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上劍術
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按牌理出牌。 三日一小飲,五日一大晏,男人們喝多了,喝高了,醉癲癲的回家,借酒裝瘋,打老婆的有之,打孩子的有之,嘔吐一床的有之,整夜胡鬧的有之。 婦女們對男人們敢怒敢言,或不敢怒不敢言,怒與言都指桑罵槐,矛頭沖著始作俑者,怨恨對著掌勺女。老公們越稱贊肖琳的手藝,便越惹惱老婆們,老公們對肖琳越熱手相幫,肖琳便越受老婆們的冷落。 女人們嘻嘻哈哈的在一起談天說地,聊各種八卦情事,說閑雜人等奇趣,講各自的公公婆婆,老公孩子,還有娘家和婆家的兄弟姐妹,及同學同年。但只要肖琳走近,她們便停止說笑,旁顧左右,抬頭四望,正眼都不瞧肖琳一下。沉默不語,冷場了,視而不見,鄙夷著,沒人和肖琳打招呼,即使肖琳主動和她們搭話,幾乎也沒人接腔??尚ち找蛔哌h,她們便繼續說笑,聊家常,往往轉移話題,談論起肖琳來,不僅是評頭論足,還會深挖過去經歷,翻舊賬,揭老底。 靶子,一旦形成共識,憤恨就會自然發酵,最后眾矢之的,萬箭穿心。一群人圍攏來,一起說一個人不好,只會越說越來氣,越說越起勁,不止說長道短,狎邪揣測,誹議狗血,不光批判解剖,譴責鞭撻,更多是積極發言,紛紛表現自己的見識和口才,比誰看得入骨十二分,比誰說得精確百分百,比誰更有無邪亦無私的正義感。 少年肖琳,交友不慎,偶一失足,風言風語眾多,傳來傳去便變了模樣,壞了形象。但小孩懵懂,年少無知,好人也會作錯事,凡夫俗子,又不是圣人,年輕人的荒唐,一時失控,也在所難免,難得的是知錯能改,潔身自好,且不再重犯。她又嫁人,再生兒育女,且又溫柔賢惠,又勤快孝順,基本上扭轉了負面形象。 謝雄外出打工后,她先是和謝漢錢物不分你我,日同茶飯,夜宿同舍,曖昧親熱,再是和一群歪邪男人打平伙,吃喝玩樂,飲酒嬉鬧,黃泥巴掉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說不清來道不明也。如果說人們對肖琳的失足,以前還有些同情的成分,這風流廚娘的身份使同情受到了戲謔,紅紅火火的生意讓自甘下賤得到了確認,人們不想再寬容了,甚至有些憤怒。正派男人有意無意地疏遠她,有點厭棄,還有點害怕,女人則是理直氣壯的排斥,人人都說她惡心,見了面對她的招呼,理都不愿理,保持著一股警惕的心氣,刻意防范著。 一個人的壞名聲一旦被默認,就被貼上了某種魔咒,想要改變幾乎不可能,怎么努力都沒人會相信。別人鄙視的眼光,大家歧視的語言,公眾排斥的行動,把她劃到低得不能再低的等級,賤踏就會更加理直氣壯,所有丑的,壞的,惡的都會附加到身上,美的,好的,善的都拒絕相信。 一件事,東邊也說,西邊也說,以訛傳訛,陰也說,陽也說,添油加醋,假話說上三次就是真話,說多了就變成有開頭有過程有結尾的故事。 一個人,今天說,明天說,推波助瀾,月月說,年年說,無中生有,謊言重復千遍就是真理,說多了也成了有鼻有眼有嘴臉的人物。 眾說紛紜,眾口鑠金,演講竟賽中,被說者一個個全都讓說得面目全非,似妖似魔。 鄉村雖說閉塞落后,但外頭的風雨,縱然是過境臺風,狂風暴雨也曾淹漬過地皮,留下天災的跡象。識字的看書報,不識字的看電視,酒桌聽人講,聊天聽人說,比如吧臺小姐,房間公主,洗頭小妹,街頭流鶯,人們大都知道是何等人干的什么事。 不僅60后婦女們,就連70后婦女們,也都有理由,不相信肖琳和男人們,僅此于廚師與食客的關系。她們從小受的教育就是任何時候都要敢于與壞人壞事做斗爭,背地里都談論,這下賤胚,開私廚,設家晏,換吃換錢,與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這無義婊,主動腐化,逢場作戲,兩頭蹭狗屎,離經叛道!這齷齪貨,衣裳暴露,言辭輕浮,行為放浪,變相賣笑,跟男人打情罵俏,是何作風?無皮下作不要臉,節cao淪喪! 70后婦女,既有自己進城打工的,也有老公在外打工的,還有兄弟姐妹都在沿海打工的,更有因打工相識而遠嫁異省外鄉的,她們或是孩子太小,暫且留守在家,或是老人有病,暫時在家照管,或是掙了錢,在家督工建房。對于二奶,小姐,雞婆,站街女,她們沒親眼見過,也親耳聽人講過,她們在工廠流水線做cao作員,工作雖然辛苦,但憑技能掙血汗錢,則自豪又自傲,歷來鄙視“不干凈”的臟女人,賺“不干凈”的臭錢。 藍火蓮說:這些好吃懶做圖享受,鮮廉寡恥不怕羞的鄉下妹子們,在異城他都施美人計騙財,靠大款,吃大款,用大款,然后消滅大款,最后自己成為大款! 王曼君說:人rou炮彈,妖女播毒,英雄難過美人關,變壞蛋,耍流氓。 謝清源說:結有道之朋,斷無義之友,酒rou朋友敗家,狐朋狗友害人。 張玉芳說:美女賣大炕,自個享受,良女干粗活,養家育兒,可在男人心目中,美德竟然不如美貌! 謝學恭說:小時候,我總是抬頭望天,害怕天會塌下來,砸爛地球。擔憂啊,直到長大,害怕啊,直到現在,誰也未曾見到天塌下來。 劉瑞香說:老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著不如偷不著嘛。 謝學恭說:孫女問奶奶,皇帝一日三餐都吃什么?奶奶說,就象我們過年一樣,白米飯吃個飽,紅燒rou吃個夠唄。 藍火蓮說:你講文明,他說你是瞎講究,你講道德,他說你是假正經,你講貞潔,他說你本來就沒人要,你講賢惠,他說你只能做管家婆。 王曼君說:聰明能干吧,忌你要求太高了,知書識禮吧,嫌你知道得太多了,通情達理吧,又煩你管束太嚴,說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 謝學恭說:女同胞呀,漂亮的臉蛋要有文明的言行相配,才上檔次,才有品位也。溫文爾雅,風姿高貴,那是需要學問,需要聰慧的??! 藍火蓮說:男人又嫖又賭,卻要女人從一而終,一句話,只許老公偷情,不許老婆變心。 劉瑞香說:露水偷情,一時新鮮,只圖曾經擁有,不為天長地久。家里老婆,是打算白頭到老的,盡管放心。 謝清源說:飲清凈之茶,戒色花之酒,苦行僧被嘲笑,花公子被艷羨。 張玉芳說:可偷的是別個的老婆呀,未必別個老公喜歡戴綠帽子? 藍火蓮說:可能別個老公,嫌貧不嫌娼,有錢進就佯裝不知,倒貼錢就閉門鎖戶,打斷狗腿。 王曼君說:舊社會,不僅有明妓,有暗娼,還有“人家人”呢?!叭思胰恕?,專門指有丈夫的娼妓,在妓院,這種丈夫,被稱呼為“龜公”,在暗門,則是“門公”,顧名思義,就是妻子在門里接客,丈夫在門外守衛,站崗放哨。 謝學恭說:飛鳥在空,游魚在水,子非鳥非魚,安知鳥魚之樂。妄言!非議!誑語! 藍火蓮說:人賤男人愛,呼朋引友“打茶圍”, 人紅男人捧,招蜂引蝶“喝花酒”。 馬惠蘭說:賤人喜歡是非多,偏要招搖吸眼球,風流作怪撩吃醋,這樣的老婆,只因慫包老公管不??! 王曼君說:要是個男人,就必須將她掃地出門。天涯何處無芳草,男子漢何患無妻! 謝學恭說:嘿,不要背人說壞話,這樣非常不好,知否?瞎子看電影隨人說短道長,這樣更不好,知否?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些做人的常識,難道你不知道么? 劉瑞香說:不是一樣人,不進一家門,不是同道人,不走一條路,一床被不蓋兩樣人。 謝清源說: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張玉芳說:一粒老鼠屎,污染一鍋粥。老公舍不得趕走,女同胞就聯合起來,一定要把她搞走。要不然,晚上睡覺都不得安然。 謝清源說:閉是非之口,開方便之門。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封路堵門,他人難過,自己難行。 本書首發來自百書樓(m.baishu.la),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