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長安東西兩市許多商鋪的鹽被莫名其妙地搶購一空,有的商賈意識到了商機,借機把食鹽哄抬數倍至十余倍。就算是這樣,很多人拿著絹綢(紡織品可作貨幣)也買不到鹽……這事兒也挺扯淡,李隆基在東都生事和鹽巴的價格,兩件毫無關系的事居然就扯到一塊兒了。 尚在長安的崔日用一日從衙門回來,就看見家里堆了半屋子的鹽,頓時勃然大怒,找來他的老婆賈氏質問她弄這么多鹽回來要吃到何年何月? 賈氏道:“眾人都說再過兩日拿著錢都買不到了,梁管事說要支銀多存一些鹽,我便沒有反對?!?/br> 崔日用皺眉氣道:“眾人都說泥巴能當飯吃,你們也吃泥巴?!”他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你不是想為咱們莫兒報仇?買那么多鹽打算還在長安呆個十年八年?” 賈氏頓時無言以對。 崔日用叫她一起向里面走,一面交代:“一會晚上收拾一下細軟,別太多東西,咱們明天一早出城?!?/br> “去……去哪里?”賈氏感到很突然。 崔日用瞪眼道:“還能去哪里?回河南去,跟三郎一塊干大事!” 崔日用已經長久的考慮已經下定決心了,只有跟著李隆基干才可能有點出路!上回京兆府的王少尹把崔莫的案件內情泄露了出來,這人心難料,就怕薛崇訓那廝一不做二不休……崔日用覺得,與其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上,不如放手一搏跟李隆基算了。 這時賈氏問道:“要通知賈家那邊的人么?” “暫時不要泄露風聲,咱們先回去了再說,以免夜長夢多?!?/br> 當晚他們老倆口也沒睡好,賈氏收拾了許多東西,都是很值錢的,她舍不得丟下,心道主人一走,府里的下人不得偷偷摸摸把什么都盜走了?反倒是崔日用很干脆利索,就帶了兩身換洗衣裳,然后取了一把劍,就算收拾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崔日用起來一看賈氏弄了一大口箱子在房里,里面裝得滿滿的,他頓時沒好氣地說:“這么一口箱子,誰搬?” 賈氏道:“府里不是有人么?” 崔日用罵道:“婦人之見!你以為咱們這是風風光光衣錦還鄉?如今的狀況,帶的人越多越容易被發現,就帶何三他們父子在路上有個照顧,其他人都別說,一會就出門,估摸著城門一開就出城!”他一面說一面拿起箱子里的一個瓶子往地上一丟,頓時給碰裂了。 賈氏見狀伸手護住,rou|疼地說:“這瓶子值兩千匹絹!” “都丟了!有黃金的首飾么,帶上,銀的都不要了!”崔日用沒好氣地說,“以前我不是給你買了不少金首飾?把那些東西帶上就中,你這么瞎忙活太陽都升起來了,唉,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搗鼓了好一陣,崔日用叫來那兩個心腹奴仆,總算帶著細軟從后門坐車直奔長安東邊的延興門。走在半道便聽到了隆隆的鼓響,城門已經開了,要是再早些起身更好……不過現在也不算晚,街上還黑漆漆的,天色還沒放開。 崔府在長安北邊,本來要從東邊出城走春明門要近得多,因為春明門挨著興慶坊靠北;而延興門在南部,大老遠的路。但興慶坊那邊現在住的是太平公主的兩個兒子武家兄弟,人來人往的崔日用怕被熟人認出來了,便寧肯繞路走延興門。 崔日用有官身,去哪兒都沒人阻攔,很順利地出了城門,他不覺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又喊奴仆加鞭趕路。 就在這時,馬車沒有加快,反倒停下來了,崔日用罵道:“趕緊的,干什么停車?” 那奴仆的聲音有些異樣:“阿郎自己看罷……” 崔日用挑開車簾把頭伸出去看時,頓時大吃一驚,只見大路中間站著七八個騎馬的彪形大漢,中間那人竟是薛崇訓! 薛崇訓見到崔日用伸頭出來,便在馬上抱拳道:“一大早的,崔侍郎這是要往何處?” 崔日用的冷汗直接就濕了衣襟,強自鎮定住心神道:“最近府里用度緊張,老夫去永業田看看經營?!?/br> 薛崇訓冷冷道:“最近京里那么多公務要辦,崔侍郎倒有心思去管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今天也不逢年過節,衙門里不用上值么? 他口氣不善,崔日用也拉下臉來:“這些事兒不該河東王過問的罷?” 薛崇訓也懶得多廢話了,當下便說道:“我看你是帶了細軟想回河南道跟著李三郎一塊兒謀反吧?” 事到臨頭,崔日用的一顆心已經掉進了冰窖,但不到最后關頭他是不會認賬的,“河東王,飯可以隨便吃,話可不能隨便亂說!你這是什么意思?血口噴人!” “檢查一下行李便知,去看莊田或是走親訪友,不可能帶許多財物?!毖Τ缬柡攘艘宦?,“來人,給我搜!” 崔日用急道:“河東王,別忘了,老夫是堂堂大唐黃門侍郎,誰有權搜老夫的身?你想干什么!” 薛崇訓揮了揮手道:“我有權?!贝奕沼昧R道:“老夫還是大唐黃門侍郎,你有啥權,憑什么?”薛崇訓冷冷道:“憑我現在有七八青壯,你沒法反抗?!?/br> 眾手下一擁而上,把那馬夫給趕了下去,然后掀開車門粗暴地把崔日用拉了下來,又去拉他的內眷賈氏。崔日用見狀怒罵:“老夫定然上書彈劾,無法無天了,除了今上下旨,誰能搜崔某的車,輕薄女眷?” 一個壯漢從賈氏懷里把一個大木盒搶了過來,打開之后眾人頓時眼睛一亮,只見里面全是黃金、珠玉、寶石的首飾。方俞忠接過盒子呈到薛崇訓面前,薛崇訓隨手抓起一大把塞到方俞忠的懷里:“和大伙分了罷?!?/br> 賈氏愕然:“憑什么分咱們的東西,你河東王是山賊強盜?”她剛才被嚇呆了,這會見財物就這么被搶才來了勇氣說話,但她說話的時候崔日用已經垂頭喪氣地默不作聲了,瞧現在這情形,說什么也是無用。 薛崇訓道:“幸好我的人盯到了崔侍郎,不然放你出京回到河南,你們崔家在當地那是多有勢力啊,一呼百應不是給李三郎火上添柴么?” 崔日用道:“你愛怎么說怎說,把我交御史臺好了,怎么定罪我無話可說?!?/br> 薛崇訓沉吟道:“光是搜了你們的財物,可這些珠寶金銀是你們自己的東西,不能作為證據,如何定罪?一旦公諸于眾,御史臺也不好用莫須有的罪名治你,不然不得搞得人心惶惶?看來只有我再做一回惡人把你私自看押了?!?/br> 崔日用看了一眼還在車上的佩劍,薛崇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禁露出了笑意:“怎么?還要在我面前動武?” 薛崇訓長得人高馬大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已經很有壓力了,而且京里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武夫,崔日用和他耍刀弄槍實在毫無用處。 “綁了!”薛崇訓一聲令下,眾漢便撲將上去,用繩子把崔日用夫婦和那倆奴仆一塊兒結結實實地綁在了馬車上,把嘴也給堵了。然后眾人押著馬車掉轉過來向城門那邊走。此時此刻崔日用恐怕唯一值得興慶的就是提前把兒女送出長安了,否則如今這亂局之下,恐難安身。 第二十章 左右 崔日用身為黃門侍郎,在長安做了多年的京官,同僚好友不少,他接連兩天沒去上值,自然就引起了同僚們的注意。有人去他們家一問,說是兩天前就出門了,一直沒回。又過了兩三天,有同僚到他們家去查,發現其臥房凌亂,值錢的東西被收在一個大箱子里,又審問管家,說是崔日用夫婦自己弄成那樣的。如此一來,大伙自然就猜測崔日用是奔回河南老家造反去了。 這下倒霉的是右散騎常侍昭文館學士賈膺福,因為他是崔日用的老婆娘家的近親。賈膺福以前本來選對了陣營的,和竇懷貞蕭至忠等太平黨的大臣打得火熱?,F在牽扯到這事兒,立刻不得信任了,雖然沒有馬上被罷官問罪,但他們家周圍都是御史臺的密探。行蹤被盯得死死,這么過日子苦悶不苦悶? 自武則天以來,唐朝中央就形成各種派系,政權交替太快,其中黨派理也理不清。 不過一旦勝負注定之后,就能形成短暫的穩定局面,如太平公主在時,就能壓制調和其中矛盾?,F在太平公主人事不醒,他們內部的矛盾很快就凸顯出來了,首先是張說和程千里之間出現了不和。 兩個人都是宰相,張說掌兵部,程千里雖然掌工部,但他本身是帶兵打仗出身的。如何撲滅洛陽爭權,兩人爭執不下……好在中央沒人會說要支持李隆基,因為洛陽都宣布長安政權為偽朝,李隆基成了長安官僚共同的敵人,否則大家手里的權力都作廢了。 程千里想獲得政事堂授權,自率京畿周圍的長征健兒三萬六千人出潼關撲滅叛亂。當時為了對吐蕃發動戰爭,唐朝中央招募了十萬官健,大戰之后化整為零,一部分駐守隴右積石山防線,一部分調到河西,剩下的三萬余眾分駐在京師、渭南、武功等京畿地區增強武備。程千里認為只需這股兵力便能成事,很想獲得兵權再立一功。 但兵部尚書張說很不服氣,因為他做宰相的時候,程千里還是地方官,他可不想讓程千里逐漸得勢勝過一頭,否則以后自己見到曾經的下屬還得低聲下氣?那是多郁悶的事兒!于是張說想以兵部的名義調關內道衛軍討伐叛亂。 兩人暗中較量各有長短。張說久在廟堂,聲望更大,他明白放出話來:你一個工部尚書還管兵部的事兒作甚?可張說也有短處,李隆基做太子的時候,他是跟李隆基混的,后來才投到太平公主門下。 相比之下,程千里的出身就干凈多了,雖然剛剛才做宰相,可那是太平公主一手提拔上來的,屬于嫡系官僚,現在又和薛崇訓結成同盟,更得政事堂諸相公閣老的支持。雖然張說也和薛崇訓的關系甚密,當初為了促成軍制改革,兩人密切配合攜手合作過,但張說與薛崇訓的關系終究不如程家的聯姻關系,就算程婷不是正室,也是明媒正娶過門封了側妃的。 兩人斗得火熱,政事堂沒人能做主一團渾水,左相陸象先雖然名望很高,但本身是個和事佬,淡泊易相處,卻缺乏魄力;太平黨元老竇懷貞那廝就更別指望了,他正忙著千方百計地和高皇后拉關系,在他的眼光下,太平公主不成了,高皇后可能會掌宮廷大權,得趁早投過去謀出路……他那名字里的貞字,完全就是個笑話。 時王昌齡向薛崇訓進言道:“主公得盡快平息朝中的爭執,盡快調軍平息叛亂?!?/br> 正如王昌齡所言,時間拖得越久越對李隆基有利,首先長安這邊失去了漕運物資,恐怕關內道的經濟養不活京畿地區的軍隊;其次李隆基占據洛陽之后,假以時日可以各個擊破控制。 但薛崇訓也有小算盤,他也想自己率軍平叛,這件事對以后在長安的地位有至關重要的影響。不過隴右的嫡系部隊“壽衣軍”(神策軍)還沒到達,張五郎、殷辭(壽衣軍將軍)等也沒到,薛崇訓從未指揮過大戰,就算給他兵權說不定也要吃敗仗,這樣的話豈不壞事? 因王昌齡不是外人,薛崇訓便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然后說道:“當此之時,如不圖進取恐淪為武三思那樣的結局?!?/br> 王昌齡沉吟道:“主公所言極是,但等神策軍到達尚需半月多時間,蹉跎之下恐怕耽擱正事?!?/br> 薛崇訓心道,如果我自己的安危得不到保障,長安和洛陽誰勝誰負關老子鳥|事,朝廷的權力集團全部去|死都和我沒關系! 王昌齡見他沉默不語,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便說道:“李三郎短日之內沒辦法過潼關,關內暫時無憂,坐視不管,只是會讓東都近左地方淪|入其手?!?/br> 薛崇訓問道:“張相公和程相公爭執不下,但朝廷諸相明知不能拖延下去,定然要設法協調拿出一個章程的。少伯認為我能等到神策軍入京那時么,到時候能得到兵權?” 王昌齡道:“什么時候能出師真不好說,但如若主公要爭取平叛的兵權問題不大,一則主公是左衛大將軍;二則張、程倆人的爭執確實麻煩,程相公掌工部,本就不該再掌兵權;但張相公又得不到諸相公的支持……畢竟張相公和三郎淵源深厚,他們擔心張相公臨陣叛變?!?/br> 薛崇訓笑道:“其實我倒覺得張說還是靠得住的,他已經投到我母親門下了,好馬還不吃回頭草,他的宰相當得好好的,況且李三郎勝算并不大,憑什么要跟李三郎?” 王昌齡點點頭:“張相公手掌兵部,確實是最恰當的人,但諸相公眾口不一,是不會冒險讓他領軍討伐李三郎的;程相公又沒名分,被張相公壓著沒辦法。所以到頭來,如主公出面,正好是折中平息爭端的辦法,定能得到朝臣的一致支持?!?/br> 薛崇訓以為善,頓覺那倆老小子相互制約牽制原來是個好事兒。 ……這時候左相陸象先沒辦法,在政事堂讓大家表決,宰相是七個人,這種狀況在皇權低落的時候很有用,因為人數是單數怎么也能弄出個結果來。假如是手腕強力的君主執政時期,便會裁撤一個宰相,讓他們變成六個人,制衡之后拿不出結果就只有讓皇帝決斷,皇帝可以用這種方法加強皇權。 現在七個人表態,一個個來,大家都舉棋不定。投張說吧又擔心引起長安權力集團的不滿,因為他們在李隆基的問題上不太信任張說;投程千里吧,這不是故意給人家兵部尚書張說難堪么?張說在這兩年中多方經營,修繕與太平黨官僚的關系,已經廣有人脈,大伙也犯不著故意和他過不去不是。 于是議事表決的時候,如果前面的人支持張說,后面的人就支持程千里,大家心照不宣:不是我本身愿意支持誰,只是不想讓形勢一邊倒。 前面六人的結果毫無懸念地是三比三,最后到竇懷貞了,因為這廝去蓬萊殿去了,來得最晚。竇懷貞一瞧這狀況,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無辜,他就納悶了,他|媽|的為什么要把事兒推到老子一個人身上? 政事堂寬敞古樸的屋子里變得鴉雀無聲,眾人都假裝很忙碌的樣子,表完態就各自做自己的事,不是提起筆作奮筆疾書狀,就是拿著卷宗有模有樣地看起來。 竇懷貞自覺老來英俊的臉變得十分難看,兩道眉毛向兩邊倒,形成了八字胡一般丑的形狀。他抬起手臂作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動作,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話來。 如此詭異的安靜持續了良久,竇懷貞總算開口說道:“我……老夫一時沒想好,不若棄權罷?!?/br> 一向淡泊的陸象先都有點動氣,“啪”地一聲輕輕一拍桌案,盡量控制著情緒道:“不能棄權,你就是抓鬮也得表個態?!?/br> “抓鬮?”竇懷貞皺眉想了想,只要是他表的態,到頭來還不得怪在他的身上?他便說道:“我看還是上書今上,讓今上批復罷?!?/br> 今上……汾哥李守禮,什么時候看過奏章?很神奇的一件事,他做皇帝兩年了,現在連朝中宰相都有人不認識他的筆跡,萬一啥時候要傳個親筆手諭出來,說不定大伙都不辨真偽。 但竇懷貞有自己想法,這樣提議既可以推卸責任,也可能趁機巴結高皇后。既然李守禮不視朝政,太平公主也人事不省,可宮里并不是沒人,皇帝可以讓自己的皇后拿主意不是?竇懷貞到時候在高皇后面前一說,讓她趁機參與朝政,可不得高皇后的賞識了? 此時政事堂拿不定主意,如果高皇后參政,眾相公多半也就默許了,可是她的大好良機。 陸象先見竇懷貞咬定牙關不表態,也是毫無辦法,只得說道:“既然如此,唯有讓今上裁決了,老夫擬好奏章,明日一早上朝的時候便稟奏今上?!?/br> 第二十一章 螞蚱 長安還未戒嚴,但市井之間已是流言四起,人說流言止于智者,但此時也沒見有某智者出來起到作用。京兆府的捕快們如今正忙著抓那些散發檄文的人,聽說發一份能得兩匹絹,需要錢財的窮人很多,就算是提著腦袋的活也有人干。捕快們抓也抓不完,只好主要對付那些組織發錢的頭領,抓獲一個就能有不菲的賞金,所以也不能避免被冤枉的,這樣卻是讓城里更加人心惶惶。 薛崇訓以為只有現代才會用發傳單的手段搞宣傳,聽到李隆基他們也這樣大肆煽動當今朝廷不合法,倒是感到有些意外。 他剛剛和眾京官一起在含元殿參拜完皇帝走出來,只見官員們陸續從龍尾道上下來,宮廷侍衛一本正經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大明宮里乍一看去一切都井井有條,連程序都幾乎差不多,逢五便到這里參加大朝……唯一不同的是宰相們大朝以后再也不去紫宸殿了,因為太平公主在寢宮人事不醒,再去她經常舉辦宴會召見大臣們的地方也見不著人。 現在大臣們朝拜之后便各自回衙門,宰相們去政事堂;每當這時薛崇訓不是去玄武門見見飛虎團的兄弟就是出宮干自己的事兒,他掛的左衛大將軍銜,但從來不去南衙。 不過今天卻是例外,剛出含元殿,便有個宦官過來傳旨,說是皇后娘娘召他去蓬萊宮見面。這宦官薛崇訓不認識,乍一聽還有點納悶,一開始他沒來得及多想,直覺有些擔憂……如今這時局,不得不步步小心。 太平公主昏迷后,薛崇訓的心態在短時間內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以前再怎么著,自己的母親總不會沒事就想暗算自己不是?上邊有把傘心里總歸要踏實一些,現在他靠誰去? 以前的事兒明擺著,中宗皇帝在位那會,武三思本來是政權中一股比較重要的力量,結果沒栽在皇帝或是政敵手里,栽在一個乳臭未干的李崇俊手里了。那太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發動政變,武三思死得那叫一個冤啊。薛崇訓就怕這種事:混亂之下某些人如果胡來,萬一老子莫名其妙地被人暗算了,找誰哭去? 就在這時,宦官又道:“皇后娘娘想見見您,她老人家說沒什么要緊的事,說都是一家人,應該常常來往才對?!?/br> 老人家……薛崇訓的腦子里浮現出高皇后那濃妝艷抹下帶著稚氣的臉,心下感覺十分突兀。 這時候薛崇訓才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一面應付道,“我這就過去?!币幻嫘牡溃焊呋屎蟛豢赡苓@時候想對老子不利吧? 太平公主在時,把宮中掌控得嚴嚴實實的,高氏雖名義是皇后,連一丁點說話的余地都沒有,在宮里連親信勢力都沒機會培養起來,就算現在有啥壞心思,靠誰去辦?薛崇訓自覺就算空手三倆人想把他放倒還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