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房結婚
謝雄的老祖屋破舊陳腐,木墻爛瓦,穿風漏雨,肖琳是看在眼里嫌在心頭,談婚議嫁時,說不喜歡住別人住過的房子,就提出要謝雄做新屋來迎娶。 謝家生活拮據,但爹娘疼老幺,謝雄凡事占硬邊,他結婚也沒拮據到什么也拿不出來的程度,三媒六禮,訂金花紅,定親彩禮,父母隨行就市該給什么就給什么。肖琳要嫁二萬哦,相當于翻了二番呢,謝家也該硬朗些,表現得有骨氣些,人活著畢竟還是要臉面的,否則就太對不起肖琳了唄??纱笫滦∏榈哪樏娑伎垮X撐腰哩,謝雄的定親彩禮,尚且靠兄長jiejie湊份子,全憑大家幫忙,到哪里再去借錢做新屋? 宮喜鵲撩起衣襟擦眼淚:赤貧寒門,父母縱然是塊鐵,下爐又能打幾根釘?哪個叫你生在咱這窮苦人家哦,投錯胎哩! 后來,肖琳又說:我父母在城里黃金地段給我留下一塊屋基,你只需拿錢出來建小洋樓,其余的裝修,家具電器和生活設施,由我家承包。 接下來,她報給謝雄一個基本數目:你家是三萬塊,我家是二萬塊,還不包括屋基的地價,三萬塊呢! 宮喜鵲心里美滋滋,眉頭樂陶陶,臉上樂呵呵,嘴里笑嘻嘻:聽聽,這叫做“蛇頭上落蒼蠅,自飛來的福祿”,老天爺啊,真是積了德! 肖琳開出的條件不可謂不優厚,這種互惠互利的機遇,萬一不成功,豈不悔恨終生?謝雄認為自己的父母,是天底下最不負責任的,生兒生女不怕多,除了養活其命,撐不著也餓不死,其他則聽之任之,隨其命運去碰撞,什么都不管,要教育沒教育,要工作沒工作,要房子沒房子,要結婚沒有現錢救助??纯辞按搴笄f的小伙伴結婚,父母先拿錢建新房,再掏出幾萬彩禮,請客酒席承辦,婚紗婚照承包,就連組合家具,床鋪床單,電視柜,梳妝臺,桌椅板凳,窩碗瓢盆,都置辦俱全,事無巨細,一肩承擔。 他反反復復找家里要現錢,先是要把老祖屋賣了變成現金,但最多只值五千,又攛唆謝漢和謝英把房子賣了變成現金,二萬借給他到城里建房,等房子建成,三兄弟每人得一層,都住到城里去變成城里人,都娶城里人為妻,都過城里人的日子! 謝漢說:女方出屋基,男方出錢建,房子建起還不是你們夫妻倆的共同財產嗎?跟我們倆兄弟有啥關系,這不是找皮扯留筋拉么! 謝英說:三個賒不如兩個現。屋基是肖琳的,我倆兄弟憑啥沾染?就算鬧翻了天,也無非是權當借,還錢罷了。 謝雄說:這話,說得真是有味,你們信不過我?人而無信,不知其果。 謝漢說:沒建房,你要先找老婆,沒彩禮,你要先睡女人,沒結婚,你要先懷孩,你就不能忍一忍? 謝雄說:忍啥?女人,有條件要睡,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睡,能睡不睡,裝模作樣假正經,累不累呀? 謝漢說:揀便宜,討相因,你倒是不累,但莫連累家人??!泡妞泡成孩他媽,想娶回家做老婆,人家卻嫌房舊屋破,又算啥體統? 謝英說: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塌,自家兄弟全無照護之意,倒常懷神機妙算之心。 謝漢說:打腫臉充胖子,事事搶先占風光,處處強人所難還賣乖,此時輕言允諾,日后無力守信,叫人如何敢信? 謝雄說:這不是我的意思。 宮喜鵲說:還沒娶進門呢,你就這么聽話?被“吊頸繩”牽制著,將來還得了! 謝清泉氣得額頭上的青筋暴跳,大發雷霆:原先說她怎樣賢淑,如何嫻雅,怎么會是這樣開口只要錢的?重聘是娶婦禮,厚奩是嫁女禮,哪里蹦出什么建房禮?還沒進門呢,就想我家上無片瓦遮雨,下無立錐之地,這種敗家妖精,你干嗎還要她?城里人是富貴命,身價高,讓她找高官富商去享福!你這鄉村的窮光蛋,攀得起嗎?瞎湊么熱鬧! 謝英說:老祖屋我們住得,她怎么就住不得?家里沒有現錢擺闊,也沒有財產享用,除了艱難困苦,白手起家,什么也沒有!她真是看中了你的人材,認定你是佳偶,那就請她屈膝下嫁到鄉村來,和我們一起吃青菜豆腐飯! 謝漢說:既然肯倒貼五萬,既然舍不得她下鄉,既然這么寵愛,那你干脆倒插門,入贅她家唄,當上門女婿算了。反正我們兄弟眾多,有的是傳宗接代的火種! 謝雄說:這不合規矩,她還有倆個哥哥哩。 謝英說:未婚先孕,就合規矩啦? 謝漢說:守身,先守心,女子一人也懷不了孕,男子也有過錯嘛。 按老理講,閨女要足不出戶,行不露足,笑不露齒,三歲不同床,七歲不同席,八歲不同房,遵守男女授受不清的清規戒律。但時代不同了嘛,雞不啼,狗不叫,大姑娘滿街跑跳,游園逛店走中央,目電頻射白面郎,渴猶未解眼先花,只恐狂蜂浪蝶多,新潮人物受傷害。男人呼吁女人解放思想,女人也要求解放觀念,自身就一步步解放到近似開放了,剪發像男人,衣窄似野妓,赤胸露臂上不封領,*中不遮肚,白大腿下不保底,高跟鞋咔嚓咔嚓,追時髦怕不摩登,趨時興怕不超前,放得開,風氣熱辣得邪乎。 女人是水做的嘛,當然不能亂碰,一碰水就不清了,既已私相授身,結下暗果,就該奉子成婚。要不然,這粉臉往哪藏?這嬌身朝哪擱?沒臉在這世上再活下去哦,就是逼人家尋短見唄。 謝雄整天跟在肖琳屁股后頭,遷就,狗一樣追著跑,放縱,圍著團團轉,嬌慣,寸步不離左右,惹不得,怕她想不開要跳樓,看得尊貴,抑或犯糊涂上吊呢。 他頂著一腦袋硬扎扎的頭發,焦躁如熱鍋上的螞蟻,孩子在腹中一天天長大,刻不容緩哩。他腦里轉圈,和嘴上絮叨只為一個字,錢,怎么借錢,怎么省錢,及怎么還錢。開始賭氣和父母爭吵,上火和兄弟斗嘴,所謂窮吵,吵窮,純粹為沒錢而焦急,而慌亂,而煩忙。 宮喜鵲說:咱家就這個樣,都三媒六聘了,只等婚車迎娶,張家不該為難咱的。莫非想借機訛一把? 謝清泉說:六十不管陽間事,我手長衣袖短,想得到做不到,你們各人的婚事,各人想辦法。兄弟姐妹湊錢,救了你彩禮之急,你還想么樣? 謝英說:快刀斬亂麻,反戈一擊玩失蹤,一推三六五臨陣脫逃。拍屁股走人,無對證,任她是誰的孩子也說不清。你不急于承擔,焦頭爛額的人就是她了,自然而然會低頭求你,還有么資格提條件? 謝漢說:這種不要臉的辦法,虧你說得出口?毀壞名節,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嗎? 謝英說:馬行無力皆因瘦,兵不厭詐只為贏,要錢沒有,要人有一個,你逞什么能? 謝漢說:缺德,還有理了?爛命一條,豬都嫌臭,狗都不嗅,白送也沒人要! 謝英說:你怎么說話?你是菩薩轉世,就和他互換房子!哼,這種虧,諒煞你也不肯吃! 謝雄說:難道要等到出了事才肯管?丟人現眼不說,人財兩空不說,只那一屁股屎尿,我這輩子都擦不干凈,閑言足以讓我娶不到老婆!真的忍心,見死不救嗎? 謝漢說:想到她的家世,覺得條件并不過分,誰叫咱家窮得只剩下人呢。既然她要住新房,何不娶在我的房子里?房子空著也是浪費,反正我一個人,住哪都一樣。 謝雄的眼睛一亮,他也不是沒想過這個辦法,可他不能說,即使謝漢同意,也不能由他主動開口,畢竟謝漢得到的不過是虛名,他得到的卻是實惠。其實呢,這個建議還是謝英提出的,可謝英也不能直截了當和謝漢明說,若他反問,同樣是兄弟,你怎么不換房???同樣是新房,為什么單向我借?謝英豈不是自取其咎? 于是乎,兩兄弟聯手,一唱一和,一個反說罷,另一個接著正唱,像講相聲,一種走極端的惡手段,再添一件無法彌補的壞結果,像演雙簧,一個訴苦嘆難裝絕境,一個連諷帶刺藏激將,像說評書。這般分工合作,如此配合默契,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誘發謝漢的慈善,激起謝漢的仁義,讓他自愿無私貢獻,被動慷慨赴陷阱。 功到自然成,不負苦心人,暗示終于起作用,現在謝漢輕巧地提了出來,雖說只是暫借,但只要謝漢不結婚,或無子繼承,就能夠久借久住,甚至是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借到死都不歸還。 兩人相視一笑,謝雄心里的石頭落了地,謝英吃了一顆定心丸。 謝雄心頭狂喜,表面偽裝冷靜,他抓耳撓腮,故作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這不好吧? 謝漢說:可總比結不了婚,造罪孽,遭天譴,好吧? 謝清泉說:三人對六面,說定是借呵,可不能學劉備。善意都是美好的,切莫傷了好人的心。 謝雄說:阿爹,你要這樣看我,這房,我還真不敢借了! 宮喜鵲說:俗話說,用得上人朝前攏,用不上人朝后擱。你信得過,但你老婆呢?關健是往后是否靠得???一定要和她說清楚。 談來議去,一拖二拉,漸漸就拖到了肖琳的臨產期,總不能賴在娘家生孩子吧?總不能賴在娘家坐月子吧?聽說謝雄借來謝漢的新屋做洞房,她便借坡下驢。 本書首發來自百書樓(m.baishu.la),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