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十日之約
“了空?!眱灂易邅?。 “優曇法師?!绷丝彰π蟹鸲Y,尊敬恭順。 “嗯,回來了。府中可還安好?” 了空抬頭看了一眼,便低下頭去,法師看著自己的目光分明是柔和慈悲的,他卻覺得心下惶恐,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一切。 不自覺便緊了握住衣袖的手。 “一切安好,勞法師掛念?!?/br> “嗯,去收拾吧?!眱灂覓吡搜鬯砩系陌?。 “是,了空告退?!?/br> “嗯?!眱灂也⒉欢嗾?,言畢便轉身去了藏經閣。 了空抬頭看了眼優曇的背影,便匆匆離開,一陣風來,了空打了個哆嗦,不過幾句話,他方才竟是出汗了。 轉眼過了兩年,幾個小和尚又抽長了許多,性子也愈發成穩。 原本就不常下山的優曇如今更是鮮少離開自己的院子。 偶爾有些香前來請優曇法師,法師也是讓七妄前去,與七妄一同前往的還有了空,七妄嚴肅果決,了空溫和謹慎,兩人合作十分默契。 做法或是除妖七妄都解決的很好,讓原先對七妄有些不信服的人,也漸漸放下了心,變為敬意,七妄也漸漸有了名聲,常常聽到“不愧為優曇法師的徒弟”的贊美。 七妄也打心底高興于自己沒有負了師父的名聲。 兩年中,優曇還是未松口為七妄剃發,七妄也不似當初那般急切,如今那半邊光潔早已長到腰際。 而自上次下山伏妖,七妄已經月余沒有看見過師父了。 不知為何,今日七妄總有些心神不寧,尤其在明安、明常兩位法師相繼坐化后。 雖然師父童顏不染霜雪,只面上看著比自己還要年輕些,師父到底已年過花甲。 此刻七妄正打理著藥園,了空則去后廚為前日天氣驟冷,偶感風寒的明德住持煎藥。 “師父?!?/br> 驟然間看著優曇走近,眸中詫異多于驚喜,心底還隱隱有些惶恐,手中木瓢里的水仍無意識地澆著水。 優曇輕笑:“再澆下去,草藥便傷了?!?/br> 七妄連忙抬手。 優曇道:“七妄,為師要下山幾日?!?/br> 目光沉寂,有些嚴肅。 近日不曾有香求藥,也未曾聽聞有大妖作亂,而今又是草物生長之際,為了不傷生靈,僧人一向安守寺中,更何況是一向守禮的師傅。 而且師傅此刻的面色嚴肅到了極點,連半分笑意也沒有。 “師父,可否讓七妄隨行?!逼咄畔履酒?,定定地注視優曇的眼睛,師父必然有自己的原因,但他內心的不安快要凝為實質,他想跟隨師父。 “不必?!眱灂覔u頭,七妄眸中的不安讓他有些憐惜,但,指尖掐算,眉間褶皺愈深。 抬手揉了揉少年的發,“有為師非去不可的理由?!?/br> “我?!?/br> 優曇已經轉過身,兀自踏步離去,對少年眼里的堅持懇求視而不見。 七妄想要追,卻發現師父的步伐看似緩慢,實則快如疾風,轉眼間便相去甚遠,七妄忙提上法力去追,卻發現自己追上的只不過是殘影。 七妄心里愈發不安,他停不下追逐的腳步,他總覺得自己如果不去追師父,一定會后悔,總覺得師父此行,會有大難。 快到山腳,一陣莫名的風卻將他困在了原地,無法前行。 “七妄,勿追?!?/br> 聲音清朗,如珠如玉。 聞言七妄停下了掙扎的動作,是師父的聲音。 他頹然的垂下頭,未束的長發遮住了他的臉,只一瞬間他周身的氣息變得頹廢。 “七妄???,咳咳?!?/br> “住持?” 七妄抬頭看向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側的明德住持,和身后擔憂地看著自己的了空。 眸中驟然一亮,頃刻間又黯淡,現在已經追不上了。 “住持,師父此行是否有難?”七妄仰頭詢問,法力愈深,感知便愈強,他心中不斷浮現的惶恐不安必然有所預示。 “是?!泵鞯曼c頭。 七妄連忙追問:“為何?住持,您是否知曉師父的去向,我,我這便去追師父!” 驟然被攥住,明德身形晃了下,喉間抑制不住輕咳,臉上病色明顯。 明德法師這兩年身子骨也愈發不康健了,以往像是擺設的木杖如今愈發依賴。 眼中劃過愧疚,七妄忙收回手,神情卻更加執拗。 “無礙,”明德安撫地搖頭后,不急不緩道,“七妄,這是師弟他自己的決定?!?/br> “因果,因果,因既已結,終需結果?!?/br> 木杖在地上輕輕磕了兩下,住持低頭拄著向石階上走去?!捌咄?,他是優曇,卻也是燕離?!?/br> “住持,七妄不懂?!逼咄⒃谠夭粍?,“七妄只知他是我的師父?!?/br> “呵呵?!泵鞯虏挥傻靡绯隽艘宦曒p笑,即使不回頭,他也能想象得出此刻少年眼里的堅持與固執。只是,這并非一個潛心向佛的僧人所需要的。 “師弟到底教出了他的期待?!边@一句很輕,七妄只聽到了明德說的,“罷了,七妄,這十日莫要追去。若十日后,優曇師弟仍未歸,你便去尋他罷?!?/br> 不待七妄反駁,明德又道:“十日之約,也是師弟的意思?!?/br> 住持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平靜的眼里卻是不容質疑。 即使仍有些遲疑,七妄也不得不應聲?!昂??!?/br> “了空,看著你的七妄師叔?!泵鞯罗哿宿酆?,又咳了下。 “是?!痹谄咄烦鰜頃r便跟在七妄身后的了空連忙應聲。 他本是送藥回來,卻看到七妄神色慌張地向山下跑去,便追了下來。 了空卻發現明德住持的目光如炬回頭盯在了自己身上,慌忙低下頭,光潔的頭頂明晃晃得可以照出人影來。 見氣氛靜默太久,七妄也不由得看了過來。 住持為何這般看著了空,而了空,七妄凝眉。 明德只是又笑了一聲,便不遲疑地大步流星般離去,這般看來,明德住持原先拄著的木杖分明是個擺設。 “各有因果,各有執念,個中意味,咳咳,旁人不可會,不可會?!?/br> 七妄和了空遠遠聽到這幾句。七妄搖了搖頭不解,也只得先放下追師傅的事,雖然步伐略沉,仍然大步向山上走去。 便等十天吧。 了空緊跟著七妄快步上前,目光卻是飛快的掃了一眼明德離開的背影。 他看出來什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