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明明還是午時，已十分暗沉，“轟”得一聲雷響，便“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大雨。

    七妄和了空就近尋了一處山洞，打算雨停了再行路。

    雨卻沒有要停的趨勢，雨勢漸大，只能休息一夜。

    山洞顯然是山下獵戶留下的，有些干燥的柴火和干草。

    “在想什么？”自從昨日離開槐城，了空跟在身后便不曾說過話，雖然平日里，他話也不多，只是，七妄吹燃火折，將柴火點燃?；璋档亩磝ue，一下子便有了火光。

    “師叔?！绷丝章劼晸u了搖頭，復又點了點頭，嘴唇翕動，欲言又止。

    “問吧?！逼咄裏o奈。

    “她會等到的，對吧?！绷丝湛粗咄?，目光澄澈而又堅定。

    “大概吧，”七妄有些遲疑，話到了嘴邊，又轉了個彎，“會的，她若一直等下去，會的?！?/br>
    “嗯！”了空重重地點頭，“無論輪回多少次，若是誠心，一定會等到?！?/br>
    他的目光晶亮，仿佛綴著星光。

    七妄不再開口，從包裹里取出干糧，遞給了空，一時間默默無語，只能聽見小聲咀嚼的聲音。

    每日例行的誦經打坐后，七妄和了空尋著洞中的干草鋪好，墊上衣袍，也就成了簡易的床鋪。

    “若是等，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呢？”做完這些，七妄的思緒有些飄遠，聽到聲音，才發覺自己竟是將心里的疑惑問了出來。也不再躊躇，目光如炬，凝在了空的眼睛上。

    “會等得到，若是不能，顧自消逝罷了?！绷丝招α?，開口卻是堅定到冷酷的語氣。

    “是，是嗎?！闭媸撬拇鸢改?，七妄看著他，有些想笑，卻又扯不起嘴角。

    良久才開口，“會的?！睍鹊剿胍拇鸢傅?。

    這是一場似是而非的對話。兩人卻仿佛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夜，靜謐得只有雨點噼里啪啦落下的聲音。七妄與了空背對而眠。

    “七妄?！币浑p粉色的繡花鞋映入眼簾。

    七妄抬頭，由于肩上挑著兩擔水，七妄只能點頭示意，“女施主?！毖粤T便打算側身而過。

    但，顯然女施主并沒有要讓的打算，她站著不動，在七妄繞路時，也跟著繞。最后索性跳上幾個臺階，轉過身直接擋在路中間，雙手一背，微微彎腰，眼波微轉：

    “諾，我就是來找你的，我來找你報恩！”少女一臉正色驕矜地看了一眼七妄，眨眼間又恢復了跳脫，“你有什么的嗎？我有好多漂亮的珍珠翡翠?！?/br>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七妄抿唇，看著她搖了搖頭。

    “那你想要吃的嗎？我上山的時候聞到好多甜甜的香味?！?/br>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水汽彌漫。

    七妄再次搖了搖頭。

    “啊，怎么報恩那么麻煩，”她輕笑一聲，微微嘆息，然后目光掃到七妄的水桶，一下子亮了起來，“那，那我幫你提水好不好?！闭f罷，就要去搶七妄的水桶。

    說話間她的呼吸近的直接噴在七妄的額頭上，七妄瞪圓了眼睛，愣了一會兒才慌忙退后，水桶微微灑出些水。

    “七妄，我回來了?！彼姞铊踩灰恍?，對著七妄眨了眨眼睛。

    “緋璃，”

    在七妄喃喃中，她的笑容加大，而那雙水霧蒙蒙的眸子終于是落了一滴淚。

    七妄下意識伸手去接。

    入手時已是一顆圓潤小巧的珍珠，光華流轉，帶著溫熱，這溫度卻似乎將七妄燙了一下，他驀然掌心蜷縮。

    心下升騰起一種異樣的情緒，未來得及感受便一閃而逝。

    她回來了。

    距離那次放鯉魚燈已相隔四年。

    七妄默默抿著唇角看著她，不語。少女側過身，一蹦一跳的向下躍起，落在七妄在的那階石階，與七妄并肩，長長的發掃在七妄的臉上，七妄像是被燙到般，慌亂地移開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

    她一襲粉色衣裙，烏黑的發絲挽了兩個發髻，各戴了一枚鑲著粉珍珠的貝殼，明眸善睞，如朝霞映雪，讓人見之忘俗。

    那是自己第一次見到女兒身的她。

    七妄從夢中醒來，搖了搖頭。柴火已燃盡，只留下些許星火，洞外雨勢也已減小，將了空蓋著的衣物掩好，看著他的睡顏，半晌，彎眸無聲地笑了。

    真是個癡兒。

    側了身安靜的躺下，手輕輕撫上那兩粒珍珠放置的位置。

    復又沉沉睡去，身側的了空微微揚了揚唇角，似乎是做了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