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收了神通(重口味,慎入)
馮源征被稱為演技教科書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不但舉了《沉默的羔羊》的例子,還拿香江電影《雨夜屠夫》中任大華的表演和比利時電影《一個男人和他的豬》中主演多米尼克蓋倫的表演現場給丁巍教學。 《雨夜屠夫》是92年任大華主演的一部限制級電影。 大雨磅礴,燈影斑駁,胴體橫成。 這是電影的大篇幅鏡頭。 陰暗、情色、沖動。 這是鏡頭的蒙太奇效果。 兩相疊加,變態狠辣的主基調透屏而出。 大華哥早年拍過限制級片子,但這部電影里他有兩個眼神堪稱經典到……嚇死人。 《一個男人和他的豬》是歐洲電影新浪潮時期的電影,七十年代中期上映。 甫一面世,以能接受任何尺度任何鏡頭的歐洲文藝電影觀眾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這部電影的重口味和變態程度在世界電影史上都留下了濃墨重彩的地位。 看片名就知道這應該講述一個男人和他養的豬的故事。 看完電影你就是發現電影片名取得真特么貼切。 因為這是講述一個男人跟母豬談戀愛并共同生活的故事。 人跟豬……談戀愛? 別以為這種夸物種的交流就止于此了,導演喪心病狂的程度當然不止于此。 因為他在電影中用了很多長鏡頭累計超過三十分鐘拍攝了男人和母豬、男人和母雞等各種動物的交配場景。 不是蒙太奇的那種鏡頭,而是真實漏點最原始的純粹鏡頭,真刀真槍的那種。 丁巍自認還算看過一些電影,沉悶的,文藝的,暴力的,怪異的,重口味的。 可這部《一個男人和他的豬》丁巍心底默默發誓絕不去看。 他光從馮源征的口述中就能感覺出這部電影的口味之重變態之極已經嚴重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范圍。 因為馮源征重點描述了主人公走向死亡的三大征兆,都是惡心至極的那種。 一開始是男人上母豬,預示著男人徹底封閉自己,已經從人和非人之間的鴻溝跨過去了。 之后母豬產崽,男子從一開始歡喜到冷血將它們吊死,這表示男人已經徹底走向瘋狂,成為失去“人”這個意識的原始動物。 最后是男子吃屎的階段。 他先是跟母豬換著吃,他吃豬糞,母豬吃人屎,后來覺得……豬糞不好吃,或者相比較人屎不合他的口味,于是直接吃自己拉的屎。 從煮著吃到……生吃。 這里預示著……好吧,這特么就根本無法用語言描述。 最后,他將母豬殺死,然后準備跟他合葬……嗯,還有他之前殺死的那些雞鴨豬仔和那些動物的腸子糞便等各種難以接受的“物件”。 丁巍聽著馮源征的口述,再看看他興致起來直接表演,丁巍除了想吐之外,對馮源征徹底刮目相看。 這位不止是戲瘋子,就是位活生生的變態??! 正常人有誰去看這東西? 他不但看了,估計看了不止一遍,因為他都記在腦子里給別人無圖現場直播教學了都。 在馮源征站起來演繹大華哥用電鋸肢解尸體的時候,丁巍只覺得頭皮一麻后脊梁骨嗖嗖直冒冷氣。 馮源征一手虛握仿若提著一把還在滴血的電鋸,一手在胸前從左到右緩緩滑動,佝僂著身子,腦袋以怪異的角度放平,仿佛眼前就有個光著身子的女尸橫放在cao作臺上。 他嘴角微動,鼻翼徐張,眼神里透著沖動的瘋狂和……憐憫的歡喜,伸出舌頭在虛處動動,而后嘴里無意識的發出“嘶嗬嘶哈”的聲音,短促怪異,像極了一個老光棍碰見了被剝光了的新媳婦兒發情時的溫柔問候。 丁巍悄悄退了一步,心里倒抽一口氣,還說我是變態,你這算什么? 變態中的變態,變態之王? 在演繹《一個男人和他的豬》的時候,馮源征挑了兩段。 第一段他說是電影的主角在勒死小豬仔的那個鏡頭。 馮源征眉眼半閉,雙手虛抱,臉上帶著滿足的歡喜。 他雙腿略彎,左右輕輕晃悠一下,就像哄孩子睡覺的年輕爸爸一樣,溫柔慈愛。 五六秒鐘后,他表情不變,騰出一只手在眼前抓了抓,而后晃動身子,將騰出來的那只手在另一只胳膊的臂膀里繞了幾圈。 頓了頓,而后雙手突然用力撐開,腦袋往后收縮,眼珠子凸在左下方,口腔一鼓一鼓的。 好吧,丁巍又在心里發誓,他以后絕不把嬰幼兒孩子或者可愛的小動物交給馮源征抱,絕不! 丁巍再悄悄退一步,大佬,服了。 等到馮源征表演吃屎的那一段的時候,丁巍心里難受至極,要是往后絕不拉屎那明顯是不可能的。 可要是拉了…… 難道要做一個真☆拉屎后從不會頭看☆男人? 這一回,馮源征就做了幾個動作。 直接趴在地上,腦袋放平面朝丁巍,然后他先閉上眼睛輕輕嗅嗅,再是伸出舌頭,一挑一卷,最后直接張嘴開干…… 臥槽,神仙啊,收了神通吧! 得虧丁巍有先見之明,兩人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不然保準讓人看見,他倆的一世英名絕對毀了,還是毀的透透兒的那種。 等馮源征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丁巍遲疑一下問“馮老師,你的意思就是準確把握角色的行動動機和行動鏈條?” 馮源征有些意猶未盡也有些酣暢淋漓“不只是動機和鏈條,最根本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潛意識和角色的潛意識。不能水rujiao融的重合,更不能壁壘分明的對抗,像墨汁滴入清水一樣,看似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實際上黑白分明,墨汁還是墨汁,清水還是清水?!?/br> 額,丁巍不由得撓撓頭,這尼瑪怎么理解?我怎么越發糊涂了? 馮源征理解“你現在要做的是對身體的把控?!?/br> 什么意思? 馮源征認為體驗派最大的特點就是在表演的時候演員的身體完全被角色人物掌管,先從身體上達到與角色的合一,而后才是才能達到與角色思想意識的交融。 身體是體驗派演員最大的利器和依仗。 丁巍目前跟大悲在心里活動有了融合的跡象,但軀體的掌控還遠遠不到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境界,還處于彼此爭奪的對抗,所以才會有出戲難的那種怪異感。 丁巍仔細回想一下,確實是這個道理。 看丁巍眼神里有了明確的答案,馮源征心里松了一口氣,有些失落有些驕傲。 他在德國三年,翻了無數的理論知識,看了不計其數的電影,做了上百場表演實驗,才明白過來體驗派有別于其他表演流派的最大特點和依仗。 而丁巍,只是經過了三四部電影的拍攝,就有了明確的方向,天賦異稟到這個程度,演技真有神的話,就是跟演技之神睡過覺了。 這其實夸張了,丁巍一開始就是白紙一張,被精通兩派表演的姜聞強制畫上經脈圖,又被最善發掘潛力的張一謀將經脈連成線。 這就相當于丁巍運氣爆表跌落山崖大難不死,反而得了兩位絕世高手的內丹。 兩顆金丹吞入腹,內功大漲到要爆炸,再被馮源征等幾位老戲骨指點指點,內功就自動開始了經脈圖上的運行,成為高手水到渠成。 有場務找尋著過來說導演準備拍戲了,馮源征回應一聲,給丁巍留了六字方針就走了。 多看,多想,多練。 表演跟其他行業一樣,都是一門養家糊口的手藝。 可有的人只能自憐自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狂喝西北風懷疑人生。 有的人卻能自強自立的抓住一切機會達到安身立命暖飽由己的強橫地步。 同種職業,不同命運。 無他,唯態度而已。 丁巍誠心而來,盡心,不是,惡心,也不是……反正就回去了。 臨走給馮源征真心實意的鞠了一躬,算是執弟子禮。 馮源征沒躲,略一欠身,算是回應。 那就,加油吧! 馮源征對待演戲從不懈怠,也不藏私,一連好幾天趁著休息間刻將他所學的格洛托夫斯基表演流派的關于鍛煉身體每一個部位的訓練方法都或說或寫的傳授給丁巍。 如此一來,丁巍就相當于馮源征的弟子了,也算為格洛托夫斯基表演這個日漸式微的表演流派在華夏開枝散葉了。 過了幾天,丁巍感覺馮源征說的這個訓練有用的時候,他正要大顯身手以正視聽來,劇組臨時放假了。 劇組放假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兩位導演和女主角要回電影學院上課,學校開學一個多月了,再不去露面,學校也扛不住了。 二是老周的扮演者李成儒要去京城看望馬上臨盆的妻子,這個不去也說不過去。 三是人藝正在上演的話劇《李白》中有個重要角色的扮演者突然病倒了,需要馮源征緊急救場。 而且,人藝中心正在新老領導班子交接,雖然不至于人心浮動,但被下一任領導濮存昕看中的人藝五虎之一的馮源征不回去一趟,確實是不給領導面子。 濮存昕在話劇《李白》中飾演李白,一演就是二十四年,狂放詩仙,淋漓盡致。 四是丁巍要去參加大齡青年相聲演員余謙的結婚典禮。 余謙是在一個多月前就打過招呼的,非要丁巍來見證他幸福的時刻,還說他找到了能陪伴他一生的真愛。 丁巍在電話里聽見這貨確實很是興奮,都有些語無倫比了,到底沒敢說出煞風景的話,比如陪伴你一生的真愛就在你旁邊,是個個子不高的小黑胖子,不久他還會為你在頭上蓄個桃心兒表白。 當初倆老爺們兒在天壇公園形跡可疑明目張膽的問人姑娘結婚了嗎的日子從此一去不復返了。 那是……余謙逝去的青年??! 時間越近,余謙越是催的緊。他說丁巍是他最好的朋友,不來見證他攀上人生另一高峰就是不夠朋友。 說的言辭懇切感情充沛,一副丁巍要是不去他就不會洞房似的。 等丁巍到了余謙的婚禮現場,丁巍才明白這貨是騙他的。 因為可著整個現場,丁巍是最帥氣的一個,余謙的那些說相聲的同事伙伴,長得真心不咋地,人女方伴娘團很有意見。 四個原因,劇組里導演主演幾乎都要回京城,肯定沒法拍了,于是劇組放假三天。 九月二十八日晚,丁巍和兩位導演、李成儒、馮源征還有最重要的俞老師回到京城。 眾人在車站分別,各回各家。 丁巍跟俞老師打車回到電影學院這邊。 安頓好睡眼惺忪的俞老師,丁巍親了親俞老師的臉頰,看她安穩入睡,丁巍輕手輕腳的關門出去。 他要去余謙家里,今晚上有任務,肯定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