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
“薛郎!”殷辭正色勸道,“昔日漢高祖數次被圍山窮水盡也能東山再起,成大事該舍就舍!咱們追隨薛郎心甘情愿,在主公危急之時以身報效不過分內之事,絕無怨言!” ……就在這時,薛崇訓忽然抬頭向東南方看了過去,眾將見狀也紛紛回頭。只見遠處的上坡上出現了一排抗旗的人馬,遠遠的只能看見人影看不仔細,所以大家都意外地瞅著沒有說話……很奇怪,背后哪里來的軍隊?如果吐蕃兵這種時候出現在背后,那也不用突圍了,全部人都鐵板釘釘死定了;如果是唐軍,哪里來的唐軍?如果從隴右各鎮臨時聚集點人馬頂什么用? “大唐的騎兵!”這時忽然一個人高喊道。一聲喊仿佛是提醒了眾人,薛崇訓身邊又有人說道:“確實是唐軍,看那旗幟,吐蕃兵不用那種旗幟?!碧h了看不清字,但形狀還是能看個大概的。 話音剛落,只見那遠處的山野上出現了更多的人馬,沒過一會兒就漫山遍野地涌進視線中。 待前頭的那些人馬靠得近些了,戰場上的人們總算看見了那閃閃發光的明光甲,還有各式唐制兵刃在空中舞動。神策軍將士頓時歡呼如雷,大喊道:“大唐的援兵來了!” 潮水緩緩靠近,距離一里多地的時候前鋒就發動了沖擊,無數的鐵騎揮舞著兵器在草地上飛奔。圍困神策軍的吐蕃兵還沒接敵,軍心就仿佛在轉瞬之間崩潰。援兵沖鋒至戰場便瘋狂地砍殺,吐蕃軍敗績立現,如蟻群一樣向北逃竄。 神策軍東南面的吐蕃軍敗退,很快援兵就接應到過來了。這時只見旌旗飛揚中一員陌生的儒將策馬出列,大喊道:“河西節度使杜暹率軍來援!” 薛崇訓等人也迎了過去,他又喜又意外地問道:“杜使君是如何到此的……還帶來這么些人?!?/br> 只見那杜暹三十多歲的年紀,須發飄逸,面白而方正,使得他身作盔甲也有一股子儒雅之氣。他見到正中說話的薛崇訓便抱拳道:“在下月前從安西都護府調任河西節度使,奉命聚攏河西等地兵力到鄯州集結,正走在半道上就聞訊晉王為防止犬戎和吐谷渾結盟親率一萬余騎出關,又得到軍令盡快趕到隴右增援,遂奉命前往。我思量之下王爺兵少恐有閃失,便把輜重棄在沿途州郡中,輕騎馳援,就算如此也花了六七日,來遲了請王爺治罪!” “沒遲,來得實在是恰到好處!”薛崇訓哈哈大笑,“不過也真是太恰到好處,稍稍來遲咱們就玩完了?!?/br> 杜暹忙執禮道:“汗顏之至?!?/br> 薛崇訓眺望著密密麻麻的人馬問道:“帶來了多少援兵?” “約三萬騎,因為有些步軍缺馬,為了加速趕路就留在后面了,又從鄯州的行軍參贊王少伯那里授權得到了隴右騎兵數千,遂一并帶來了?!?/br> 薛崇訓道:“北邊又來了大批敵軍,剛才我身陷重圍也沒機會派人去探明人數,交給你了?!?/br> 杜暹忙應道,“王爺放心,新來的敵兵交給咱們就成?!?/br> 薛崇訓點點頭喊道:“傳令,神策軍撤退休整,此役兵權授河西節度使杜暹全權負責?!?/br> “得令!” 交接了兵權薛崇訓便完全不管其他事,他實在是支撐不住了,特別是此時忽然松了一口氣,就像憋著一口氣的氣球破了一般,就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F在他才發現,原來身上掛的這身盔甲有那么重,就算騎在馬上也仿佛要把人壓得喘不過氣兒來了一樣。 …… 杜暹雖然得到指揮戰役的兵權,但他這回是剛剛和薛崇訓接觸,以前都只是耳聞,因此杜暹也不敢放開手腳蠻干。反正救駕有功已經到手一個大功勞,他也犯不著冒險,當下便和部將制定了安全退出吐谷渾地區的計劃,與吐蕃軍對峙到下午便護送著疲不成軍的神策軍余部向東撤退。 唐軍一門心思要跑,東面就是他們的要塞,吐蕃兵也沒有辦法,兩軍慢慢拉開了距離,一場大戰逐漸拉下了帷幕。 墀德祖贊聚攏中軍來到南邊時,仗都打完了人也跑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此役吐蕃軍受傷和陣亡的高達數萬人馬,王帳還被燒了;戰略上與吐谷渾人結盟的算盤落空;時間上由于蹉跎拖延使得唐軍陸續集結備戰完畢,吐蕃人先手失去,后面面對的軍力將大大增加…… 末氏部的主將來到中軍請罪,正遇到墀德祖贊惱怒之時,勝敗兵家常事就算敗了一場他也不會那么暴跳如雷,讓他無法接受的是王帳被燒神職人員被屠殺和一些重要的圖騰等物毀于一旦,這簡直是奇恥大辱!甚至他本人不是趁亂跑得及時,恐怕性命都難保。 墀德祖贊指著請罪的將領怒道:“你們幾萬人圍攻薛崇訓一千多人,打了半天竟然沒滅掉,你怎么說?” 那將領忙道:“我軍后方還有近萬唐軍從后側夾擊,本打算拖住他們,待大汗的大軍一到一網打盡,哪想得從唐境又奔來了幾萬人……” 墀德祖贊聲色俱厲道:“我沒問你交代南邊的一萬人和后來趕來的幾萬援兵,我問的是薛崇訓襲營的那兩千騎,你們幾萬人圍攻為什么滅不掉?” 這時末氏首領出來幫腔道:“大汗息怒,從稟報的情況來看,南營主帥不知唐朝有援兵趕來,他們的目標是抓住戰機將神策軍一萬騎全部拖住,以期達到全殲的戰果;如果以重兵奮力圍剿薛崇訓二千騎,必然影響合圍神策軍主力的效果?!?/br> “正是這樣,兄長一言言中要害,我當時和部將就是這樣商量的!” 墀德祖贊大怒,喝道:“作戰不力竟然推卸罪責,來人拉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末氏首領聽罷也憤憤然,說道:“前日郎護法不僅褻瀆神靈,而且讒言yin|樂致使我王帳疏于防范,釀成失營之禍,萬死之罪大汗竟然只罰一百頭羊;現在我弟在戰場浴血奮戰,因無法預料的變故失了戰機,卻要治死罪。這是公平么?大汗應賞罰分明!” 郎氏一聽冷冷道:“你是在質疑大汗,還是有二心?” “jian佞小人!”末氏怒目而視爭鋒相對。 “住口!”墀德祖贊怒喝了一聲,指著下面的末氏南營主帥道,“你們以為我是戲言?砍了!” 第七十五章 末氏 “jian臣誤國!”末氏的將領們在帳篷里憤憤地罵了一句。今天在贊普面前部落首領的親弟弟被當眾斬首,被末氏部族視為極不公正的待遇,大伙的情緒自然不好。當然郎氏看來這事兒倒是公平得很。 末氏首領抬起手來示意眾人安靜,自己卻不說話閉目養神仿佛在想著什么。起先在贊普那里他當面罵郎氏“jian佞小人”的時候挺痛快,現在在自己人面前反倒很沉得住氣的樣子。眾人都把目光聚在他的身上,對他很是崇敬。他們的這個首領確非常人,通曉漢語、吐蕃語、鮮卑語及西域的兩種語言,還經常讀漢人的書,知識淵博被視為智者。 末氏嘆了一口氣,只覺得現在死氣沉沉的,耳邊再沒有以往那動聽的神圣頌歌了(隨軍的巫師被亂軍殺了個精光),他感覺有些沉悶。過得片刻,末氏才開口說道:“郎氏的老首領過世之后,繼任者就是一小人,除了在贊普面前阿諛奉承什么都不會,大家眼睛明亮都看得見,也不用再多說?!?/br> 他頓了頓又嚴肅道:“但是目前我們不應再和郎氏爭鋒相對,一切等班師之后再從長計議?!?/br> 一個部將說道:“頭人真是心胸寬廣之人,就怕那郎氏沒事兒就挑釁?!?/br> 末氏沉吟道:“凡是能忍讓的地方便盡量忍讓著,大敵當前如果不能同心協力對誰都沒好處。咱們吐蕃大軍雖然人多勢眾,但要自知弱點。那么多部落聚集在一起聽從贊普的號令,那是因為我們常常出兵能獲得豐厚的戰利品和土地擴張,一旦停止下來不能獲得更多的好處,就會因為各種不公導致內亂。瞧現在不就是這樣,表面上看咱們和郎氏是因為私人恩怨而不和,實際上是因吃了敗仗人馬物什損失導致的分裂……” 眾人瞪圓了眼睛半懂不懂地看著他,就跟看菩薩一樣,偶爾點點頭但并不表示聽懂了。 末氏又道:“吐蕃面臨危局,維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擊敗唐軍,奪取黃河流域西海之地的肥美牧場,搶奪吐谷渾人的牛羊財產,然后趁機襲擾劫掠唐朝富庶的隴右平原。只有這樣看到了巨大的好處,吐蕃才能重新壯大!” “頭……頭人,這兩年的唐軍如狼似虎挺難對付……”將領們被末氏的高談闊論震懾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末氏搖搖頭道:“天時地利人和,此戰雖敗,我們并未傷筋動骨,細觀失利的緣故不難發現,唐軍走的是險著只是運氣好勝了而已。就算拋開運氣之說,還有一個原因,他們憑借了東面的要塞工事。比如第一次遭遇戰唐軍便大敗而奔,很快就逃回工事里去了,如果不是在唐境附近,這么一路追殺下去,他們非得十亡八九不可;又說最后一場險些全殲神策軍的事,突然援兵到來,如果不是在唐境附近,援兵怎么能那么快趕到? 因此不難看出,此役如果遠離唐境,結果絕對不可能是這樣!唐軍都被全殲幾次了!故我主張的策略是誘敵深入,讓唐軍離開隴右邊境,如此一來他們不僅毫無屏障,更加長了糧草補給線。一旦他們作戰不利,非得重創! 唐朝號稱疆域萬里人口億兆,但邊境線也長,且國內百姓多以農耕為主,要征召形成具有戰斗力的軍隊耗時很長。只要殲滅了隴右出來的這股兵馬,起碼幾年之內他們在咱們東線的武力大減,隴右平原甚至以東的地區只能任我軍劫掠魚rou,豈不快哉?” 末氏與眾將計議定,又約束部下忍讓,使得兩族矛盾緩和,墀德祖贊聞訊對他大為贊賞,便賞賜了一些牛羊,并召其入王帳議事。 墀德祖贊在中軍又重新拾掇拼湊了一個大帳篷作為王帳,但無論是氣勢聲威還是裝飾都大不如前,這是沒辦法的,以前的王帳里圖騰裝飾等物那是前幾代贊普豐功偉績留下來的,臨時搭建的怎么能比得上呢?這著實讓墀德祖贊郁悶了很多天,而且一看到自己的王帳還會悶下去。 末氏入賬之后便把自己的戰略設想說了出來,便是要讓唐人野心膨脹輕敵冒進,再抓住戰機一舉擊潰擴大戰果。 本來墀德祖贊還想著實施以前的既定計劃,便是先臣服吐谷渾人,但末氏提出新的構想之后他細思之下覺得有理,便與眾臣商議修改方略,準備先對付唐軍主力。 幾天之后吐蕃王帳確定了思路,遂拔營向南退卻,各營紛紛從黃河西面南下到烏海城附近。由是吐谷渾人的壓力大減,確認了情況之后才把牛羊馬匹趕著從西海附近的草場分散。 唐軍也沒有馬上出戰,這戰場瞬息萬變,生死之間都較量過一回了,唐軍主力還沒有完全集結。 由于吐蕃放緩了節奏主動退卻,唐軍也無力發動新一輪進攻,形勢由緊到松越來越緩和。薛崇訓率神策軍到鄯城修整,各種輜重補給也陸續從隴右郡鄯州西運,“二齡”幕府團文職官吏也趕過來了。 在鄯城清點損失,神策軍可謂傷了一定的元氣,陣亡失蹤三千余,傷者無數導致小半的人員暫時喪失戰斗力,很多重傷的都送到大后方鄯州去養傷去了。馬匹更是損失慘重,一半多的馬死亡和失去沖鋒能力只能用來拉車,又軍械折損八九成……這股兵馬短日之內幾乎是完全失去了戰斗力。 這會兒該幕府官吏忙活了,統計傷亡損失、詳細記錄上報戰功、安排調配戰馬軍械等事,撫恤傷亡者獎賞有功者,諸事繁瑣無法一一累敘。 薛崇訓覺得這幫人跟著自己出生入死,單單按照大唐律法規矩獎賞撫恤還不夠,又修書到吐谷渾去勒索,準備讓眾將士分了。然后下令把鄯州鄯城周邊各城的官妓、營妓等調到軍營,又放縱將士帶兵搶了青樓酒肆,弄了好多妙齡女子、酒rou到軍營里…… 第七十六章 承認 鄯城下了一陣冰雨,地面上濕|漉漉的,反光。 半躺在火盆旁邊的薛崇訓忽然聞得外頭一陣高唱:“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前軍夜戰黃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br> “好詩,好詩??!”薛崇訓馬上在屋里贊了一聲,他還沒品出詩好在哪里,但聽出是王昌齡的聲音,就毫不猶豫地贊了起來。想想王昌齡都很久沒有寫詩了,薛崇訓還以為他受俗事煩擾已經沒有詩情,如今看來才華依舊啊。 就在這時只見身作長裙的慕容嫣挑開幔帷款款走了進來,用撒嬌一般的口氣說道:“薛郎明明打的是吐蕃人,為何最后一句要和咱們吐谷渾扯上關系呢?” 果然是艷名遠播的美人,薛崇訓眼前一亮,見慕容嫣回來收拾了一番之后愈發艷光動人,從迷人的臉蛋到傲人的身材無一不讓人驚嘆。也可能是現在安全了,心境一變有心思欣賞美女的緣故,總之薛崇訓覺得慕容嫣今日|比在吐蕃王帳時漂亮了許多倍。 薛崇訓捂住臉,左腮是腫的,剛才一不留神大聲說話嘴|張得太大扯到了瘀傷頓時一陣疼痛,他用手捂了片刻,便小心地護著傷說道:“大唐此戰的目標是擒殺吐谷渾那些意欲投降吐蕃的人,最大的戰略價值也在這里,所以與其說襲了吐蕃的王帳還不如說生擒吐谷渾,畢竟我們尚未重創吐蕃使之敗北,僅僅是避免了吐谷渾投敵?!?/br> 慕容嫣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嬌滴滴地稱贊道:“薛郎披上戰甲猶如猛虎,穿上長袍又如鴻儒,叫人好生敬仰……”說罷臉上露出兩朵紅暈。 薛崇訓愣了愣,心道那日我殺了伏呂,她好似對我冷淡了許多;今日怎么就甜膩起來,光說好聽的? 這時慕容嫣走到了他的身邊,吐氣如蘭:“薛郎也和王少伯和一首如何,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文采才華?!?/br> 薛崇訓想了想,一時也回憶不起什么關于戰爭的詩,便說了那首“古來征戰幾人回”,反正慕容嫣沒聽過。 過得一會王昌齡或許感覺到了功業之下的將士犧牲,便又吟了一首:“關城榆葉早疏黃,日暮云沙古戰場。表請回軍掩塵骨,莫教兵士哭龍荒?!?/br> 薛崇訓嘆道:“還是王少伯詩才敏捷,我是接不上了。少伯可在,進屋喝一杯敘敘詩賦如何?” 王昌齡知趣地大聲說道:“薛郎苦戰歸來好生歇歇,我還要代您寫奏章上報朝廷吐谷渾大捷之事,失陪了?!?/br> 薛崇訓看向一旁桌案上的琉璃瓶道:“葡萄美酒只能我們喝了,你給倒一杯過來,我這骨頭都在疼實在不想動?!?/br> 慕容嫣聽罷便款款走上去將血紅的葡萄酒倒到晶瑩剔透的琉璃杯中端了過來,薛崇訓看著那透明的琉璃杯,不知不覺中想起現代裝紅酒的玻璃高腳杯,心道這玩意一直都用透明杯子的么? 他抬起手正要去接時,不料慕容嫣卻說道:“你不是不能動么,來,我喂你?!闭f罷自己喝了一口,把朱紅的嘴唇緩緩湊了過來,眼睛也輕輕閉上了,睫毛撲閃撲閃的十分美麗。 這鮮卑女人果然比漢人熱情大方,薛崇訓卻將手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慕容嫣睜開眼睛,眼神頓時充滿了幽怨和尷尬,畢竟任何地方的女人主動獻上紅唇被拒絕也是一件很傷面子的事。 薛崇訓沉吟了片刻,說道:“我知道慕容氏忠于大唐,伏呂欲與吐蕃結盟并非你們家的意愿,所以你不必如此。我們雖然殺了伏呂,向吐谷渾索要戰馬牛羊,但仍然希望與吐谷渾的盟約是友好而牢固的,而非征服和以武力脅從……” 慕容嫣愣了愣,眼睛里忽然露出一絲笑意:“那日在吐蕃王帳冷落了我的大英雄,賠罪不就好了么?” 薛崇訓皺眉道:“大唐和吐谷渾之間的同盟不會因為這次意外而受到影響,我也會繼續幫助慕容氏穩固王位,此次慫恿投降的吐谷渾貴族將被逮捕押送長安問罪……哪些人有罪,只需汗王密予一張名單,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借機剪除慕容氏的敵對勢力,黨同伐異的權力伎倆薛崇訓玩得很順手,完全是相互有利的事:慕容氏可以借唐朝的威力除掉反對者,拿回實權;同時唐朝扶植一個親唐的政權穩定青海局勢。 “我明白了,明白你是在想,我對你好是出于考慮加強兩邦之間的關系,想借助唐朝的實力為慕容氏謀利是么?” 薛崇訓默然。 慕容嫣把嘴靠近,在他的耳邊悄悄說道:“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么?” “但說無妨?!?/br> 慕容嫣面帶笑意,口上卻小聲道:“到鄯城之后我才了解到,薛郎接見王上密使是八月二十日,突然開始輕騎奔襲是八月二十三日,然后只用了三天就急匆匆地奔襲三四百里出塞……我很疑惑,薛郎既然心急如焚要阻止吐蕃與吐谷渾結盟,為何要拖延三天才出發?如果考慮兵力不足不敢太急,又為何要三天走幾百里路把輜重糧草都丟在鄯州了?” 薛崇訓道:“神策軍只有一萬二千人,我初時沒有下定決心?!?/br> “我知道的事是三天后就是八月二十三日薛郎才得知我被吐蕃逼迫過去議和,事兒真巧啊?!蹦饺萱痰闹讣廨p輕摸到了薛崇訓的胸膛,“你就悄悄承認我不說出去,其實不丟人,你干嘛非不承認呢?” “我承認什么?”薛崇訓隨口答道。 慕容嫣跨|坐到了薛崇訓的腿上,正當眼神含情脈脈時,薛崇訓痛呼道:“哎喲,我的腿?!?/br> “怎么了?”慕容嫣翹起朱唇。 薛崇訓道:“有傷?!蹦饺萱桃荒樞奶鄣溃骸澳憔烤故芰硕嗌賯?,給我瞧瞧?!闭f罷便去解他的長袍。 上衣解開之后,只見薛崇訓的胸膛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就像和人打架被胖揍了一頓一樣。他說道:“穿了一身百煉甲,刀槍箭矢都不透,無奈沒法擋鈍器,我這身上刀劍明傷沒有兩處,瘀傷卻是數不清……我覺得骨頭都斷了幾塊,嗎的那郎中非說沒事?!?/br> “好可憐?!蹦饺萱倘崛岬卣f,“你怎么連命都不要了?上次和伏呂來鄯州,你讓我留下我沒有答應,是我不好,后來我都后悔了。你再留我一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