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讀,讀,讀不完的書啊,怎么辦,怎么辦?’那人斷斷續續地說, a君嚇壞了,連忙問室友怎么了。 ‘可不可以借你的腦子給我?這樣我就不用這么累了?!侨撕鋈簧袂閲烂C地問。 a君終于明白了,室友一直想借的是他的腦子,他看得出朋友不是開玩笑,于是開始大力的掙扎??墒沁€沒等少許反抗,手術刀已經把他脖子割開了,鮮血一下就噴灑出來。 拿著手術刀的醫科生滿意地看著倒在自己腳下的同窗好友,看著他無助的捂著自己的喉嚨。 ‘這下有腦子記東西了?!现笥训碾p腿,往外走去,只是可憐那個人,到死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殺,當時他又沒死,可喉嚨被割開又喊不出來,只能任由著自己的身體被慢慢拖進黑暗的走廊盡頭,看著自己身下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 據說后來那血跡怎么洗也洗不掉呢,所以被用來告誡我們,讀書千萬被太強迫自己了,凡事量力而行。不過我猜想估計是假的吧?!比A月風講完故事,接著摸了摸自己腦袋,瞇起眼睛笑了笑。 我也笑了笑,不過忽然發現身邊的紀顏卻沒有笑。 “那不是傳聞,是真的,可是和你說的卻又略有不同?!奔o顏望著華月風。后者則微笑著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紀顏說下去。 “我也曾經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你說的那件事其實正好發生在我大一剛剛入校的時候?!比苏伊藗€涼亭坐下,紀顏開始徐徐道來。 “大家都來自祖國的四面八方,大多數人都還是第一次離開家鄉,來到完全陌生的城市里,開始的時候還略有生澀,不過由于都是男孩子,很快變熟悉了,寢室是四個人的,和我同寢室的三人卻各有各的特點。 和我都是本地的瘦高個小華,長相帥氣,性格開朗。另一個是家境富裕來自北京的劉哥,最后一個則是一直到開學的時候才轉入寢室的雁楠。 四個人中數雁楠最不茍言笑,不過也并非冷冷冰冰,只是猶如算盤竹子,別人撥一下,他就動一下,你問一句他則答一句,絕不多說,然后就又去拼命看書。 “我是靠著鄉親們從嘴巴里省出來的糧食才來上學的,我只能拼命讀下去?!泵慨斘覀儎袼晕⑿菹⑾碌臅r候,雁楠總是抬起頭,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張著薄薄的嘴唇認真地說,所以大部分時間若是去外面玩?;蛘叱燥?,雁楠總是不去的,雖然每次回來我們都為他帶了些,可他也推辭不受。別說酒rou朋友,可人大部分時候靠的卻還是吃飯喝酒聯絡感情,長期這樣,雁楠和大家多少有了些隔膜。 “他,大概是不想欠我們的情罷了?!毙∪A叼著煙,抱著吉它坐在陽臺上,寢室里只有我和他兩人,雁楠去自習,而劉哥則去滿學校找漂亮女生了。據說他很是厲害,早在高中的時候女朋友就論打來計算了,而我們也從未看過那個女孩子在他身邊呆的超過兩個星期。不過奇怪的是這家伙成績非常好,每次考試作業都不錯,實在讓我等羨慕不已。 我很喜歡和小華相處,一來都是本地的,二來他會彈吉它,歌也唱得不錯,只是略帶蒼涼。 日子慢慢過去,可是奇怪的事情卻開始浮出水面。 首先是我們的宿舍,那是一棟民國時期的建筑,不明白校方卻一直不肯拆除,雖然內部翻新了下,可是還是讓人覺得住的很不舒服,很大的原因是里面總有一股子發霉的味道,一如潮濕的置放在箱子里過久的衣物一樣,而且我們是宿舍樓層的最末一個寢室,墻壁正好靠在最外面,所以每到下雨,墻上總是濕濕的一片,讓人很難入睡。 靠最外面的,就是小華和雁楠。 但是奇怪的是挨著小華的那面墻卻干燥如常,雁楠則叫苦不迭,他來自少雨地區,這樣濕潤的雨季讓他很難入睡,我見他總是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于是提出和他換床睡,雁楠起初不同意,可是長期的睡眠沒有質量使他學習成績也略有下降,最后他同意了。 “麻煩你了,真是不好意思,雨季一過我們就立即換回來吧?!毖汩獡屩鴰臀沂帐皷|西,我則擺手說不用了。 “不,一定要換回來!’雁楠的眼睛睜的很大”把我的床單拽的死死的。我只好連聲說好的,他才恢復過來。雁楠出去后,躺在床上發短信的劉哥忽然伸了個頭出來冷笑道。 “瞧丫那cao性,還以為自己是什么玩意,紀顏你白做好人了,這種人壓根不會把你對他的好記在心里?!眲⒏绮恍家活櫟卣f道。 “沒什么,反正我也喜歡和小華一起啊?!蔽覄t笑了笑。 “算了,懶得搭理他,我晚上去戲果,這里的妞盤亮的多了去了,要不等下我看有多余的打電話叫你和小華一塊去吧,反正你們也無聊?!闭f著他手機響了,對這電話嚷嚷了幾句,馬上跳下床,拿好鑰匙。 “哥們我今晚上不回來了,甭給我留門了?!闭f完便一溜煙走了,出去的時候正好撞見雁楠拿著臉盆走進來,兩人站在原地互相對視了一下,然后各走各路了。 天南地北的人聚在一起,多少有些隔膜,我當時也只是這么認為的。 可是那段時間小華的臉色卻非常不好。我問他怎么了他始終不說,最后逼急了,他才張嘴說出來。 “每天你們睡著以后,靠著我的那面墻就在蠕動?!彼椭X袋沉著聲說道。 “這怎么可能?”我開始聽了也覺得有些荒謬,“你大概最近學習太累了吧?” “不是的,要不這樣,今天晚上你就拿著筆和紙睡在我床上試試,反正我不敢睡了,晚上我回家睡覺去?!闭f著,他抄起書包,就出門了,我見他臉色不是很好,本想攔住,無奈他一下就跑了。 晚上雁楠早早地就出去了,寢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躺在小華的床上,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動,于是沉沉的睡過去了,沒過多久,外面開始下大雨了,墻壁開始漸漸出現黑色的水漬,可是我這邊還是白白的一片。 忽然在雨聲和雷聲中我聽見了另外一種聲音。 那是一種拍打墻壁的聲音,很有節奏感。 以前我睡在自己床上,經常聽見這聲音,因為隔壁寢室的同學喜歡躺在床上聽歌,豎起的大腿敲打在墻壁上,或者有事沒事拍拍墻玩。 可是現在這墻的另外一面什么也沒有。 我將自己的耳朵貼在墻壁上,果然,那聲音更加清楚了,而且我幾乎可以分辨的出那是腦殼磕在墻壁上的咚咚聲音。 這個時候,貼在墻面的臉上感覺墻體真的在蠕動,雖然只是輕微的一下,可我清晰的感應到了。我立即縮了回去。 沒錯,在宿舍的日光燈下,那墻體的確如揉搓的面團一樣一下一下凹凸著,最后停下來了,我用手摸了摸,非常有紋理感。 從床上跳下來的我趕緊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大的白紙和鉛筆,白紙本來是拿來畫人體骨骼的,我想起了小時候經常把紙墊在硬幣上畫圖的事情。 同樣,我用白紙平鋪在墻面上,然后用鉛筆大范圍的涂抹著。 隨著鉛筆芯漸漸的磨平,紙上出現了一幅黑色背景,白色線條的人臉。 那是一張女性的臉,雖然不是很清除,但是看得出五官臉型都很不錯,是個美麗的女孩子,但眉宇間卻略帶憂愁,她眼睛緊緊閉著,嘴角略微上翹,仿佛在笑,但那笑容卻充滿絕望。 我想都沒想,立即把那紙撕碎了扔進垃圾箱。 幻覺吧,我再次用手撫摸墻壁,卻只能感覺光滑如鏡,先前的凹凸不平感卻沒有了,那奇怪的撞擊聲也沒有了。我只能單方面的認為事情結束了,而且仿佛的確如此,第二天小華回來了,如沒事人一樣,依舊笑嘻嘻和我聊天,說回去吃了如何如何多的好吃的,我則用拳頭錘了錘他。 接著,劉哥也回來了,心情似乎很好,上課的時候這家伙坐我旁邊,滿身的酒氣,而且隱約之中還有股淡淡的脂粉香氣。 “今天要交上星期布置的血管分布圖你小子畫了沒???小心最后考試不過就搞笑了?!笔兆鳂I的正是雁楠,我知道他可是不留情面的,而這次的作業是和最后考試掛鉤的,我自然不免有些擔心。 “你丫少給我拔塞子,壓根不必擔心我,我在點背也不會掛科,忘記和你說了,昨天晚上哥們我可爽了,居然還是雛,真難得,不過就是有點死賴著不走,雖然是靚,可是我不可能對一個女的兩星期以上啊,要不你都會笑話我了是吧?”說著他用大手摟了摟我肩膀,我拍開他的手。 “你就作吧,小心有報應,倒是沒一個女的會嫁給你,真正孤家寡人一個?!眲傉f完,他就呼呼睡去了,我也只好繼續聽課。 很奇怪,沒看見他畫圖,也沒看見他交,可是老師并沒有指出來,后來翻了翻成績,他居然比我分還高,和雁楠是同分。 期末考試前,即便是劉哥也有些緊張了,他也開始繃緊面孔,復習課本,他很聰明,看的也快得多,問的問題也很到位,而且一旦專心做事就把手機關閉,不過我依舊看見一些人來寢室找他,有男有女,大都被他罵跑了。因為累積學分不過,是會被立即離校的,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每年為這個從主樓跳下來自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所以哪怕是雁楠,也比平日多了些謹慎和煩躁,學習的壓力和炎熱的天氣,恐怕都是原因所在。 只是有一個漂亮女孩卻總是哭著過來,無論劉哥如何趕她就是不走,罵也罵了,好話也說了,從女孩的口音聽來,居然好像也是本地人。她老是側著臉站在門口,長相有些面熟,卻老想不起來。 最后劉哥實在受不了,和女孩出去了一趟,過了老半天,我還以為他又要在外留宿,誰知道他居然跑了回來,一臉沮喪,原本白凈的臉龐上居然多了個纖細精致的紅色的手掌印。 “我怎么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種,真是的,還死賴著我不放了,紀顏你們這里的女孩子是不是都這樣啊?!彼騺砜诓粨裱?,我倒也習慣了,不過還沒等反擊他,小華忽然一反常態的跳了起來朝他撲了過去,劉哥沒防備,臉上馬上挨了幾下。小華什么也不說,只是往劉哥身上招呼,還好我把他們拉開了,雁楠則站在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 “馬上要考試了,要打架死遠點打?!毖汩谝巫由险f了一句,接著拿著書又去自習教室了。 小華也出去了,我總覺得他最近有些奇怪,臨走前只對著劉哥說了句“以后再亂來遲早廢了你?!眲⒏鐨獾锰似饋?,可是被我按住了。 “我這是看你面子,否則我拆了他!”我安慰了他幾句,也覺得心煩,于是出去走了走。寢室里只剩下劉哥一人在看書。 我來到了寢室樓下,看著最外的那側墻,始終想不通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而那時候我忽然接到電話,說醫院的父親病情有些惡化,我只往寢室打了個電話給劉哥想讓他幫我請假,但始終無人接聽,事情緊急,我只好先趕往醫院了。 父親是高三畢業病重的,始終不見好,還好那次不是太嚴重,不過我還是在醫院守了一夜。 我是第二天凌晨趕回學校的,天忽然開始下雨了,而且又急又大,我沒帶雨具,只好連忙往宿舍趕,這個時候估計連喜歡大清早去草地背單詞的雁楠都得呆在房間里了。 當我來到宿舍樓下,卻沒再上去了,因為我看見一個白乎乎的東西吊在宿舍樓外的墻壁上,位置看上去就是在我們寢室。 猶如一個雨天娃娃,我看清楚了,好像是個女孩,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黑色的頭發和裙子被雨水打濕了,緊緊的粘在身體上,她是背對著我,臉朝著那墻壁。一條長長的繩子勒在她的脖子里。 開始刮風了,她纖細瘦弱的身體就像紙做的一樣被吹起,然后又重重的敲打在墻壁上,發出咚咚的聲音。 我立即打了電話給學校管理處,很快,他們把女孩的尸體放了下來。 那女孩的臉和我上次從墻壁上臨摹下來的一模一樣。 而且很熟悉,我后來想起來,這好像就是那個經常來找劉哥的女生。由于天才剛蒙蒙亮,校方不想造成不必要的sao動,連忙封鎖了消息,把女孩尸體抬走了,知道這事的人并不多,我也被告知不要隨便亂說話。 宿舍樓的燈似乎壞了,我踩著木制的地板,腳底下咯吱咯吱的響著,回到寢室,卻劉哥不見了,小華也不見了,只有雁楠躺在床上。 我以為他還在睡覺,所以沒去叫他,可是又忽然看見他的手上有些血跡。 雖然只是一丁點,但我確定那是血跡,因為它有血液特有的凝固后的痂痕。 我轉身出去,不料雁楠卻說話了。 “很感謝長久以來你對我的照顧,我不喜歡欠人家的情,因為我暫時還沒有能力去還,你一直奇怪那小子的作業吧,其實都是我幫他做的,考試的時候我也幫著他作弊,不過他也的確很聰明,他有顆非常優秀的腦袋,有著非常優秀的腦子,一些我需要花很多時間記的資料他一下就記熟了,實在不明白老天爺為什么如此不公平。不過無所謂了,我不會再為了賺他那幾個遭錢而受罪,看他的臉色了?!毖汩f完,在床上翻了個身。我沒聽明白他的話,只是知道了原來是他一直暗中幫著劉哥寫作業。 當我走出寢室的時候,卻看見門外一條狹長的血跡,開始進來的時候有些急,居然沒有注意。 我順著血跡走下去,那血跡一直到了樓層的另外一端。 那里是廁所,那時候每層樓就一個廁所,而不是像現在每個寢室都有。 我小心的走進廁所,里面只有水滴的噠噠聲。 劉哥歪著腦袋靠著墻躺著,大大的眼睛圓睜著,仿佛很不相信似的,血跡是從他脖子處留下來的,他的喉嚨被割開了,開傷口應該是非常鋒利的刀具。 接連出現兩個死去的學生,校方有些亂了,他們將劉哥的尸體抬走了。抬起尸體我才發現,原來劉哥的腦子也被人取走了。頭后面一個巨大黑糊糊的洞。 失蹤的小華也成為了警察的首選目標,因為據說有人看見小華從手術室帶走了把手術刀。而且死去的女孩居然是小華的高中同學,小華喜歡她很久了。 我打電話給小華家里,接電話的是個小男孩,男孩叫來了小華的mama。 “小華?他很久沒回家了?!毙∪A的母親奇怪地說,我非常詫異,前幾天他不是還回去了么,第二天還說吃了很多母親煮的菜。 “沒有,那天他是打電話說要回來吃飯,可做好飯后卻一直沒來,我還正想罵他幾句?!毙∪A的母親開始絮叨起來,我安慰了她幾句,放下了電話。 小華就這樣失蹤了,我們這間寢室一死一失蹤,沒有別人再敢搬進來,也好,我和雁楠喜歡清靜。雁楠怕潮,所以他就睡在了小華那張床上。我一直對雁楠那天手上的血跡奇怪,他推說是不小心做實驗的時候割傷的,雖然我不相信,可是尸檢報告說了,劉哥死亡的時間雁楠一直坐在自習教室里面,有上百號人為他作證。 “你該不是懷疑我殺了人吧?”雁楠冷笑著說,我自然是搖頭。 我和他之間很少說話,日子也就慢慢的過著,直到劉哥死了整整一年后,又是一個夏季的大雨天。 我那天睡的很迷糊,雁楠去了自習教室通宵看書,我半夜迷迷糊糊的起床卻看見床上躺著一個人,原以為是雁楠又回來了,可是當從廁所回來,卻發現雁楠的拖鞋還在,如果他回來了,必定會換上拖鞋的,這是他雷打不動的習慣。 而且那床下沒有鞋。 我沒有拉燈,因為躺在床上那人的背影像極了小華。 “是你么?小華?”我大聲問道,可是沒有回音,等我走過去的時候,床上的人慢慢爬了起來,不過他沒有朝我過來,而是將身體貼在墻壁上,那人的身子如同沉下水的石頭,融進了墻里面。我馬上拉開燈,床上空無一人,可是我卻在墻壁上看到了一個人形的白色印記。 那以后我也沒有再看見過小華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后來雁楠也不肯睡在那里了,他說每天睡著以后都感覺身體背面,后勁脖子處都能聽到呼吸聲,甚至還能感覺到有涼氣打在脖子上,直打冷顫。 幾年后我們畢業了,搬離了宿舍,雁楠先走了一步,他回了老家去做了一名醫生,他說大學中最值得高興的是交了我這樣一個朋友。 我則苦笑著說,“如果是三個多好?!毖汩聊徽f話。 后來雁楠走了,我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卻發現他的平日里經常上鎖的衣櫥里發現了一個鐵盒子。 非常輕,我搖晃了下,卻不知道是什么。本來想去追他,可是到樓下才發現他已經坐車去火車站了。 我打開了盒子。里面是一個干枯的發白的腦干?;野咨?,如同鈣化了一般,又像鋪了一層石灰的大核桃仁。盒子里面好大一股子防腐劑的味道。 里面還有張字條,是雁楠的筆記。 上面寫著幾個字。 “一直以來,我都想看看真正從頭顱里取出的人腦,當我發現了那家伙的尸體,于是拿起地上的手術刀,我把他的腦子取了出來,我想知道他這樣的人的腦子究竟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呢?”紙條的末尾有著重重的幾個問號和感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