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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也不過是短短的一夕之間。顏蕭然道:祁鄴的事qíng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你去見見陳長老,剩下的事qíng便聽他來安排即可。 柳尋英松了口氣。雖然蕭然君沒有怪罪,對于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更是問都沒問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既然宗主并沒有追究,他也就不用糾結什么了。 柳尋英點頭應了,便走出了房門。 由于蕭然君這會兒是正站在門口處的,就在兩個人離擦肩而過還剩三步之遙的時候,顏蕭然明顯地往后退了一步,躲開了與柳尋英的近距離接觸。 柳尋英低著頭,望著顏蕭然翻飛的白色衣角微微有些出神。 蕭然君的這么個小小的動作,便讓他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可現在畢竟已經被宗主jiāo待了任務,他也不好停留。且他們宗主雖然時常是一副面無表qíng令人看不出qíng緒變化的樣子,但在蕭然君身邊呆了這么多年,他其實已經看清楚了宗主的脾氣和喜好。 是以柳尋英只是腳步頓了一頓,露出一副受傷但仍舊隱忍的模樣,很識時務地告辭,什么都沒敢再多說。 不速之客跟顏蕭然在門口磨嘰的時候,景繁生又恢復了以往的樣子,翻身躺在g上,一腿高高翹在另一條腿上,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望著天花板。 顏蕭然在門口靜立了一會才抬腳邁進了屋內,jīng致柔軟的靴底踩在地面上,足音很輕。 他的步速很慢,從門口到g邊分明就沒有幾步遠的距離,他卻似已經走了好久。 景繁生差不多已經哼了半支曲子了,見顏蕭然仍沒有過來,他率先忍不住,翻身坐了起來。 抬手將隨意束著頭發的發帶撤了下來,原本已經散亂不堪的亂發瞬間化成了一頭柔順的青絲披散在肩上。 顏蕭然這時候已經在g邊站定。 景繁生將自己的頭發攏了攏,沒照鏡子的直接將它們重新束在頭上,這才對顏蕭然說:這里的事qíng都差不多處理完了? 觀顏蕭然的反應似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但還是點頭道:陳真人已經找到了解毒的辦法,那些人還可以救過來。 景繁生也點頭道:那祭壇已破,想必我昏睡的期間你們已經將附近又重新搜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可疑的東西了是嗎? 顏蕭然繼續點頭,雖然仍不知道那祭壇是誰建的,但我已經傳令回了門派,他們會嚴格調查和防護的。 景繁生隨意道:如此甚好。 他說著便翻身下了g,將自己掛在墻上的黑色外袍重新穿了起來,道:既然事qíng都已經解決,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對于眼前之人主動要求回無量山的行為,顏蕭然明顯有一些怔住了。他的目光遲疑了一瞬,才重新投在景繁生的身上。 景繁生卻不管他,穿好了衣服便徑直出了門。 午后的陽光有點刺眼。 在農家小筑的屋里還沒覺得,一出門,景繁生便才發現原來外面已經是一片艷陽高照。 祁鄴城附近的村民們因為行尸的問題已被解決、天氣也雨過天晴了而明顯地表現出了不小的雀躍之qíng。阡陌良田之間又出現了不少重新出來耕地做活的村民和玩耍的小孩子。 冷不丁被刺眼的陽光一照,景繁生覺得眼睛有些發酸。 他忽然回過頭對身后的顏蕭然笑道:天氣這么好,不如我們先四處走走吧。嗯我也好久沒去煉妖塔那頭看看了,正好這里離洛臺也不遠,不如就去那兒逛逛? 煉妖塔建在一個湖心島上,四面環水。洛臺就設在煉妖塔的東南面,位于湖對岸的一處岸邊上。上面設有一雕欄雅致的涼亭,在涼亭上可以看見不寬的湖對面,煉妖塔于云深霧繞間影影綽綽浮現的偉岸身影。 顏蕭然御著劍,直接停在了涼亭的外面。 數百年前這涼亭還是對外開放、人人都可以過來歇腳觀賞湖光山色的美好去處。 自從煉妖塔附近加qiáng了防衛以后,連帶著洛臺也落入了巡護的范圍,除了一些宗門里頭的高層出示腰牌后才能進入以外,旁人都不能隨意過來了。 但顏蕭然做為四大宗門之一的無量劍的宗主,對于這里自然是有出入權限的。 煉妖塔雖然四面環水,但因為湖心島的位置并不在正中,洛臺這地方乃是與煉妖塔相距最近的地方,中間隔著的河道也是最窄最淺的一片區域。 但其實哪怕是最窄最淺的一片水域,就算沒有修者巡邏防護,也不會有人可以在此處到達湖對面的煉妖塔 護塔的大陣常年開著,雖然消耗的靈石數目巨大,但卻能保證沒有任何人畜可以在空中飛進煉妖塔所在的范圍。 更不能靠渡船過去。因為這一圈環著湖心島的湖水,并不是普普通通的水。它叫洛水,也叫弱水。據說此水鴻毛不浮,沾之便會銷魂蝕骨。不僅任何法寶船只都不能抵擋其腐蝕,便是連飛升期的老祖都不敢輕易嘗試渡之。 若是一般修為的人掉進了里頭,頃刻間便會死無全尸。據說這水可是會連死后殘魂都給腐蝕消融個gān凈的。 要說當年景繁生提議加qiáng此地防護的時候為什么一定要把洛臺也封起來,卻不是因為要防止有人在此處偷渡私自接近煉妖塔,而是防止有人會不自量力地自尋死路。 他那時候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大俠士了。站在了食物鏈的最頂端,便總想要指點江山,管這管那兒的,總覺得這天下是沒了他就不行了的。 現在想想,倒是有點可笑。 洛臺之上,弱水之畔,景繁生負手而立。 夕陽西下,一襲黑衣,上披著萬頃霞光。 顏蕭然這次并沒有走上前去、走到他身邊。他只是站在他身后兩步遠的地方,靜默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景繁生目光遠眺,他看了一陣遠處高聳的塔尖,忽然說了一句:原來你早就認出我來了。 顏蕭然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明晃晃的就是渾身一震。他的眸子不再帶有痛色,而是挾著一抹無辜又絕望的味道。 顏蕭然常年溫潤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他兀自叫道:景期 景繁生冷冷一笑,扭過了身來,道:我這個小名兒,蕭然君還是不要叫了吧。 顏蕭然的睫毛抖動了兩下,便微微垂著眸只去看兩個人的腳尖了就像是個明明沒有做錯什么,卻依舊因為被冤枉而被大人批評了的孩子一般。 他依舊挺直這腰桿,身姿明明很是高大,卻無端地叫人覺得有幾分倔qiáng和脆弱。 不得不承認顏蕭然整了這么一出,景繁生隱忍了一路準備一口氣爆發的心頭業火就莫名其妙地消退了一些。 一定都是顏值惹的禍。 景繁生心想。 他就知道,對于這位在這世界擁有人見人愛的金手指的男主,自己壓根就不應該回頭看他。 幸虧心中的郁氣總不會就這樣被輕易地磨沒了。 對于柳尋英想要打擊他、折rǔ他的意圖,景繁生壓根就沒往心里去過。 畢竟那人就是鬧翻了天,也不過只是顏蕭然的一名男寵而已。 可他卻沒想到,在柳尋英的那席話里,卻叫自己聽出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 不是沒有想過顏蕭然其實早就認出了自己。 只是按現在他倆的實力差距,蕭然君想要殺死自己簡直是易如反掌,但是既然對方并沒有戳破也沒有直接把自己殺了除魔衛道,那其實也就沒有什么影響和gān系,于是自己便也難得糊涂了。 至于柳尋英所說的話景繁生也不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當年顏蕭然對于自己的那份別樣的qíng誼。 哪怕他是個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心比碗口還粗,哪怕顏蕭然這小子藏得再好、再深,十五年前的那個意亂qíng迷又驚心動魄的晚上,仍是叫景繁生起了疑,覺出了這個青年那明顯不大對頭的心思。 可也僅僅是起了疑而已。 那天晚上的事qíng景繁生其實也記不大清楚了。外加后來的被重傷、被追殺,那一連串的事qíng發生地又快又急,有那么多嚴峻的問題擺在眼前,對于一個qíng竇初開的青年qíng感問題景繁生便從來沒有往心里頭去過。 何況他是真的以為,過去這么久,身負種馬男屬xing的蕭然君的新歡也換了一個又一個對方應該早就把他忘得差不多了。 直到他聽到了柳尋英的那席話。 仔細看去,那柳長老確實是跟自己的相貌有幾分相似之處的。 而在無量山的時候,顏蕭然對待柳尋英的態度是多么冷漠,自己可是親眼見過的。 而如果顏蕭然是真的還沒有忘記景繁生這個人,那么做為一個絕佳的替代品,連那般豐神俊貌的妙人兒蕭然君都會冷落,那他將自己困在身邊、整日跟著自己屁股后面跑的行為便只有其實顏蕭然早就認出是他這一個解釋了。 猜到了對方可能已經看破自己的身份,和真正知道對方確實是早就認出了自己,這區別還是蠻大的。 如果僅是第一種qíng況,至少他還可以在自己離開之前裝裝糊涂,至少他還可以安慰自己也許那只是自己的錯覺。 然而事實卻是,本以為自己偽裝的有模有樣,沒想到那也不過是顏蕭然不想要戳穿自己、想要陪著自己玩兒的把戲而已。 想想他在凌絕峰上說得那番諸如無論你是不是景繁生,我都只是想治好你。等你好了以后我便會放你離開話,原來統統不過是對方為了叫自己放下心來才那么說的。 如果什么事都沒發生,恐怕這人會就這么擱自己面前演一輩子也說不定。 只不過聽了柳尋英的那番話,在明知對方對自己還存有想法以后,景繁生已經無法再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了。 他忽然覺得很無力。 對方戴上了jīng雅別致白玉銀冠,穿上了雖然樣式一樣、卻只有無量劍宗主才有資格享有的繡有特殊銀花的雪白衣袍,腰上配著只有站在這世上最頂端的人才能夠擁有的通行令牌。雖然面容還與從前別無二致,但無論怎么看,景繁生都只覺得陌生。 他無法回到從前。 而顏蕭然也再不是昔日那個心思致純的少年。 景繁生吸了口氣,問道:所以,你是如何認出我來的? 第41章 解怨3 落日西懸,洛水濟濟。 景繁生沒有站在洛臺的涼亭里,而是駐足于一塊弱水河畔邊被前人修建的露天石板平臺上。 弱水不是普通河水,是以終年無làng無波。 四周的堤壩也不是以普通的石泥修建的。雖說是有無數陣法加固固若jīng鋼,但在常年的腐蝕下,平臺下面還是像被掏空了一塊一般,這就顯得好像整個石板才是伸長突出來的那一個。 站在距離石板邊緣三步遠的地方,只要一想到三步以外之處,若是不慎落入便是鴻毛不浮、銷魂蝕骨的下場,就叫人覺得有些心驚膽戰。 內心鼓跳如雷,景繁生面上卻一點不顯,仍負手站在那里,問顏蕭然道:所以,你是如何認出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