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其實自稱老夫的張說并不老,也就四十幾歲,在官場上正當最好的年紀,既不稚嫩又精力旺盛。不過他那嘴長胡子配上長長的馬臉,看起來實在顯老,自稱老夫也不覺得突兀。 二人說到這里已經有點太明白了,不過幸好私交不錯話說到這份上正好,也無甚要緊。劉安沉默了一陣,便岔開話題,說著輕松一些的事兒和張說往宣政殿外的官署去了。 第二章 歸宿 果不出朝臣所料,薛崇訓大致處理了善后便上表班師回朝。他將集結在隴右的十萬大軍化整為零,重新分調到河西朔方隴右等地。然后將河隴防務托付給杜暹,令其在黃河九曲等地屯田并處理吐蕃問題。既無大戰,薛崇訓留在河隴地區已無必要,遂開始準備歸程。 神策軍的編制是京營,他便以此為借口率神策軍八千眾從河隴向長安進發。軍中的將領幾乎都出身飛虎團,把家安在長安的,大伙趕著回家過年行軍速度很快。在半道上,薛崇訓已得知太平公主離開長安去了華清宮泡溫泉。 長安的官員們有得一陣忙活,不僅要準備各項繁瑣的事宜,如核對功過名冊論功封賞準備迎接儀仗布置等等。最讓政事堂頭疼神策軍這股兵馬已經在路上了,等到了長安準不準放進城來? 七個宰相在官署里碰頭一議,大部分人都很頭疼。劉安說道:“等晉王他們回京時都要過年了,大過年的城里張燈結彩,咱們把為國破敵的功臣將士堵在城外喝西北風,這如何服人?” 大伙微微點頭,覺得劉安說的是那么個理兒,但此中又不是僅僅是講道理的時候。中書令張說是太平公主不在長安時的責任人,他也挺犯難,便說:“趁還有些日子,趕緊報到華清宮去,讓殿下拿個主意?!?/br> 眾人一聽這個辦法最好……有時候權力意味著責任,誰都愿意把責任推出去。于是就按照張說的法子辦,政事堂十分效率就擬出公文快馬送出城去了。 從華清宮傳回來的消息一樣,認為宜厚待立功將士,準其進城駐扎在城南軍營。 到得臘月間,薛崇訓率部到達了長安城外,這座古老的城池已進入了視線內。關中已經下雪,漫天的雪花鋪在萬物之上就仿佛煥然一新,帶來的春的氣息;相比之下,長途跋涉的神策軍將士們就顯得風塵仆仆又臟又黑。天氣那么冷,路上又很不方便,驛站上也容納不了那么多人,大伙都是自備帳篷扎營,薛崇訓等高級將領官吏十天半月不洗一次澡也屬正常,更別說士卒們很多時候趕路太累沒燒熱水連臉也不洗。 在悠揚飄蕩的雪花中,大伙都眼睛亮睜睜地看著遠處的宏偉古氣盎然的長安城墻城樓,灰黑的破舊盔甲讓他們猶如一群遠游歸鄉的游子。 “大唐的都城!”一個沙啞的聲音嚷嚷道,聲音中包含感情。薛崇訓認為那流露的是淳樸古典的愛國之心。此時底層大眾的思想還達不到認識統治者剝削壓迫人民的高度,實際上百姓士卒最信的還是滿口仁義道德知書達禮的士大夫階層……在這種情況下,整個漢族的中心長安京師在大家的心目中地位崇高,這種神圣的意義薛崇訓用現代的心理去是無法理解的……他族沒法理解張騫為什么歷經那么多年一直忘不了大漢的使命一門心思想回去,更納悶這個民族沒有統一的宗教信仰為何能長盛不滅。它是上古炎黃子民的文化支柱,地位比任何宗教還要崇高,所以無論是佛教基督還是綠教到了九州之地很快就會面目全非。它仿佛是引領所有人們生存方向的燈塔,光照天下十六道及遠達黑海北庭俄羅斯地區數不盡的羈州勢力范圍。 薛崇訓也瞇起眼睛多瞧了一會,在記憶里他還是第一次在遠處這么久久地觀賞長安這座古城。 此時此刻他那顆蒙灰的心也因將士們的激動心情而陽光起來,近朱者赤嘛,懂的太多有時候并不是好事。 “萬歲,萬歲……”人群中揮舞著兵器興高采烈地歡呼起來。大家的高興是因一種心理“歸宿感”……無論我在什么地方,不曾感到絕望;無論面對多么艱難的困境,有朝一日衣錦還鄉榮歸故里便能得到應有的獎賞,就算戰死沙場埋骨他鄉,衣冠和名字也會刻在天下族人的碑上,那塊碑叫青史。 薛崇訓總算明白了自己的無畏與恐懼緣由,在這時他已忍不住熱淚盈眶。 身邊的將領們詫異地看著薛崇訓的臉,他忙笑道:“還是歸時好?!闭f罷拿著手里的樹枝伸進衣服里撓背。 薛崇訓有點潔癖在家里經常洗澡,在路上沒有條件身上一臟就很不舒服,總覺得渾身都陽,不過都是些小事倒沒什么,拿著根樹枝常常撓|撓就行了。 “走了,進城!” 眾軍緩緩行進到明德門外卻沒見著外面有人,風雪中確實少有行人。正詫異的當口,忽然譙樓上一陣隆隆的鼓響,明德門緩緩開啟,兩列衣著嶄新的羽林軍騎兵整齊地奔了出來。緊接著只見一幫人騎著馬笑吟吟地走來,紫的、紅的、青的各種各樣的顏色袍服,周圍一下子鮮艷明快起來了。 鐃歌吹奏起來,這種軍樂以吹奏樂器為旋律配以鼓樂,很好聽,粗曠而歡樂有點像軍隊進行曲。周圍熱鬧非凡,大家的興致都很高。張說為首的政事堂官員上前噓寒問暖說著客套話,但樂曲聲音很大,大部分話薛崇訓沒聽清,反正跟著瞎應酬就過去了。 羽林軍騎兵開道,眾將士和官員們從寬闊的天街(朱雀大街)中央緩緩向北行。這時只見天街兩旁張燈結彩猶如過大節一般,密密麻麻的全是圍觀的百姓,果然萬人空巷。吐蕃是唐朝長期以來最大的心腹之患,此戰的名聲太響了,剛剛打完就天下皆知。長安的官民聽聞晉王歸來,自然想看一看以一敵十的猛士們啥模樣。雖然天氣不好外頭下著鵝毛般的雪,但熱烈的場面并不讓將士們失望。一路歌吹和歡呼,薛崇訓等人確實找到了衣錦還鄉的感覺。 往北走到太極宮外時,只見一隊宦官正縮著脖子簌簌發抖地等在那里。待薛崇訓等人到了,他們才站直了身體,當頭的一個宦官對著一卷五色絹念道:“宣大唐晉王邏些道行軍大總管薛崇訓、左金吾衛將軍張五郎、神策軍將軍殷辭……” 一連念了一大堆人的名字,眾將側耳聽著,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就暗自高興。去見皇帝是一種禮遇,更重要的是這回肯定是去聽圣旨受封賞,由宮廷直接給的封賞可能就封侯啊高升品級之類的。 宦官們傳罷旨意便帶著應宣的將領官員們向大明宮那邊走。大伙騎著馬沉默了許久,一個將領才悶頭悶腦地問道:“咱們面圣就不換身衣服,就這么去?” “沒事,不就是見皇帝么?”一個將領故作輕松地看了一眼薛崇訓,仿佛他就是皇帝一樣……其實在場的不少人是第一次進大明宮,多少還是有些緊張。 面圣的地方是含元殿,這是最高規格的召見,剛進大明宮就聽見奏起了宮廷鐘鼓之樂。節奏很緩慢卻恢弘,頗有王者的大氣。 大臣們先一步進宮去了,宦官們帶著薛崇訓等人隨后才來到含元殿前,只見宏偉的宮室大山一般高大矗立在眼前,人們在各個道路上來往的身影猶如螻蟻一般渺小。 外面一間官署里的官吏和宦官先檢查身份,對著名冊喊一個名字,喊道名字的人交出兵器并被搜身,長相和描述的相近就放進去。唯有薛崇訓完全不鳥這幫官吏,沒人敢把他怎么樣,他在宮中是騎馬乘轎還掛兵器。 折騰了一陣,大伙才跟著依然全副武裝的薛崇訓從龍尾道上慢慢向上走,薛崇訓這廝腰間掛著三把刀面圣。 宮里的人穿著都很講究,看起來干干凈凈的很整潔。神策軍眾將及文官忽然出現在這樣的地方,簡直可以用衣衫襤褸來形容,就如一幫乞丐一般大搖大擺地行走,身上的盔甲太笨武將們走起來就是這么個姿勢。 剛走進大殿,就聞到一股從香鼎里飄出來的異香,聞夠了汗臭聞這味兒真是很舒服。文武大臣分列兩邊,眾將情不自禁地隨著宮廷鐘鼓的節奏緩緩向前走,只見皇帝正坐在高高的寶座上,有倆漂亮的小妞舉著兩把羽扇站在后面,旁邊還彎著腰站著一個宦官聽候使喚。 這時王昌齡小聲提醒道:“別他娘的左顧右盼……”就算是少伯這樣風雅的文人在軍中呆久都時不時要冒出一句粗話來,“先領了封賞再說,不然一會御史要彈劾,他們的職責所在?!?/br> 眾將一聽還是實在的好處比較重要,遂規矩了許多低著頭走到殿下,大伙一起跪倒高呼“萬壽無疆”,畢竟龍椅上那年輕小子是天子。 不料就在這時,周圍小聲出現了議論聲,跪在地板上的薛黨幕僚們抬頭一看,見薛崇訓正直沖沖地站在那里,和皇帝見面不守禮,眾幕僚納悶他怎么了? 長得英俊白嫩的皇帝李承寧的臉色也變了,怔怔地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就在這時一個御史猛地站了出來,正聲說道:“天子在前,面圣不行跪拜之禮是逾制!” 薛崇訓平靜地說道:“臣的膝蓋在戰場上受了傷,又在風雪中凍了許多天沒法跪,要不臣趴在地上給陛下行禮好么?” 周圍頓時一陣忍俊不禁的壓抑笑聲,特別是薛崇訓身后的那幫子部將完全禮數荒疏之輩早笑了。倒是有不少見慣世面的大臣仍然一臉嚴肅。 李承寧抬起袖子嗓音有些哆嗦道:“免了,晉王乃貴胄又是大唐的大功之臣,趴著成何體統?朕特允你免跪?!?/br> 第三章 會意 從河隴回來的官吏將帥都有晉升封賞,唯有薛崇訓沒有,只被賜予了一些金帛以示皇帝的嘉獎。按理這次河隴大捷最大的功臣應該是薛崇訓才對,他是主將,按照論功行賞的制度應該給他賜封;這事兒問題就出在他以前的爵位已經太高了,貴為親王還能怎么封? 當初授予兵權的是太平公主,現在可好她跑華清宮去了,善后卻撒手不管。此時的矛盾是無法用律法合理解決的,別說今上李承寧手里沒有實力收拾薛崇訓;就算他有那份實力在這種時候對付晉王(有種方法是不能給予更多封賞的時候就除掉),也會帶來巨大的不良后果。 見完皇帝眾將跟著薛崇訓從含元殿出來,其他人不能在宮廷里騎馬只能步行,薛崇訓可以不過也牽著馬和大伙一起走路,路上還能交代一些事情。 雪還沒停,宮室之間寬闊的廣場上有不少雜役在掃雪,他們冒著風雪一身裹得嚴嚴實實的至少得保證各條道路上沒有太厚的積雪。 薛崇訓回頭說道:“神策軍長途跋涉回到長安需要修整,一會五郎和殷辭去安排一下,讓大伙兒歇幾日……如無意外情況,一直到年后都沒啥事了讓大伙過好年?!?/br> 部將聽罷應了一聲。一眾人在路上隨意地說了一陣話,就算是一次小型的會議把事兒都商量好,至于下面怎么完成那些事薛崇訓就不管了。 或許是古代人力規模和傳遞技術的限制,薛崇訓已經習慣了唐朝這種“會意”型的自上而下的組織形式。就是命令都是模糊型的,只需要向下傳達一種意圖,大家就會以此意圖為支點按照經驗和自己的想法去完成。 不似現代管理方法那么嚴密而細致,這時的各級人員有很大的自主性。有時候薛崇訓反倒覺得這種看似落后的體系只要用人得當十分效率。比如薛崇訓當初設計府上書院后面那個有活水流動的水潭,就沒有不厭其煩地交代需要多大的竹管、傾斜度多大、要水的流速如何……只一句話:讓這潭水活起來,又要有幽靜的意境。然后工匠們就能想出各種辦法達到目的而且干得很快,這不得不說是漢人的勤勞嫻熟天賦。 出了大明宮,薛崇訓發現府上趕車的龐二已經在宮門外的大街旁等著了,龐二摸了摸腦袋說道:“孫夫人是外面又是風又是雪的,就讓俺趕著車來等著郎君?!?/br> 眾將去牽各自的馬,向薛崇訓告辭,他們得先去管神策軍的各種事。薛崇訓和幾個幕僚沒啥事了,就準備回家。 正巧王昌齡也住在安邑坊,因為他的宅子是薛崇訓送的,薛崇訓便邀他同車。于是儀仗隊便沿著太極宮宮墻東面一路往南走,同車三人,除了薛崇訓主幕二人,還有形影不離卻很容易讓人忽視掉的三娘,因為她的話實在是太少了。 車隊穿過大街小巷,外頭各種市井生活的聲音傳進車簾。過得一會,又聽見一陣孩童的歌謠。 大家都有點累,沒說話,于是那歌謠便清楚地傳進了耳朵:“鬼在山,禾女運,王天下。鬼在山……” 薛崇訓一聽“王天下”這樣的字眼就敏|感起來,但他文才有限一時沒有領會這童謠的意思,便轉頭看向王昌齡。只見王昌齡臉色一變,敲了敲車廂道:“快停車!” 薛崇訓問道:“這幾句歌謠是什么意思?” 王昌齡愕然看了兩眼薛崇訓,大約覺得他能作出一些不錯的詩賦,怎么會不懂這么淺顯的意思,他便說道:“這是古時曹魏篡漢時的歌謠,這會兒忽然在市井中唱起來,真是很奇怪??!” “哦……”薛崇訓淡淡地應了一句。 王昌齡推開車門道:“我下去問問那些孩童,是誰教他們唱的?!?/br> 薛崇訓若有所思地想著什么,也未制止王昌齡,只隨口言:“都是些小孩子,能問出什么來?” 車馬儀仗就停在大街上,等著王昌齡向巷口走過去。王昌齡看起來很在意這事兒,不過薛崇訓到不以為意,坐在車上瞧著。見王昌齡正摸出一個什么小玩意在一個穿紅襖兒的女|童面前蹲下去,薛崇訓見罷樂了,回頭對三娘笑道:“你看少伯像不像拿著棒棒糖哄小姑娘的怪叔叔?” 三娘面無表情,更無法理解薛崇訓話里暗|含的笑話。薛崇訓見狀有些興致索然。 過得一會王昌齡回來了,說道:“啥也沒問出來?!?/br> 薛崇訓笑道:“怎么弄的?” 王昌齡郁悶道:“那孩童說父母教她不能要陌生人的東西,還嚷嚷我是壞人,然后那幫孩子就四散跑掉了?!?/br> “人父母教養得不錯呢?!毖Τ缬栆廊槐3种θ?,“上來罷,甭理會,成大事不是在背后弄幾句童謠就成的?!?/br> 大伙正待要走,忽然一聲清脆的叫喊:“薛郎!”薛崇訓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穿著白色貂皮的少女策馬而來,不是白無常是誰? 乍一看去她還挺正常的,頭上戴著一頂帷帽把那頭白發給蓋住了,露在在外頭的小嘴唇紅下巴秀氣,看上去就像一個性格活潑的富家千金一樣。薛崇訓條件反射地抱起雙拳:“白七妹,大冷天的怎么跑出來了?!?/br> 白無常颯爽的身姿從馬上躍將下來,一臉委屈地走了過來:“把人家一個人丟在府里,你們倆男女就跑出去快活了……” 三娘愕然,薛崇訓一看這陣仗要糟,他左右一看還有許多隨從和將士,白無??峙乱敱姄涞綉牙锼:┵u嬌的,讓大伙圍觀總之不太好。他急忙伸手一拉:“咱們上馬車說話?!?/br> 王昌齡尷尬道:“我還是騎馬走吧?!?/br> “沒事沒事?!毖Τ缬枔u頭道,心說你家那嬌|娘還是老子幫你從青樓弄出來的,和我裝什么純? 白無常已膩到了薛崇訓的身上撒起嬌來,薛崇訓敲敲車廂正聲道:“龐二,走了?!?/br> “你還說很快就回來,這很快就是幾個月啊,我在府里找不到事做都閑得快發瘋了,要不是孫夫人沒事就給些錢花銷,我可就要去做老本行了,到時候別怪我給你惹麻煩?!卑谉o常嗲聲嗲氣地痛訴著。 這時三娘實在看不下去了,冷冷看著窗外說道:“日子好了反倒不習慣,還不如去過以前那種過了今天沒明天吃了上頓沒下頓,時時提心吊膽的日子好了?!?/br> 白無常瞪圓了眼睛看著三娘沒好氣地說道:“沒人當你是啞巴,難得聽你說那么多個字,說得挺溜地??!” 薛崇訓笑而不語,王昌齡正襟危坐一副目不斜視的正人君子模樣。 “別理悶葫蘆!”白無常一把抱住薛崇訓的胳膊把臉貼到他的肩膀上,“從今天起我要一直黏|著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別想把我再丟在府里?!?/br> 薛崇訓難得耐心很好的樣子,一臉的笑意:“我家里一群老婆要養呢,總得要干些正事,你跟著我能做什么???咱們是做官,可不能看誰不順眼就讓你去一刀捅|死……” 白無常那水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說道:“子曰無功不受祿,我拿你家的錢花也得做點事,要不我做你的書童、長隨,我敲那些當官的身邊總有個人跟著一刻也不離開,和跟屁蟲似的……” 三娘冷冷道:“別亂用子曰,人家要笑話你?!?/br> 薛崇訓樂了,說道:“你瞧半文盲都知道,你連三娘都不如,還要做我的書童。再說也不是哪里都可以這么胡鬧的,你跟著我幫倒忙差不多?!?/br> “……”三娘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閉口不說話了。雖然大伙很少用文盲這個詞,不過她也能很容易明白這不是什么好話,大概就是“睜眼瞎”的意思。 白無常道:“你太小看人了!我也不是什么時候都胡鬧呀,你問問‘半文盲’?!?/br> 她鬧了一陣,又恬顏問道:“給我帶了什么禮物?” 薛崇訓道:“從隴右帶了一些西域珠寶和好毛皮,部下已經送府里去了,一會回去就能拿出來分?!?/br> 白無常道:“宮里沒重賞你?哎喲,我聽說你在吐蕃殺了人家五十萬人,皇帝這得要付你多少酬金???!” “怎么可能殺那么多,打仗的目的并不完全是殺人,取得戰略目標就可以,再說吐蕃在戰陣上死傷的不足三分之一?!?/br> “三分之一……”白無常掐指一算,“那也得有十幾萬條性命??!按照咱們那行的規矩,你真是發大財了,皇帝拿什么獎賞你,干脆把江山送你抵債算了……” “慎言!”一直沒說話的王昌齡突然義正辭嚴地喝了一句。 白無常伸手按住胸口,皺眉道:“王少伯你唬誰呢?冷不丁喝這么一句,和三娘有得一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