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薛崇訓想了想說道:“這次我回京是為述職,過兩天就得走。我在洛陽聽說你弄出命案來了?” 宇文孝忙道:“今天我急著和薛郎面談,正是為了此事。命案絕非我做的,我做官之后一向謹小慎微嚴以律己,臟活從來不干?!?/br> 薛崇訓和他走進小院子門口的一間倒罩房,請他入座之后問道:“查出行刺的元兇沒有?” 宇文孝道:“查是查出來了……” “誰?” “還能有誰,就是高力士!”宇文孝道,“我按照薛郎的線索查到了接頭的人,用了點手段逼問出大概和另外的線索,不料還沒來得及繼續順藤摸瓜,那人就死了……現在是一點證據都沒有,光憑中間人口紅白牙一口說辭?!?/br> 薛崇訓沉吟道:“還真是他,我當時也想,除了他誰還會對我用如此手段?沒有證據也無妨……” 此時他心里已動了殺機,倒不是因為心里憋不下那口惡氣,只是高力士居然會用刺殺這種方式報仇,薛崇訓心里不禁一涼,仿佛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了高力士心中的仇恨……對一個如此痛恨自己的人,只有反過手將其毀滅才好安心啊。至于對錯好壞都是浮云,糾結那些東西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么。 薛崇訓臉上露出的殺氣又緩緩平息下來,他淡然道:“這事就到此為止,你不用再過問了…” 此時他忽然有些后悔讓宇文孝去查那件事,萬一這次政變失敗,太平一黨自然灰飛煙滅,恐怕宇文家也會被高力士死死咬住。想到宇文姬,薛崇訓心中嘆了一口氣,她應該是一個真正的好人。本來想提醒宇文孝一句,讓他有個準備,隨時準備跑路,但又怕泄漏出什么蛛絲馬跡,薛崇訓猶豫了一陣最終作罷。 說完高力士的事,薛崇訓便送宇文孝出門,回身到院子里后一個家奴悄悄說道:“郎君還記得蕭衡么?被關在下邊都幾個月了,平日都是我負責送飯,怕郎君給忘了……” 薛崇訓一拍額頭,他真把那人忘得差不多了,便問道:“還活著?” 家奴道:“可是一條人命,郎君沒發話,誰敢亂來?!?/br> “帶我去瞧瞧?!毖Τ缬柕?。于是那家奴便帶著他先去了柴房,這里有兩道地下室的門,一道是通往那間“桑拿”小木屋下面的,是奴婢們生火的地方;另一道門里面是個儲藏室,不過現在私押了個人,和地牢一樣。 管鑰匙的家奴開了門,薛崇訓和兩個心腹侍衛便沿著石梯走了下去。這通道上方用整塊的木板撐著,向下走了一陣,頭上還有水滴下來,看來這院子下面應該有地下水脈。 奴仆點了燈,地下室內總算有了點亮光,只聽得一陣鐵鏈“嘩嘩”的響動,一個沙啞凄慘的聲音嚷道:“飯……吃飯……” 奴仆道:“用鐵鏈拴著,跑不了,這里不透風,任他怎么叫都沒用?!?/br> 薛崇訓接過燈,循著聲音湊近了一看,頓時大吃一驚,面前這個人,哪里還是俊俏的書生蕭衡?披頭散發,一頭又臟又糾結的亂發批在上半身上,臉也被遮得差不多了,幾個月沒洗澡身上更臟……薛崇訓聞到一股異樣的惡臭和糞便臭味的混合氣味。 “怎么弄成這樣了……”薛崇訓心中泛出一種說不出的感受。自己竟然把活人折磨成了這樣? 家奴道:“那些進官府大牢的人,關得久了都這幅鬼樣子,沒法子,既然是犯人誰還當菩薩侍候著?能每天給飯已經對他不錯了?!?/br> 薛崇訓陷入沉默,其實蕭衡雖然對紅顏知己心腸硬了一點,并沒有做什么大jian大惡的事。倒是薛崇訓自己,把一個人關成這樣,反而狠毒了一點。他也不用給自己找借口,自己就是這樣的人罷? 蕭衡這個新科進士、翩翩郎君,栽在薛崇訓手里,實在是倒十八輩子霉。薛崇訓想了想:人生本就是如此吧,他蕭衡再瀟灑,能比得上自己的父親薛紹高貴灑脫么?父親不是照樣被這樣關著餓死的? “這個人不能放走了,否則很麻煩?!毖Τ缬柪淅湔f道。 那家奴忙道:“郎君想他怎么死?” 薛崇訓又想起了自己那餓死在牢里的父親,便淡淡說道:“給他弄頓好的,要有酒有rou……然后停止供飯,順其自然吧?!?/br> “是?!奔遗Ь吹貞艘宦?。 “飯……吃飯……”蕭衡又喊了一聲,他看起來神智已有些不清。 薛崇訓心里莫名地一陣疼痛,這時上面一滴水珠滴到了他的頸窩了,冰涼冰涼的,讓他渾身都是一冷。 其實他更多的是恐懼,如果政變失敗自己落到李三郎和高力士的手里,會怎么死?只會比蕭衡更慘吧? 有時候刑不上士大夫這樣的話都是屁話,韋后當政的時候,有一個宰相因為政治斗|爭落了下風,被發配到嶺南,韋后又派了個御史下去,賜死那宰相。御史的干法是叫人砍了毛竹編成竹篾,然后脫光那宰相的衣服,把他放到竹篾上來回拉,直到把身上都rou都刮光,只剩下白骨…… 記憶里的歷史上,薛大郎是怎么死的?薛崇訓忽然很好奇,但實在記不得,反正是被李隆基賜死的,太平公主的四個兒子,他李隆基的表兄弟,只活了一個。 …… 宇文老頭子回到家時,宇文姬異常熱情地上來噓寒問暖的,終于用不經意的口氣說道:“對了,爹爹見到薛郎了么?” 老頭子一聽就氣不打一出來:“見是見到了,連府門都沒讓進,還叫老子以后少和他來往?!?/br> 宇文姬臉上的熱情頓時凝固。本來她還特地仔細妝扮了一番,精心畫眉、施上胭脂,特別是她引以為傲的朱|唇,更是涂得一絲不茍,讓她那張原本就嫵媚的臉看起來更加嬌|美動人,猶如春天的花朵一般,美麗而不失格調。平時的男裝也沒穿,穿了一身半新的淺色襦裙,雖然看上去很普通的衣服,顏色也不鮮艷,但她可是精挑細選的,要的就是這種內斂的美。顏色和質料不奪目,但是裁剪得非常精細,力求把她那婀娜的身材襯托出來,大的地方顯得更大,小的地方顯得更纖細。 如此上心,為了什么?她有點難以置信地說道:“他真這么說?” 老頭子哼了一聲,板著臉徑直就往里走,也不想多言。只留下宇文姬呆呆地站在門邊,腦子一片空白,真不知在想什么。 她拉下臉,默默地跟在老頭子的身后回屋去了?;氐介|房,坐到梳妝臺前面,她怔怔地看著鏡子發了一陣呆。 難道是他已經感到膩了?宇文姬在鏡子里看著自己嬌|媚的臉,對自己的長相還是很自信的,到大街上隨便一走,能比她漂亮的還真不常見……但一想到宮里那個艷|名遠播的金城公主,她又有點不自信起來。 “只圖自己快活,膩了就丟,這樣的人,值得我上心么!”宇文姬滿肚子怨氣罵道,“就當自己倒霉,白白便宜了個畜生!盡早脫身比較好!” “恨你!恨你……”她又感到十分不甘心。 轉而之間,她又想起城隍廟他勇敢地擋在自己的前面,那健壯的身軀猶如一座大山,能遮風擋雨的大山……悲壯而美麗。 不過,如果他真的是個為了情義不顧性命的人,還會計較出身么,非要娶個公主才行?恐怕正如他親口所言:作為一個貴族,無法忍受女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恥辱。 于是宇文姬先是憤恨,然后是懷念,現在又清醒了一些:從平日他的言行處事來看,可不是個舍己為人的人,或者說他根本就很自私!城隍廟那次事情,不是為了愛,只是他的一種信念? 宇文姬也覺得自己真是犯賤:那個人卑鄙無恥,他自己的什么狗屁信念,關我什么事?貴胄什么了不起,瞧他那得瑟的,不就是有個厲害的娘么? 第十一章 畏懼 薛崇訓吃過晚飯,旁晚時分才去公主府。另外四個文武官員都還沒來,竇懷貞和蕭至忠估計快到了,兩個將軍得晚點才行。聽說母親在“金光堂”,他便沿著湖邊趕去那里。 金光堂是公主府里的一處佛堂,名字來源于長安西面的城門“金光門”。佛堂和城門的關系其實七彎八繞的,因為金光堂在一座小山上,那小山又是湖中的一個島嶼……湖泊里的水來自于漕渠,正巧那條漕渠是從靠近金光門的地方進城的。給金光堂取名兒的人真是個人才…… 唐朝的建筑有個特點便是大,現在的大明宮面積是后世北京紫禁城的好多倍,不僅如此,上到貴胄下到黎民的住宅都比較大,很多官員的家里都種著菜,府里幾十口人吃菜都不怎么買,種得是不少……在長安城里是可以看見各種莊稼的,城里有些偏僻的地方根本不像城市,好像鄉下。 太平公主府的面積更不用說,薛崇訓為了去后面的金光堂,是騎馬走的。過了一道拱橋,他下馬步行,沿著石梯子向山上爬去。 進了金光堂,一塵不染的木地板讓人感到一陣舒心,這地上就是直接坐到上面或者躺著也不嫌臟啊。這時他看到了太平公主,頓時微微有些驚訝,因為她身上竟然穿了一身素雅的衣服……在薛崇訓的印象里,她喜歡火紅熱鬧,衣服總是華貴而艷麗的,很少會如此素凈。 “這些日子我不見外人了,齋戒幾日吧?!碧降卣f道。 薛崇訓回顧左右,房子里就他們母子倆,非常安靜,有個太監在外面,拿著拂塵無聊地站著。 她居然要沐浴齋戒,恐怕和薛崇訓一樣,內心里都比較擔憂。確實,真正想到政變的具體了,才會發現強大的勢力都是浮云,要干事照樣困難重重。 薛崇訓看著太平,忽然之間覺得現在她的這副打扮更有氣質,或許是他的審美更傾向內斂美的關系吧,對于大紅大紫的張揚艷美,反而缺少贊同。 太平公主的身材特別豐腴,正適合唐代的審美,面部輪廓也是大方飽滿,沒有一點小家子氣,這才讓她平日特別有氣勢,和長相也有關系。今天她的妝扮的神情和往常又有些不同,衣著素凈,神情之間有些郁色……但在薛崇訓的腦子里,嫦娥的形象好像總是穿的白衣服,今兒一看,母親穿著素白綾羅長裙,竟他總是想起月宮里的嫦娥…… 這時太平公主問道:“你想出辦法來了么,步驟呢?” 薛崇訓忙抱拳為禮道:“回母親,已經想好了。我想過很多回,覺得剛開始的第一步殺招不能用羽林軍……” 太平公主若有所思地點點,她這段時間應該也在構思政變的事。 薛崇訓接著說道:“如果用羽林軍開局,其中有兩個困難實在沒有辦法解決,一是預謀,我們只能讓兩個將軍事先知道,如果消息在羽林軍里擴散,禁軍里人多嘴雜成分復雜,恐怕泄密;二是速度,臨時調動軍隊,從動員到出擊,花費的時間太長,無法做到出其不意。玄武門的萬騎還在李隆基手里,咱們如果不能出其不意給予致命一擊,后面就難辦了?!彼f罷沉吟猶豫了許久,沉聲道,“我的想法是用飛虎團!” 太平不解道:“飛虎團?禁軍有這股人馬……哦,你是說洛陽的那支私兵?” 薛崇訓眼睛里露出一絲興奮:“正是!飛虎團全是河東人,士卒都無甚背景,幾天之內消息不可能傳到上面來;幾個將領也全是我的人,靠得住。另外,他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勇猛之士,戰斗力不弱。所以我想來想去,唯有這股人馬最適合!” 太平沉吟道:“可是只有三百人,能做什么事?你先說說打算?!?/br> 薛崇訓道:“太子住在隆慶坊,每日在親兵護衛下去太極宮辦公。我留意觀察了一下,他每天的路線和時間幾乎都是固定的,身邊只有三百余騎兵。上朝之路,便是我們的機會。我先密調飛虎團潛入長安,然后馬上部署出擊,直接殲滅太子一眾人,實施斬首行動。先殺太子開局,然后沖進五王子府斬岐王和薛王……如此一來,萬騎已是群龍無首,母親再命羽林軍穿過太極宮,逼到玄武門之下,以‘太子武力逼宮,非法奪得帝位,大逆不道,幫兇者滅族’為出師之名,瓦解萬騎?!?/br> “乍一聽起來不錯……”太平皺眉沉吟道,“只是飛虎團還遠在洛陽,從秘密調進長安到斬殺太子如此繁冗的過程,中間只要有任何一處出了差錯,全盤皆輸!” 薛崇訓道:“沒辦法,我想過長安的所有甲兵,沒有一支靠得住,母親府上多是衛士,恐怕調他們做這種事有點玄,其他人又沒有那個實力?!?/br> 正如薛崇訓所言,天子腳下無論是大將軍還是宰相、或是皇親貴胄,都不敢在長安城里私養太多武裝,否則就是謀逆,家里私藏超過十副盔甲都夠得上謀逆大罪了,更別說幾百幾千甲兵,除非是禁軍和府兵這樣的國家軍隊。只有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要強勢一點,府上的武裝力量夠看的:李隆基本身就是太子,東宮衛隊是制度承認的武裝;太平公主那是恩寵,但在公主府當值的人也多屬于宮廷衛士,由官宦家的子弟組成,成分復雜,干謀逆這樣的事不太靠得住。 現在優劣明顯:表面上太平公主的勢力龐大,占據了絕對優勢;實質上要硬拼,太子比她強多了。東宮衛隊雖然人不多,但作用到現在就體現了出來,還有名分,李隆基一旦登基,皇帝名分是非常管用的,名正言順,更容易爭取到禁軍,再加上膽量和人心,形勢簡直對他太有利了! 太平公主憂慮道:“你這個法子真算不上好,中間漏洞太多。最大的漏洞便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長安部署?還有三百人對三百余重騎兵毫無優勢,你們還沒有盔甲和長兵器,打不打得贏?就算打贏了,李隆基跑掉了,直接去玄武門怎么辦?” 薛崇訓嘆息道:“還有其他辦法么?我敢斷定,一會他們四人來了,如果母親問策,他們肯定會建議在武德殿動手,羽林軍和南衙兵夾擊這種辦法……母親,你覺得哪個辦法好?或者還有其他辦法嗎?” 太平公主臉色蒼白,左右踱著步子,一副喪魂落魄的樣子,她喃喃道:“真的只有魚死網破?” 薛崇訓心中大急,急忙抓住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道:“母親,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切不可猶豫退縮,否則不用拼,咱們已經輸了!” “你是在叫大家都去送死!”太平情緒有些失控了,此時此刻,薛崇訓是第一次見到她暴露出軟弱的一面。是的,畏懼和退縮,是軟弱最好的表現。 薛崇訓道:“怎么把飛虎團秘密調進長安,我已經想好辦法了,問題不大。至于與李隆基一戰,唯有血戰到底!兵分兩路,將其堵在長街上,前后無路……就算他從天上飛了,只要成功阻止他到達玄武門也還有生機?!?/br> 他斷然喝道:“只有先殺李隆基,才是最好的辦法!” 用羽林軍一部斬滅太子衛隊自然容易贏,但羽林軍士卒在宮里呆久了,就怕泄密。 薛崇訓的雙手放在太平的肩上,已感覺到了她的肩膀在顫|抖,她害怕了……薛崇訓緩了一口氣,說道:“至少咱們還有機會,就搏他一回吧,就算輸了,已經盡力也是如此結局,也沒什么好后悔,我陪母親一起上路便是?!?/br> “我……”太平的臉色十分難看。薛崇訓忙將她摟進懷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撫慰之,此時此刻,他才發現兇悍狠毒的太平公主不過外強中干,心腸根本比不上他。在心理上,恐怕她這個母親此刻反而更依賴兒子。 薛崇訓好言道:“記得我學使刀的時候,和湯團練打老是輸得很難看,一招都擋不住,他對我說:你想得太多了,心里不是猜對方的招數就是想自己的招數,反而影響應變,不如放開心胸,一心向前。母親,現在什么謀略都沒用,對方不會和我們玩花樣,就是要用武,我們只有硬拼?!?/br> 太平猶豫了一下,手臂輕輕環繞到了薛崇訓的腰上,把頭輕輕靠了過來,淡淡說道:“就這樣抱著我?!?/br> 薛崇訓忙大出感情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富有感情:“兒臣愿為母親死戰,永遠保衛您的安危?!币膊荒苷f是虛情假意,而是他現在自己都很害怕恐懼,不強撐著的話,母子倆一起退縮,只能等死了。 從預知未來起,他就一直活在恐懼和壓力之中,只有一根弦繃著,只要放松一下就會崩潰,于是他繼續繃著……其實最后的決戰臨近時,他反而感到輕松了一些,反正就這么一次,是死是活很快就能揭曉,不必再漫長地等待命運的裁判了。 第十二章 禮樂 羽林大將軍常元楷、知羽林軍李慈、宰相竇懷貞、蕭至忠四人入夜之后來到金光堂,六方會談,一直到黎明方休。 第二天一早,薛崇訓便離開了長安,從驛道直走東都。他有官僚身份,可以在驛站換馬。 長安距離洛陽,約八百里,一天一夜趕到洛陽壓力不大。不過要密調飛虎團進京,估計得幾天時間了。 母親的昨夜的一句霸氣外露的話給他的印象很深。在外人面前,母親仍然是如此威勢:你說向東,我說向西,他說向北,這么扯要扯到何時?吾意已決,休要多勸! …… 這時長安宮城里舉行了大朝會,皇帝李旦將正式頒布詔書傳位。 朝陽剛剛升起,光芒普照大地,今天是一個明光四|射的日子。宮闕在望,高聳如云的殿宇宏偉大氣,寬闊的廣場仿佛一望無際,這里是世界的中心。漫天的七色云彩給天地之間布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仿佛上蒼在凝視著人間的神圣禮儀。 太極殿內外,奏起了鐘鼓混奏的帝王之樂。鼓點節奏緩慢而不可抗拒,就像那浩浩的歷史長河,宏大而遒勁,無法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