲音卻讓他移不開腳步。鐘無顏點了點頭,就著她的手重新坐下,只是這一次她和他挨得更近?!坝袀€人真好,一個人真是太難受了?!彼f的很小聲,卻足夠讓他聽清。 鐘無顏的身子一僵,被她一直抓著的胳膊一動,若溪低頭看,他的手已經準確的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微涼的體溫和衛颯每次接近時的灼熱截然不同,也和衛颯帶給她的惶恐不同,鐘無顏的手讓她的心感到安靜。 她沒有動,那只手微微用力,壓住了她,若溪沒有抬頭,半低著腦袋,瞧見紫色衣袍上的花紋越來越近,已經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微涼的雙手摩挲著找到她的肩膀,脖頸,最后停在她的臉頰,如同珍寶般的用雙手輕輕捧起,讓她仰起頭,同時,他的唇輕輕落在她的上。 她的身子很僵硬,卻沒有反抗,也沒有迎合,她只是這么坐著,像一只被擺放得很好的布娃娃。她睜大眼睛看著這個讓她忽然間陌生起來的男人,感受到他在逐漸加重這個吻,起初輕而柔的貼合也變成了緩慢進入的探索。距離一點點消除,鐘無顏長長的睫毛貼到她的臉上,刺得她有些發癢,直到他的舌滑進來的時候,她畏縮了,手抵在他的肩膀處,用力推了兩下。 她不想,不想自己像個妓女一樣被各種男人與所與求。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剛才的確被他誘惑了。 鐘無顏畢竟是鐘無顏,他察覺到若溪的抗拒神色有些暗淡,慢慢結束了這個長得讓人窒息的吻,輕輕松開捧著她臉頰的雙手。若溪看著他白皙的臉龐上泛起的異樣紅暈,心里冰涼的哼了一聲,男人在想的永遠只有那么一點事。 幸好鐘無顏是看不見的,不然他一定被若溪的眼神嚇到,那種冷酷和鄙夷絕對是他沒有從她的身上見到過的。 “弦月公主她好些了么?”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那個女人。 鐘無顏愣了一下,回答,“她已經好了很多?!?/br> “哦,那就好?!比粝鋈恍α讼?,口氣里帶著嘲諷,“感覺很可笑是不是,明明我被打得下不了床都是因為她?!彼穆曇舻?,好像在說著和自己毫無關系的事,“但是她中毒卻不是因為我?!?/br> “你信不信?”她第一次沒有稱呼他的名字。 鐘無顏根本沒有思索,極其認真的點頭,“我信?!?/br> “為什么這么信我?”她問。 他說完,自己也愣住了,他憑什么就這么相信她呢?這大概是因為她和那個人一樣狡黠聰明,但骨子里卻天真善良。 “因為我和你提到過的那個人很像?”她輕笑。 鐘無顏有些窘迫,點了點頭,“那么……”她笑得似乎更開心了,“那么你剛剛吻我也是因為我和她很像,是不是?”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剛才那一轉眼的時間里,他到底有沒有這樣想過?連他自己也記不得了,只記得她的唇……很美好。 見他不說話,若溪向后一躺,靠在枕頭上,“時間不早了,鐘大人請吧?!彼铝酥鹂土?。 鐘無顏默然起身,那聲鐘大人似乎又把他們兩個的關系拉回到了最初那樣,他是大人,她是丫鬟。 他覺得臉上難看起了,也許她剛剛的順從只是因為他是鐘大公子,她一個正走背字的小丫鬟得罪不起,所以才……只得接受。 “明天……”他支吾了一下,他想說個借口告訴她明天他來不了,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自己莽撞的行為。但是話卻被她生生打斷。 “明天我想吃地瓜粥?!彼鋈徽f道。 是在默許還是在邀請?鐘無顏心里涌起一陣喜悅,她這么說,就表示已經原諒他的行為不追究了么? 好像怕她變卦似的飛快點了點頭,鐘無顏走了,走得時候被杯子絆了一腳也沒在意。若溪看著他剛剛掩飾不住的喜悅之色,默默笑了起來。鐘無顏,還是那么的直接。他的喜怒都寫在臉上,他就像是一只人畜無害的小白兔,溫順典雅,比較起來,衛颯就是兇猛的獅子,沉穩又可怕。 屈起腿,她側著腦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眼神狀似不經意似的往窗外看,剛剛見到的那道影子已經不見了。 很好。若溪尚顯得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冷冷的笑意。獅子和白兔,她沒有把握拴住兇猛詭詐的獅子,但是抓牢一只兔子的本事她還是有的。 心情很久都沒有這樣好過了,她似乎看到了并不遙遠的未來。她隨即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可笑,她的未來?不是在決定復仇的那一刻起就全被賭在了這條路上么? 傍晚的時候,衛承過來看她。她正閑的無聊,一抬頭,就看見一臉笑意的衛承進來,坐起身,“大殿下?!?/br> 衛承微笑著看她,示意她不用起來,自己拉了把小凳子坐下,“感覺怎么樣?” “身上輕便多了?!彼残α似饋?,好像真的好久沒有這么閑在過了。 “給你帶了這個,打開看看?!彼Σ[瞇的遞過來一個布包,若溪帶著驚喜打開,“好漂亮,是給我的嗎?”布包里面是一塊錦布,五彩斑斕的絲線和一排繡針,大大小小的都有,還有一截炭條,已經修的粗細正好。 “看你每天閑的發慌,一點小玩意,打發打發時間也好?!毙l承笑著解釋。 “謝謝大殿下?!彼悬c欣喜的擺弄著手里的東西,“我好久都沒摸過繡活兒了。就是這錦布的顏色有些太顯眼了,大殿下,您能不能找人給我帶塊深色一點的料子來???”她忽然皺了眉。瞧著她小孩子似的表情,衛承不由笑了起來,“還挺挑剔。女孩子家家的,要那么深的顏色做什么?” “我見鐘大人的帕子有點舊了,琢磨著想給他換一塊?!比粝n白的臉上染上紅暈,忽然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第八十八章 選擇 衛承眉梢一動,挪揄的勾起嘴角,翹起二郎腿。在他的注視下,若溪的臉頰紅暈更重,頭也埋的更低,“大殿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覺著這些日子鐘大人一直來看我,心里很過意不去,所以才……” “哦,”衛承呵呵笑了下,“我還什么都沒說呢吧,你緊張個什么?!?/br> 這么一來,若溪倒好像是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傻瓜。絞了絞手里的錦布,“大殿下喜歡什么花樣,我也一起繡了,算是一點心意?!彼@幾句話說的倒有幾分真意,好歹衛承也是在虎口把她救下的人。 “你這是要報答我了?” “當然,小的是知恩圖報的人?!彼f得很認真。很好,他等的就是她這一句。 “那我要是請你幫個忙的話,你也會幫的,是么?”他瞇起了眼睛,若溪心知肚明,面上卻顯得不明白,一口答允,“當然,大殿下叫小的做什么,小的肯定萬死不辭?!?/br> “那倒不至于,我先問你一句,你心里是不是還放不下三弟?”他問的很直接。 若溪一愣,臉色有些難看,咬著下唇緩慢的說著,“小的從來不敢癡心妄想,三殿下他……”衛承并不阻攔她的謊言,反而好笑的看著她繼續糾結,反問,“我可是記得從前老三對你呵護尤佳啊?!?/br> 若溪氣息一滯,別過頭去,“三殿下他若是心里真的有小的,小的此刻也不會在這兒給大殿下您添麻煩了?!?/br> 這一句才是心里話吧。衛承挑起眼直視著她的雙眼,“他是我兄弟,我這個做大哥的自然是清楚他的脾氣秉性,老三風流慣了,全京城為他傷心難過的姑娘多的是,我也沒見他對哪個動過真心?!?/br> 若溪低垂的睫毛動了動,他說的是實情,就是要告訴她臣服在衛颯腳底下的女子多的是,大多都是被玩.弄膩了一丟,她只能說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沒什么特殊的。這些她都懂的,也是原先自己心里早就想清楚的事兒,只是這會兒被衛承這么當面鑼對面鼓的說了出來,忍不住還是有點難受。 “心里放不下,等好了就回忘魂殿去吧?!毙l承很隨意似的說。 若溪凝眉,看他,“出了弦月公主那檔子事兒,小的怕是回不去了?!币切l颯當初信她此事也還有緩和,但是衛颯現在擺明了就是把她扔在一邊不管了,就算是她厚著臉皮肯回去,她肯,衛颯也未必肯。 “你要是想回去,我倒是可以給你想想辦法。但是……”他勾起細長的眉眼,眸子里的沉靜是她未見過的另一面,“你順利回到三弟身邊之后,想辦法將他和手下心腹的書信拿到手,然后交給我?!?/br> “???”若溪驚愕的回視著他,“你要我背叛殿下?” “這怎么能說是你背叛他呢?”衛承口氣輕蔑,“到底是誰始亂終棄,任由你被人欺負而置之不理的?”若溪又說不出話來了,凝神聽著他的話,眼睛里空空蕩蕩的好像神魂都游走了一般。 “想想看,你回到忘魂殿,依舊可以和他朝夕相伴,弦月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擺設,一個異族,沒家身沒背景,是個公主倒是不假,可山高皇帝遠,她父王若真有本事讓她不受委屈,她也不會淪為和親的貢品。三弟性子輕浮,迎娶了弦月不過是王命,你只要還在他身邊,就有的是機會?!?/br> 衛承瞧她這副德行,只微微笑了笑,擺弄著那塊錦布,四四方方的錦布光滑如水,一端被若溪緊緊握在手中,他抻了抻另一端,“很多機會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你錯過了,就不會再來了?!?/br> 手上一空,那塊錦布已經到了衛承的手上,若溪怔怔的望著他,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透明,連嘴唇都不可抑制的微微抖動。衛承并不著急聽她回答,她現在這個樣子倒讓他相信這個女人已經把他的勸告聽進去了。 沉默,靜謐,若溪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腔子里蹦蹦的跳著,太過安靜的環境讓這件屋子籠罩上無形的壓力。衛承說的很對,只要她還留在衛颯的身邊,她就有希望,只是他理解錯了,若溪心里期待的希望,并不是和衛颯重新歡好,而是她只要留在忘魂殿,三殿下陣營的核心地帶,她就有機會接觸到最直接的情報和信息,她有的,是親手摧毀衛家的希望。她曾想過要靠自己的力量,但是這皇宮里的機關重重,眼線錯綜復雜又豈是她一個小女子能夠玩轉的了的?她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伙伴來合作,沒想到,衛承居然自己先開了口。 其實有一點衛承說的不對,弦月對她來說根本夠不上威脅,一是她無心和她爭搶什么,二是……弦月和衛颯的婚事能不能順利完成還是個未知。 “大殿下有什么辦法能夠讓我回去?”她收回空洞的眼神,重新看他,眼中多了幾分堅定。 衛承看在眼里,露出微笑,怎么看都有一種陰謀得逞的jian詐,把錦布放在手心上貼著她的臉頰上下慢慢的滑動,似乎是在輕柔的撫摸她一般?!稗k法很好,就是會委屈你一下?!?/br> 委屈?若溪在心里輕哼了一聲,她這輩子最大的委屈都受過了,還有什么是要她懼怕的?她輕輕合了下眼,又睜開,“大殿下吩咐?!?/br> “你我要聯手演上一場苦rou計,老三一向自負憐香惜玉,對自己的女人他還不會太絕情?!毙l承手指一松,錦布從若溪的眼前滑落,冰涼涼的水樣的絲綢質地掃過她的睫毛,若溪卻連眼睛都沒炸一下?!爱斎?,你也不用害怕,這個苦rou計并不會真的對你怎么樣?!?/br> 若溪麻木的點了點頭。衛承拍了拍她的臉,很滿足的離去。 百里之外,陵南的冰凌災患正鬧得緊,衛颯三天前到達這里之后便馬不停蹄的開始籌劃準備救災的事宜,下午,隨行的幕僚過來告訴他,北邊的堤壩因為年久失修而禁不住大量冰凌的沖撞,已經開始松裂。 接到消息之后,衛颯帶著一只小隊很快趕到了北面堤壩。堤壩上的石塊不時的隨著冰凌的沖撞而掉落,壩身上面已經有了明顯的裂痕,情況十分不妙。衛颯勒馬站在附近山頭上往下觀望,堤壩的下流分為東西兩側,一側是一排排村舍茅屋,另一邊則是大片的農田。大祁國的米糧輸送大多是要靠陵南地帶,因為這里的地勢地貌十分適合作物的生長,而居住在這里的人也是世代靠種地務農為生。 “此處住戶甚多,人員又較為分散,而且,之前咱們有人去做勸說,讓他們撤離,這些居民都不肯配合。而且,村中的里正還帶人上了萬人書,請求殿下讓他們和這片世代為生的良田共存亡?!?/br> “荒謬!”身后有別的幕僚發出反對的聲音,“這些土包子,眼光短淺,把幾分地看做了命根?!?/br> 衛颯看了那個憤憤不平的幕僚一眼,那幕僚識趣的閉了嘴。 農民的根本就是土地,要讓他們在自己的命和土地之間選擇的話,他們肯定會選擇后者,這點心理準備衛颯在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但是,他看了眼袁興手里遞過來的萬言書,所謂萬言書也就是由人起草了個進言,然后再讓所有村民在大黃的紙張上每人按一個手印表示支持罷了。只是,真的就因為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們的一時腦熱而讓他們和農田一起被冰凌吞沒么? 這大概不是上位者應該做的選擇。衛颯抿著嘴,不說話,他看著近在眼前一般的冰凌大片的撞擊著,大顆大顆的白色氣泡在冰面下起起伏伏。 “看現在的情況,只能是開壩放水了?!蹦涣旁d在他的身后,聲音十分低沉的說著。衛颯同樣也是神色凝重,袁興說的不錯,如果能夠搶在堤壩潰堤之前采取措施的話,損失還是可以減輕不少。這就涉及到了一個讓人難以抉擇的難題,保農田還是保村鎮。 袁興側目看了一眼沉思的衛颯,他英俊到幾乎邪魅的臉孔上寫著少有的嚴肅和沉思,顯然,他也在猶豫。許久,衛颯開啟薄唇,問道,“農田有多大?”他只問了農田而沒有詢問人口,袁興心里就已經猜到了八九。 袁興在心里哀嘆了一聲,如同每一位王者一樣,棄卒保車,人沒了可以再有,而農田沒了,大祁國每年就要損失多少的糧食。從大局出發,衛颯是知道怎么做的,況且他們手里還有這份“萬言書”,就算是陛下責備下來,他們也有憑證,只當是聽從了百姓的意愿而已?!皩傧抡腋浇拇迕裨儐栠^,此地共有良田百余頃,作物多是稻米和黍米?!?/br> “那邊是什么?”他在馬上用皮鞭一指東南面,那里有一片并不起眼的地方,密密的種著一些樹木,他距離的較遠,有些看不清楚。 袁興叫來一個小兵問了幾句,然后回報,“那邊是此地一處富賈的茶園?!?/br> “茶園?”衛颯笑了下,“這不是一般的富賈吧?一個園子大的看不到邊際么?”區區一介商賈能在土壤如此肥沃的地帶開辟大面積的茶園,并且占據已久,這種商人必然不是什么良商。 袁興心領神會,眼前一亮,“殿下您是打算?” “兵分三路,一路去支援前線,盡量鞏固堤壩延緩時間,第二路,去刨一條深溝把堤壩引流,另一端直通茶園。這第三路嘛?!毙l颯勾起了一點嘴角,“去控制住那個富賈,以免他壞了事,耽誤時間?!?/br> 袁興欽佩的看了衛颯一眼,躬身行禮,然后退下。衛颯的兵行動能力很強,他的命令剛剛下達,他們就已經扛著鐵锨鋤頭涌到了茶園周圍,開始大干起來,果然不出衛颯的預料,他們這邊剛一動手,沒有多大的工夫就有人開始出來鬧事。為首的人袁興竟然還認得,在耳邊悄悄對著衛颯說道,“殿下,此人不是普通的商賈,而是大殿下豢養的門生?!?/br> 第八十九章 一舉兩得 “殿下,此人不是普通的商賈,而是大殿下豢養的門生?!?/br> 衛承的人?衛颯眉梢一挑,事情頓感棘手起來。在目前的情況下,他還不大想和衛承起什么沖突,他的時機還沒有到,過早的動作反而不好。眉心凝起一點,又展開,好看的眼睛瞟了一眼遠處鬧得正歡的人群,恢復了平日的悠閑神態?!白?,過去看看?!?/br> 他下了馬,和侍衛們一起步行到人群之后,圈子里正有個十分健碩的男子正和動工的領隊口角,嘴里罵罵咧咧,不時的伸手推搡領隊,那領隊看來年紀不大,面對著這么蠻橫不講理的人顯然是記得衛颯的治下方針,絕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被那男人推著一直退到人群的一側,也沒有動怒,只是……他緊握的拳頭已經顯示出這個青年已經攢足了力氣。 衛颯輕輕問了問身邊的袁興,“領隊是哪個?”這人帶著頭盔,面孔生疏的很。 “叫黃清,來軍中不到一年,表現一直很好?!毙l颯眼中的欣賞沒能逃過袁興的眼睛,他含蓄的笑了下,“您一定想不到,他是黃程遠老先生的兒子?!?/br> “哦?”衛颯果然很有興趣,“我好像記得黃老家里只有一個兒子。他竟然舍得讓他來當兵,真是不簡單?!?/br> 袁興也笑了,黃程遠是他最初的啟蒙老師,為人十分風趣,鬼點子多的很,把衛颯這個小淘氣包治的服服帖帖,也正是因為他的怪異才讓衛颯對他又敬又怕,生怕他又想出什么鬼把戲來戲弄自己,讓自己出丑,所以每次他布置的功課都老老實實的完成,不敢怠慢半分,也虧得他,不然自己這會兒可能還真是個流連花叢,胸無點墨的庸碌王子。 “黃老這輩子最常說的就是百無一用是書生,所以他想叫自己的兒子從戎也不新奇?!痹d解釋了下,其實他剛剛一直在琢磨現在衛颯這副風流難懂的性子是不是也是當初得了黃程遠的真傳。 衛颯笑笑,現在還不是他們深入討論人家兒子問題的時候,那邊的男人只差把拳頭打在黃清的臉上,看得衛颯直皺眉,袁興探尋的問,“要不要過去阻攔?” “不用?!毙l颯一揮手,攔住了他,泛起一絲冷笑,“叫他打,我就怕他不鬧事?!痹d明白他的意思,垂下眼簾不再看他,即便是在知道了這個青年就是自己授業恩師的獨子之后,他還能這么冷靜的旁觀,就這份定心和狠心就非他人可及。 其實沒有什么比和一個啞巴吵架更讓人生氣的事兒了,男人罵的自己都累了,那個領隊還是不開口,推他踢他都沒反應,也不還手,他的怒氣越來越大,怎么說他也是大皇子的人,在這個遠離京都的鄉下能夠和皇族沾上邊的人簡直就是雞群里的仙鶴,會走路的金子,誰人見了他不點頭哈腰,不阿諛奉承,就是本地的地方官見了他也都禮讓幾分,若非有大皇子這塊金字招牌,他也不可能霸占著農田種植茶樹,每年從中獲得暴利。今天居然平地的鉆出這么個生瓜蛋.子,簡單說了幾句就指揮手底下的嘍啰開始刨坑,這分明就是沒把他放在眼里。 胸中怒氣大盛,男人揮起拳頭朝著領隊面門上就是一拳,領隊的青年似乎早有準備,卻根本不躲避,直接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頭,這一拳打在他鼻梁上,頓時鮮血就染紅了臉,他傷的并不見得有多重,但是滿臉是血的樣子實在駭人,周圍的村民都看不過去,揮著胳膊大喊著讓那個男人停下,他帶著的小隊里幾個士兵扔掉手里的鋤頭,跑過來拉開正打的痛快的男人,個個怒目而視,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