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節
倆人規規矩矩地坐著閑扯了一陣,薛崇訓心情舒暢,眼看窗外的燈籠已經亮起來,就招了招手,把嘴湊過去像是要說悄悄話。姚婉便側耳認真聽著,只聽得他說:“今晚留下侍寢?!?/br> 姚婉的耳|根驟然微微淺紅,垂首微微點頭道:“時辰還早,我先去沐浴更衣……換身漂亮的衣服過來?!闭f罷就起身要溜掉,她的腰肢纖細身體靈活,薛崇訓覺得她就像一只泥鰍要從自己的視線里滑走,便飛快地伸手抓她,結果還是慢了一點只捏住衣袖的一角,幸好她沒有要掙脫的意思立刻就停下來了。 薛崇訓道:“還費那么多事作甚?女人老是想著穿漂亮衣服,殊不知咱們根本就不看重那些東西,她如果真是個尤物,穿什么都掩蓋不住。就像你現在穿這身圓領窄袖袍服,不是一樣好看嗎,身段和線條是遮不住的?!?/br> “那我總得沐浴吧?”姚婉輕笑道,“現在的天氣還沒轉暖,可溫室殿書房里的奴婢卻不知節約把炭火燒得很旺,一天工夫下來我出了一身細汗,若不清洗一下,陛下怕是聞不到墨香書香,只能聞到汗臭?!?/br> “香汗,怕什么啊?!毖Τ缬栆话褤ё∷难?,“讓我嘗嘗美人的汗是什么味?!?/br> 姚婉道:“陛下是要吃了我???”薛崇訓小聲道:“只是嘗,用舌頭,就算用牙齒也不會太重?!?/br> 姚婉的身體在他的懷里變得越來越軟,呼吸也不如起先那么平緩,她輕咬了一下朱唇,柔聲道:“陛下還要用牙齒?要咬哪里,可別咬疼了我?!毖Τ缬枩惤亩涞溃骸坝袃牲c嫣紅輕輕一咬就會便|硬俏皮地翹|起來,翹的時候更美麗?!?/br> 就在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宮門外喊道:“陛下、陛下,魚公公有急事求見?!?/br> 薛崇訓聽罷心里有點不爽,這個魚立本本是個很知趣的人,天都黑了還見個毛?他沒好氣地說道:“什么急事?明天再說!” 門外道:“說是八百里急報,河南滑州謀反!” 薛崇訓聽到滑州,很自然想到了自己把他們害得很慘的崔家,上次有份派到地方的采訪使有一份奏章,說崔家的一些流放犯跑掉了,御史警告他們要造反,這回多半就是那幫人。造反就造反,薛崇訓自謀朝篡位的時候早預計到關(潼關)東遲早要出一回事,不是崔家也有孫家王家李家。 他已經有點火了,回頭罵道:“讓張說和程千里想辦法,只要還沒打進關中,急什么,都給我滾!” 門外總算沒聲音了。 姚婉抓住薛崇訓的手道:“陛下說過的,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有壞人謀逆是大事,要不看看奏章上寫的情況?不然別人要說我是禍國的紅顏禍水妲己之流了?!?/br> 薛崇訓道:“我最喜歡紅顏禍水,只怕夠得上禍國的妲己可遇不可求。不用擔心,朕的江山不是那么好惦記的。咱們還是繼續說牙齒吧……” 姚婉這種婀娜纖細的輕柔,能讓他耐心下來細品,卻不能放|縱出暴風驟雨,不過各有各的滋味,薛崇訓不挑食。不管人的心境如何,大明宮的夜還是很安寧美麗的,夜色中若隱若現的華麗中點綴著點點燈火,猶如一顆顆珍珠。 第十七章 反叛 政事堂里的燈架上起碼點著幾十支蠟燭,亮得就像白晝一般,當然只是像,光線和白天還是很有差別的,人們身上的細節看不清就連邋遢的李守一此時乍一看都人模人樣的。 所有人的神情都很嚴肅。剛剛被人從臥室里喊過來的劉安,本來興致勃勃地要玩一對好不容易找到的雙胞胎姐妹,雙胞胎姐妹也許好找,但又要是美女還要用錢用權弄到手就不那么容易了;但一聽到出了這事兒也弄了個興致全無,他意識到還有更難辦更麻煩的事在等他。 有人造反肯定要調兵去鎮壓,打仗的事兒他管不著,問題是打仗要錢,他當著戶部尚書不找他要找誰要……宮廷開支龐大,特別是太平公主隨便用點東西都比金子貴,心情好賞那些個只會說大話的名士也大方得很,加上今年的軍費預算本身就很高,皇帝一句話就讓杜暹調五萬大軍入吐蕃玩命,那么多人的吃喝軍械軍餉在劉安眼里就是錢的數目,他們死不死劉安也管不著,問題是死了還要撫恤,反正左右是錢。只求今年風調雨順,地方上千萬別遇到旱澇哭著喊著要錢糧賑災;還有太平公主已經修了避冬的華清宮,別心血來潮又要修避暑的什么宮。 和這些動輒以億萬計數的錢,劉安自己收點東西享樂一下根本沒法比,所以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貪官,也不忌諱被別人知道,誰要彈劾讓他去,只要皇帝不想治他,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該干嘛干嘛。 兵部尚書程千里也焦頭爛額,現在河北河東河南一帶根本無健兵可調,只有靠地方團練,也不知中不中用。 工部缺尚書,幾個侍郎卻在,他們擔心河北一亂修長城的工期,雖然主持此事的是張五郎,但張五郎手下都是些打仗的武夫,具體的工作是工部派人去負責的。 當然最不爽的就是張說了,他是中書令。張說已經怒了:“滑州刺史是誰舉薦的?他干什么吃的!” 眾人一言不發,有個官員小心說道:“周吉已經在那兒干了幾年刺史了,要不找以前的卷宗查查?”沒人附和,幾年?你|娘|的咱們大晉朝紀元現在才二年,唐朝時就干刺史的人哪兒去查是誰舉薦的?再說在場的有幾個人都知道一回事:好像大晉天寶元年時滑州刺史到長安來表忠心并述職,給張說送過一份大禮。 張說不鳥那個發言的人的提議,一肚子悶氣忍不住倒出來:“那個姓崔的是從營州逃回來的,能有多少人,一無錢二無兵器盔甲,取個縣城也就罷了,是怎么攻破州府的?一個州沒兵馬嗎,全副武裝的官兵打一群暴|民還丟了州衙,這周吉就是一個飯桶!” 竇懷貞好言勸道:“奏報上說周吉沒有死,讓他回來問問不就明白了么……他要是沒投降的話?!?/br> 程千里沉聲道:“滑州本來就是崔氏的老巢,雖然一門獲罪被流放了許多人,但幾百年的根基不是一朝一日能根除的,地方刺史手里的團練兵也是當地人,恐怕那些兵將也無戰心打崔啟高。丟了滑州并不是太大的事,現在怕的是此人的人馬流竄進河北,現在河北的民心不穩,若是叛賊善于煽|動,聲勢愈大只是遲早的問題?!?/br> 張說問道:“程相可有從速剿|滅的方略了?” 程千里神色凝重:“自從中書令主持的兵制改革后,兵源日益枯竭的折沖府已經撤掉了,改以都督府掌兵,真正朝廷能隨時用得上的只有都督府健兵;而地方團練兵由于沒有朝廷負擔軍餉裝備,他們一是戰斗力差,二是只想自保本地的一畝三分地,要到外地作戰士氣不佳,在不知道叛兵具體戰力的情況貿然拼湊團練兵進|剿非明智之舉。對付這樣的謀|反決不能打敗仗,叛軍勝一次造成的影響比戰役本身要嚴重! 附近的都督府只能依靠黃河以北各鎮,山南、淮南、江南各道一向無事武備松弛。但是年前為了攻占營州,河東、河北、安東三鎮健兵主力已經調入營州,現在是無兵可調。也不知是崔啟高運氣好湊巧了還是早有預|謀,這種時候起兵,朝廷真是難以迅速集結優勢兵力進|剿。所以以老夫之見,除非崔啟高的人馬不堪一擊,不然想馬上撲|滅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辦法就是從兩方面著手,一是嚴令各州州衙守土阻止叛兵的活動范圍擴大,特別是幽州應該馬上委派一個有威望的大臣主持,此地至關重要,早作預防是必要的;二是盡快從別處集結精兵擊|潰其主力,再分而治之一一撲滅。東都洛陽和都畿守軍不能動,叛軍本就在河南,萬一沒被抓住僥幸攻破了洛陽,半壁震動非同小可。剩下的可以從關北三城調邊軍,但是關中高原地區道路崎嶇,不利于行軍;與其調三城兵馬,不如從關中平原調關中軍、或者長安的三大禁軍也很強,還可以沿運河運輸裝備軍械,減少軍費開支和民夫負擔?!?/br> 張說皺眉道:“程相說了一大通,對付地方上的一場叛亂竟然要從關中調兵,兵部的武備是怎么布置的,這樣的法子呈上去,怎么向皇上解釋?” 程千里鎮定地說道:“這不能怪布武不妥,本來山東地區(關中以東)的武備重鎮就在河東和河北,連洛陽的兵都不多,一是因為洛陽遠在腹地常年無事,二是前朝余孽李三郎曾在那里利用官軍謀|逆,東都防御以工事為主、所掌兵馬僅夠防御本地??墒悄昵盀榱诉M取營州,河北河東的健兵精銳盡出,短時間內還沒來得及重新彌補;當時發動營州之役本身就比較倉促,幾乎沒有全盤的準備時間。這樣的情勢完全是一個空子,恰恰被叛軍鉆了空子;現在咱們決不能把河北河東兩鎮的兵馬從營州回調,謹防叛賊與蠻夷內外勾結,讓營州之戰的成果功虧一簣。 若非此時,逆賊崔啟高在滑州叛亂,河北河東的精兵迅速南下,半個月就滅了,他們根本沒機會翻起什么浪子,最多在滑州境內撲騰幾下?!?/br> 說到底發生這樣措手不及的窘狀還是營州之戰的副作用,當時發動這場戰爭朝臣本就不支持,薛崇訓也是有點心急了。大家對來龍去脈心知肚明,但是此時此刻誰都不提,現在去指責皇帝有什么用,你的意思是天子當得不合格? 張說踱了幾步,斷然道:“程相的說法太小題大做了,崔啟高不過是一草|寇,憑借其老家的地利人和僥幸取得一州之地而已,而且當地的人也不是全姓崔,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提著腦袋跟他干謀逆滅族的事。咱們這就要從關中調兵,甚至要動禁軍,不是讓天下恥笑? ……況且咱們大晉朝的都督府健兵總數也就一二十萬,莫不是這萬里江山就只有這么點武備?白瞎這么多地方軍真的打不得仗,連滅草寇的戰斗力都沒有要他們何用?這樣辦,朝廷出錢給他們戰時發軍餉,再派幾員善戰的大將下去挑選地方軍組成一支大軍圍|剿滑州……誰愿意出任主將?” 程千里忙道:“中書令請三思,若是滑州未失只是丟一兩個縣城,這樣的方略是可行的。但滑州已失,叛軍有地盤就有兵有糧,也能臨時打造兵器,這樣的人馬和地方團練兵有多大的區別?加上一方在老巢以逸待勞,一方士氣不高,這是很冒險的。以我多年的帶兵經驗,應該避免打這樣的仗,還不如先耗著不打,反正朝廷有天下十五道、他們只占一隅,實力懸殊結果是遲早的事?!?/br> “程相公帶兵出身,你以為老夫不懂兵?”張說今晚的情緒不佳,說起話來有點火氣,不過他確實是干兵部出身的,兵部侍郎尚書什么官都有過資歷。他說道:“兵貴神速,不在他們根基不穩時一舉撲滅,等著火越少越大嗎?” 程千里道:“若是中書令執意如此,皇上也贊同,我是沒有什么意見,兵部一定盡力配合,但是您別推薦我做那主將,這差事我干不了?!?/br> 張說拉長了臉道:“呈相公自打從河隴帶兵回朝,出將為相已經沒有進取之心了?!?/br> “您不用激我,什么事兒干得了什么干不了,我清楚自己的斤兩?!背糖Ю镦偠ǖ卣f。 張說回顧左右道:“沒人去,老夫在皇上面前自薦,棄了筆上馬還拉得動弓!” 官員們一聽急忙勸起來,說您是百官之寮,您去帶兵了誰來主持南衙大局……幾個靠進士出身加混資歷上來的文官頓時慷慨請命,當然政事堂不會推薦他們去帶兵,不過他們趁機表忠心給張說撐起面子還是必要的。 這時一個年輕人站了出來,用地方口音很重的官話說道:“我去罷,我沒建過什么奇功,但是曾在劍南治兵,也曾追隨尚書歷練過幾年?!?/br> 第十八章 請纓 站出來主動請纓的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官員,程千里立刻將他拉了回來:“李奕,你湊什么熱鬧,給我退回來!”這個李奕長得一張端正英俊的臉,比起程千里的國字臉少了幾分老成持重卻更有活力,他不是別人正是程千里最寵愛的小妾李氏的親哥哥。 李奕是劍南人,他的妹子自然也是劍南人,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劍南道自李冰治都江堰之后號稱天府之國魚米之鄉非浪得虛名,那地方雖然交通不便閉塞卻氣候濕潤,李奕的meimei生得叫一個水靈,又知書達禮,在程千里那里的寵愛多年未減。程千里有原配夫人,已經人老珠黃了,他遵守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傳統道德,但并不代表他愿意守著原配夫人起居生活,長期在他身邊的女人正是李氏。 而她的哥哥李奕也因此長期追隨程千里左右,早已是程千里的心腹,不僅是心腹他甚至對李奕有一種介于兒子和小弟之間的感情。 程千里對這次出戰的看法并不樂觀,自然不愿意讓李奕去,將他拽了回來,又對眾大臣說:“李奕太年輕氣盛,別耽誤了國家大事?!?/br> 不料李奕這回很犟,絲毫不尊重自己的大靠山的意見,竟然粗著脖子道:“只要諸位愿意舉薦我出任河北,打了敗仗李某絕不活著回來!” “這里是政事堂,絕無戲言?”張說忙問了一句。他琢磨著這個李奕敢立軍令狀,也許是有年輕氣盛的原因,但此人到底是多年追隨程千里的人,沒點底氣也不敢拿性命前程開玩笑。況且在這種時候,張說一時想找一個有資格領兵又真心想效力的人確實不好找;最合適的人在張說看來是程千里,他要愿意去把握就大一些,可程千里不干,那么他的心腹去也不錯,程千里不想他死至少要找幾個有能耐的人幫襯著。 “李奕!”程千里拉下臉了,很不滿意地喝了一聲。 李奕轉身向程千里抱拳一禮,誠懇地說:“我一直希望有一天真正能為國效力,但以我的資歷很難有這樣的機會,如今朝廷用得上李某,我想爭取爭取?!?/br> 程千里義正詞嚴地說道:“為國效力不一定非要去打仗,在朝里做好本分也是為國效力!光憑一腔熱血,又無那能耐,你這不叫為國效力,而是在誤國!” 這句話仿佛刺痛了李奕的自尊,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道:“有沒有那能耐,不上去試一試如何知道?” 一句話差點把程千里給噎著,他心里很不滿意地想你小子翅膀硬了?但當著大臣們的面他也不便明說李奕是他罩著的人,就算眾人都心知肚明,畢竟在南衙做官的人有一套除了靠關系之外的選拔規矩。 程千里一生氣,總算從平日感情里跳了出來,這個李奕總歸不是他的兒子,他們之間的紐帶說到底是程千里的那個寵妾李氏。程千里便小聲留下一句:“你最好自己去你meimei那里交代?!?/br> 此時張說稍稍松了一口氣,地方上出了兵禍,也不能全怪他中書令。今晚把應對的法子和人選都初步商量好了,明天如果皇帝召見問他,不至于一問三不知。 ……第二天早朝時候,十個重臣都等在內朝外的廣場上,不料魚立本來傳諭,今天還是不早朝,“皇上說了,讓諸位大臣先商量好了可行的辦法,再擬呈上奏。在此之前,你們各自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單獨上書?!?/br> 大伙一聽也不知是皇帝頭腦發昏,還是確實太沉得住氣,連大臣的面也不見一次??傊娙酥挥懈骰馗鞯牡貎?,內閣的近點,政事堂的回宣政殿那邊。 魚立本去溫室殿回稟,薛崇訓其實起得很早,已經在書房里呆著了,正在自己瞧奏章。等魚立本進來回話,他又問:“昨晚南衙諸臣是不是連夜議事了?他們想出辦法了嗎?” 不管是內朝紫宸殿還是宣政殿都在大明宮里,都有內侍省和禁軍侍衛,做了內常侍的魚立本實際上掌握內侍省的大半權力,他要想從政事堂議事上聽點風聲也不是什么難事,所以薛崇訓才問他。果然魚立本是清楚,他當即回答道:“中書令的意思是一此地方上的反叛,只需要派一員主將和數員武將過去集結地方軍就能平息,有意讓兵部尚書程相公出任主將;但程相公并不同意,他說了很多危言聳聽的話,揚言只能從關中調精兵才能十拿九穩,更不愿意當那個主將。后來程相公身邊的一個叫李奕的人主動請纓,中書令的言辭間應該很看好這個人?!?/br> “李奕……”薛崇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沉吟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來,“我見過他,還不止一回,以前在鄯州的時候。他好像是程千里身邊的紅人啊,難怪張說很看好這個人了,程千里不愿意去,讓李奕去在張說心里也是個辦法?!?/br> 魚立本躬身道:“皇上身在帷幄之中,卻什么事兒也瞞不過您的眼睛?!?/br> 薛崇訓笑道:“這不是你向朕說的事兒么,沒有你給的消息,我從哪得知?不過朝里的事要知道也不難,最多叫大臣們來當面問就清楚了,只是滑州的情況,這些御史和地方官吏上奏的東西太少了。當然也不能完全怪他們,滑州官府都被端了,也沒官吏能實地親眼去瞧瞧……什么信息都沒有,朕怎么判斷是程千里說得對還是張說的對?要只說道理,他們倆的意見都很有道理?!?/br> 他一面說一面抬頭向門外看去,只見三娘正在書房外頭的屋檐下溜達,時不時能見到她的身影從門口晃過。他也沒叫人,擱下筆就站起來自己走出去了。三娘發覺他出來,便在一株梅花旁邊站定,既沒說話也沒禮節,她就是那樣的人,薛崇訓不計較別人也不敢去多管閑事。 薛崇訓向她旁邊的梅枝遞了個眼色,三娘轉頭看一下也沒什么異樣,聽得薛崇訓道:“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br> 三娘還是一聲不吭,好像沒聽懂似的。 薛崇訓又說道:“你去內廠,把宇文孝叫到溫室殿來單獨見我……讓白七妹也一并過來。就在溫室殿的浴池見面,那里為防有人偷看,墻不透風?!?/br> 薛崇訓見內廠的人大多時候都是避開其他人的,在他的眼里內廠就是直接受自己一個人控制的機構,和行政官府沒有關系,也沒必要讓中樞大臣參與。 溫室殿有不少浴池,在作為軍機重地之前,甚至很多宮女官宦都能在這里洗澡,薛崇訓經常在這里活動之后內侍省在后面單獨給他收拾了一處浴池,他也經常在辦公之后洗完澡再回后宮。 他來到浴池門口時,已經從附近來了一群宮女侍駕,他并不是來洗澡的,揮手就讓這幫人回避了。這時他注意到這里的宮女是越來越丑了,以前只是蓬萊殿的宮女奇丑,妃子們沒顧得上管辦公的溫室殿這邊,后來出了件事薛崇訓在這里想糟|蹋一個小姑娘,估計后宮的人已經有所彌補。就現在這群宮女,真的是一看就沒胃口。 薛崇訓把所有人都趕走,眼不見心不煩,走進浴池的房子時,就他一個人。他在池邊的一把椅子上坐著等了一會,就見三個人進來了,一個宇文孝另外還有白七妹和三娘。宇文孝上來拜了一拜,故作輕松地說:“陛下召老臣見面的地方真是非同凡響啊?!?/br> “自己人,就不用計較那么多了?!毖Τ缬柕?,“你們自己找地方坐?!?/br> 宇文孝左右一看,這房子里只有一把椅子,薛崇訓坐著,他只得說道:“老臣還是站著罷?!?/br> 薛崇訓開門見山地說:“在河南滑州,你們以前有沒有特意安排人手眼線?” 宇文孝忙道:“這地方是逆賊崔氏的老巢,咱們已有準備,早有人在那里盯著了?!卑灼呙美湫Φ溃骸坝钗墓褎e人的功勞據為己有,臉都不紅?” “老夫是內廠令,是不是下面的人辦事都和我沒關系?”宇文孝沒好氣地說。 白七妹看起來對宇文孝沒有半點尊重,她搶著說道:“宇文公拿了內務局的錢,用了太多沒用的人,什么打手小廝招一大堆,咱們現在還用這些人作甚,要抓人可以讓官府出人甚至羽林軍侍衛,咱們需要的是眼線、消息、證據。宇文公怕我告狀才同意了,要不哪里顧得上在滑州布置人手?” 薛崇訓沒有半點責怪她的意思,目光轉向白七妹:“那現在得到了滑州的具體消息嗎?比方叛軍的實力估算、作戰計劃等等?!?/br> 白七妹道:“有幾份剛從河南道聯絡地點急報上來的消息,但還沒有那么細致的探報。因為崔啟高亂黨是從外邊流竄到滑州開始起事的,我們不可能一開始就混進去;叛軍占據滑州后正在招兵買馬,我們的人手已經混進去了,就等建立隱秘安全的聯系,就能把叛軍外圍的情況報出來,不過要獲取他們的中上層的消息至少需要兩三個月時間?!?/br> 薛崇訓點點頭對宇文孝開玩笑般地說道:“宇文公,這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你看白七妹搞情報還真是有一套東西。以前讓白七妹去批奏章盡出簍子,現在干回老本行就讓朕刮目相看了?!?/br> 宇文孝正要說話,白七妹又很不禮貌地搶先開口:“我們求生的本事都是他教的,可是他老人家歲數大了不知變通,大場面把握不住情有可原?!?/br> “你……”宇文孝已經有點火了,“內廠所有的事不都是經過老夫首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