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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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怎么說?”我垂頭看著手上的指環問道,還是沒忍住,抬頭裝作無意,朝不遠處的那倆人掃了一眼,忘言站在暗中,身姿挺拔俊秀,完全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仿佛一株被時光遺落的剪影,風間傾著身子,根本沒有關注我們這邊,只顧喋喋地在忘言耳邊低語著什么。 “哼?!币宦晿O輕的冷笑將我的視線拉回,抬眼一看,落英正斜睨著我,一副懶洋洋、冷漠恥笑卻又了然于心的樣子。 我仿佛被瞬間扒皮,在落英的目光中無所遁形。 “龍戒還請現身說話?!蔽覍⒅腑h從食指上取下來,托在掌心上,熱切地說我仿佛在掩飾什么,我在掩飾什么呢? “也好?!卑橹捯?,龍戒幻成人形,站在我們面前。 “呀!”寄城一聲輕呼,看看面前的少年,又看看我的手,輕聲嘆道:“我說呢,之前在水里,我明明看到一個身手那么俊的少年,怎么上了巖石平臺、又見了美意后,轉個身就不見了,原來原來你是戴在美意手上的一枚指環!” “嗤!”畫海輕嘲道:“你一見了美意,眼里哪還有別人!他幻成真身的時候,我還扯了扯你,囑你看來著,誰知道你只顧對著美意的耳朵狂喊亂叫,真真跟瘋了一樣!” “我我是擔心美意”寄城被畫海嗆得接不上話,囁嚅道,眼神躲閃,如慌亂奔逃的小鹿,嘴角梨渦隱現,哭笑不得。 “寄城,”我心中一陣暖,柔聲道:“謝謝你掛念我,只是怪不得我耳朵現在還在嗡嗡叫呢?!?/br> “美意睡了十六年不醒,原來是缺了你在她耳邊咆哮,哈哈!”畫海繼續打趣寄城,眼波流轉,嘴角噙笑,看上去心情甚好。 “無聊?!甭溆⒗淅渌α藘蓚€字,將臉別到一邊,懶得理我們。 “龍戒,你繼續講給美意聽吧,讓她心中有數,我們也當是暫時的休養生息?!备绺绨l話了,自有一股沉靜的威嚴。 我將身子朝哥哥悄悄湊過去,在暗中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哥哥的手,一如既往的熟悉又溫涼。 他輕輕一怔,然后又輕輕一掙,仿佛想要掙開我的手。 我緊緊攥著他的手,手指堅定,我能感覺到自己手心的溫度,在一點點傳導到他的手上。 哥哥輕輕嘆了一口氣,翻轉手掌,將我的手包裹在他的手心,像小時候,他守候在我的床邊,一邊給我誦讀,一邊握住我的手,那樣。 我的心,漸漸妥帖下來。 “好?!饼埥潼c頭,眉目雋永,神情堅毅這少年臉上的神情有所改變,不再是之前困在石箱中那陰郁的神情目光在眾人面上掃過,最后停在我的臉上。 龍戒道:“我被困太久,魂靈與那妖王的魂靈糾纏不休,幾乎已近絕望。眼看著妖王的魂靈被斷尾妖吸引,溢身而出,只想著這是最后的機會,我將龍王的半片金色鱗甲劃過去,沒想到真的將我二者的魂靈分離!我大喜之下,想著趁勝追擊,用這半片金色鱗甲的靈力摧毀妖王魂靈,讓妖王從這世間徹底消失,沒想到” 我定定看他,一言不發,等著他的下文。 龍戒繼續道:“當時分離出來的妖王的魂靈是一團暗影,被斷尾妖發出的奇異的嗚鳴聲所吸引,朝著斷尾妖而去我擲出的半片金色鱗甲緊隨其后,眼看就要追上、將其吞噬,突然斷尾妖身子縱起,尾巴掀動,這時候我才看到那妖怪的尾巴上仿佛有數排暗槽,暗槽之間是刀刃一樣的隆起,尾巴末端有鋒利的細齒,妖怪正將尾巴上卷著的那幾條鮮艷的魚拋向了空中,一旦魚兒落下,必死無疑!只聽落英喊了一聲:快來救他們!我顧不上妖王的魂靈,趕緊游到落英身邊,跟他一起,縱身將下落的魚兒們攬進了懷里!” “幸虧有你和落英君?!碑嫼苛诵σ?,神情端方,眼神明亮,對著龍戒誠懇道。 “勿需氣?!饼埥渖袂閲谰?,看上去自有一股英氣。 “是的,當初美意被那妖怪擄走,我們在地道中無計可施,又無法穿透石壁,幸虧哥哥聽到了石壁后水流的轟鳴聲,想著一定是水道相通了,只要找到水流的入口,順流而下,必能將我們帶到妖怪的匿身之地,找到了妖怪,也就找到了美意!”畫海聲音明朗,口齒清晰。 “我們入水后就幻身成魚,除了小奈,她仍是人身,我們一路被洪水裹挾著奔流,”寄城補充道:“幽暗的水道中,突然發現前方有一塊燃燒的巖石平臺,紅藍二龍在水面上飛騰,我們心中大喜,想來美意已得二龍援手,定無大礙,當時我躍出水面,清楚地看到水中露出的平臺上站著美意和落英君,正要出聲呼喚,突然眼前一黑,腥氣撲鼻,我我們這幾條魚被卷進了一個妖怪的尾巴里?!?/br> “就是那個害死了紫霞、斷了一條尾巴的妖怪!”我恨恨道:“當時紅龍朝著群妖噴火,那斷尾妖燃燒后被二龍拋入了水里,本以為它就被洪水帶走,沒想到它竟埋伏在水底,將你們它怎么如此狡猾兇狠!” “說實話,接下來的事還真是讓我瞠目,依我看,并非是簡單的狡猾兇狠?!饼埥漭p輕搖頭,繼續道:“我將我懷中的魚拋給了落英,就轉身急急朝金色鱗甲望去,只見鱗甲已堪堪觸到了那團暗影,突然見那斷尾妖口中愈發大聲嗚鳴不止,一只手仍牢牢擒著妖王的剪影,伸出另一只被斬斷了手指的手掌,朝著自己的胸膛奮力扎了下去再拿出來時,帶出了一顆血淋淋的心臟?!?/br> “??!”我倒抽一口冷氣,叫出聲來。 “原來這妖怪是以手作鍬,生生將自己的心臟給鏟了出來?!饼埥漉局碱^,低聲道。 我望一眼寄城,他抿著嘴,沒說話。 “突生變故,又如此血腥,我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竟呆呆立在水里,耳邊聽到落英好像說了一句:我先帶他們離開這里,上去平臺,也聽得不甚清楚,只見那斷尾妖站在水里,身子在洪水中浮沉,胸口一個碗口大的血洞,它突然手掌一揮,它的心臟就帶著慣性,朝著我的方向擲了過來?!饼埥湔f,他的臉瘦削英俊,半邊隱在火苗的光影里,聲音甚是冷峻,瞬間就將我帶到了那個詭異又驚悚的情境里。 “我急忙伸手去擋,只覺眼前點點滴滴,又是水汽又是那妖怪的心臟拋灑出來的暗沉的血滴,心中一陣惡心咒罵,身子亦在閃躲,生怕那妖怪的心臟砸到了我。只見那團裹著妖王魂靈的暗影倏一下竄進了斷尾妖胸前的血洞中,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我突然反應過來,顧不上那心臟是不是砸中了我,縱身探手去抓那緊跟在暗影之后的半片鱗甲” 說到這兒,龍戒停了下來。 我懸著一口氣,不敢呼,亦不敢吸,盯著他的臉,等著下文。 “還是晚了鱗甲隨著那團暗影也沒入了斷尾妖胸前的血洞里,我暴喝一聲,合身撲上,只想取回那半片金色鱗甲,只見斷尾妖身子一縱,將身體在水面上躺平,同時伸出另一只手,將手中一直擒著的那個妖王剪影,不慌不忙地塞進了它胸前的血洞里洪水轟鳴而下,它像一片落葉,瞬間就被卷走,我只摸到了它尾巴末端的細齒和一手的黏液” 龍戒的聲音終于止歇。 “它那妖怪想做什么”我懸著的那口氣,根本沒法暢快地沖出來,只能“嘶嘶”地從牙縫中往外溢。 其實,我心中應該是知道答案的吧。 “妖王的魂靈、rou身留存下來的剪影、龍王的鱗甲,這三樣東西再放進一具妖怪的身軀,還需要我來告訴你它要做什么嗎?”龍戒的聲音里帶著懊惱。 “這妖怪挖出自己的心臟,以換得它族中之王一縷魂命的延續,真是”寄城低聲嘆道。 “一個小小的雙尾妖怪,竟執著到如斯地步,倒令人可嘆?!蓖圆恢螘r,走近了眾人,站在寄城身邊,淡淡道。 “何嘆之有?”落英冷笑道:“物競天擇,優勝劣汰,這雙尾妖族到了絕種滅族的時候,何必還要強留!縱使這妖王再次被喚醒,但世間就它一個,又有何用!” “你懂不懂?忘言說的是是那斷尾妖憋著的一口氣一口死也不肯放棄丟手的氣那是一種一種”我聽了龍戒的話,不知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聽到落英冷笑忘言,腦子一熱,就嚷了出來,但說到最后,實在找不一個合適的詞來表達我想表達的意思。 “精神?!奔某墙涌诘?。 “對!就是精神!”我肯定道。 “什么精神,不過是一腔執念罷了,這妖怪的存在對這世間毫無意義可言,再說,”畫海不以為然道:“你別忘了可是這妖怪害死了你的貓?!?/br> jiejie的話,永遠能讓我瞬間熄滅。 “你jiejie這次倒說到點子上?!甭溆⒗浜叩?。 “什么點子?”我心中淤滯,正想找茬,走到落英面前,大聲質問:“是它的存在毫無意義,還是它害死了我的貓!” 落英別著臉,一副懶得看我、懶得理我的樣子。 我心中正是各種雜蕪,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將他的臉轉向我,嘴硬道:“看著我!你倒是說??!” 落英猛一轉臉,一雙眼睛落在我臉上,猶如深寒鬼屋里陡然伸出兩只手,要拖我進去! “想殺人的時候,大雪落下?!蔽业哪X海里突然浮現出一句話,一句沒有前因后果、孤苦伶仃的話。 落英頭一扭,身子與我拉開距離,揚手在我臉上“刷”了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