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夫君,該吃藥了?!痹扑N推門,柔聲說道。 “出去!”齊灝冷冷地說道。 云薔根本就不搭理他,她只是隨著原主的習慣才說這么一句話。 端著藥,將托盤放在桌子上,云薔關好門,平靜地看著齊灝,“夫君,這藥一會兒就涼了,還是趁熱喝吧?!?/br> 齊灝將頭側開,不看云薔。 云薔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端著藥碗到了齊灝床頭,“夫君,喝藥吧?!?/br> “滾!”齊灝高聲叫道。 云薔將碗端到齊灝腦袋持平位置。 齊灝大惱,他才是一家之主,這個女人竟然敢忤逆自己,怒氣沖天的齊灝猛地推搡云薔,云薔連碗帶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哎呦……”倒在地上的云薔喉嚨里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碗里還很燙的湯藥直接潑到了云薔的手上,原主白皙嬌嫩的手一片緋紅。 原本是想將計就計倒在地上,沒有想到一個不慎竟然真的傷到了自己,云薔低著頭咬牙切齒,齊灝果然是齊夫人的孩子,母子兩個人真像啊,發起脾氣都喜歡推人。 看著云薔摔倒了,齊灝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不想看到這個女人,并沒有傷害她的意思,齊灝看著云薔通紅的手背,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 齊灝看著云薔從地上爬起來,她裙子上被湯藥浸染了一大片,整個人顯得很狼狽,但見她拿起地上空空如也的湯碗,低著頭,齊灝看不到她的表情。 “夫君,藥灑了,我下去給你重新煎一碗,喝藥也講究時辰,過了時辰就不好了?!痹扑N干巴巴地聲音響起,說著,她轉身走了,她走得很匆忙,齊灝甚至來不起說一句抱歉。 齊灝有些沮喪,他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七天了,整整七天,他躺在這個房間整整七天。 七天,足以讓齊灝想通很多事情,他也不是傻子,往日沒有想明白的一些事情,在這七天里,他徹徹底底想明白了。 柳煙,想起這個名字,齊灝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她騙了他,從頭到尾,她都在騙他,她肚子里沒有他的孩子,大夫都說了,柳煙身子虧損的太厲害,很難有孩子。 柳煙做得一切都只為了一個理由,騙自己納她進齊家。 為了這個理由,柳煙不惜對他用藥,他原本還奇怪,懷有身孕的女人不是不能進行房事,怎么單單柳煙不同,可是他很快迷失在了柳煙編織的花言巧語里,他受不住她的蠱惑。 極樂丸,他吃的一直都是極樂丸! 那種藥,賤人,她竟然對自己下那種藥! 齊灝一直都以為,柳煙是不同的,但是沒有想到柳煙竟然也是這么俗的一個女子,她不僅俗,而且還有一副蛇蝎心腸。 齊灝異?;诤?,恨自己的雙眼被假象蒙蔽,被花言巧語蒙蔽。 齊灝坐在床頭,呆呆地看著門外。 沒有想到這七日里,在他身邊侍奉湯藥,伺候他飲食起居的竟然是她,他的妻子,他一度恨不得休掉的發妻。 齊灝對她的厭惡大都來自柳煙,現在他和柳煙的愛情破滅了,那么對云薔的厭惡也就全然沒有了理由。 以前齊灝覺得,若不是云薔擋了道,自己就和柳煙結為夫妻,白頭偕老。 可是如今,照顧自己的女人卻成了他一心想要休棄的妻子,更重要的是,對方竟然知道了他最難以啟齒的事情,他成了一個廢人。 一個男人,一旦“不行”,就是徹徹底底的廢人。 她一定在看自己的笑話,一定在看。 他好幾次想要休妻,現在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指不定怎么在心里嘲笑他,這個毒婦! 齊灝狠狠地咒罵著云薔。 在廚房里一邊罵齊灝渣男一邊煎藥的云薔打著噴嚏,我去,誰在背后罵我! 齊灝罵夠了云薔,眼睛卻不由自主盯著門,她已經走了好久了,怎么還不回來?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夫君一個人在房間里么,她為什么不呆在他身邊,萬一他口渴了,想要喝水怎么辦? 齊灝決定躺下,但是隨即他腦中又浮現出云薔被燙紅的手…… 一定很疼吧。 不對,她那樣的女人才感覺不到疼! 這七天,足以讓齊灝想起很多很多已經模糊的往事,新婚燕爾,是她一直陪著他徹夜苦讀,他們感情一直都很好的。 直到他認識了柳煙。 柳煙像是一團火,對比之下,妻子就像是死水一樣,了無生趣,她甚至都沒有什么表情,無論他做什么,她都說好。 他們之間沒有爭吵,唯一的爭執,就是她攔在他面前阻止她納柳煙,而后他提出了休妻。 妻子越來越陌生,滿口身份地位,她不懂什么是愛,只知道一昧討好自己的爹娘討好他,一點點性格都沒有,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妻子就像是白水。 稍微有些改觀也是因為對方將庶子庶女教育的很好。 她一定很喜歡孩子。齊灝突然有些愧疚。 妻子一直沒有孩子的理由,齊灝比誰都清楚,五年,整整五年多他沒有踏入她的房間,他們怎么會有孩子。 等我好了給她一個孩子吧,她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這一刻,齊灝覺得自己做出了很多很多的犧牲。 我呸! 你才可憐,誰要你的孩子,尼瑪,你永遠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在齊灝乖乖喝藥后,云薔尋了一個“黃道吉日”,先是“不小心”放出了瘋女人柳煙,讓柳煙齊家院子里大聲嚷嚷,說齊灝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然后又“不小心”說漏嘴,將齊灝已經在齊家的事情告訴給了二老。 于是在齊家二老的嚴刑逼供下,管事兒的說出了全部的情況,極樂丸,還有齊灝已經成為了一個“廢人”的事實。 當然管事兒的說得很委婉,齊家二老這樣的人精如何聽不出來。 看著齊家二老抱頭痛哭,云薔心里只有一絲對兩個老人的同情,但是除了同情,她真的找不出一點點共鳴。 云薔問過大夫了,大夫說了,齊灝這樣的身子骨,若是想要調理好,最起碼需要十年以上。 十年時間,十年時間足夠她的小團子長成一個足夠優秀的少年,到時候就算是齊灝娶得繼室有了身孕,那么小的孩子,也不可能對自己的小團子造成什么影響。 齊家是書香門第,殺人放火的事情自然是不會去做,若是將柳煙放出府,到時候齊灝的事情就會鬧得人盡皆知,若想要堵住柳煙的嘴巴,眼下只有一種情況,就是娶柳煙。 齊灝自然是不愿意,他再次和齊家二老頂上了,說寧死也不肯納這害人匪淺的“蛇蝎女子”。 “你是我的妻子,他們讓我納妾你竟然同意,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看著一臉平靜的云薔,齊灝終于忍不住說出自己一直想說的話。 云薔雖然很想說,你納妾關我什么事,但是眼下不是爭這口氣的時候,云薔在齊灝愕然地目光中露出一個苦澀無比的笑容,“夫君,我想什么重要么?你什么時候真正在意過我?” 說著留給齊灝一個惆悵無比的背影。 齊灝想要挽留,但是卻找不到任何方法,他望著妻子遠去的背影,吶吶自語,“我現在在意,行不行……” 聲音小的,幾乎連齊灝自己都聽不見。 齊老爺原本還希望這次打擊能讓齊灝成熟一些,但是沒有想到,他的兒子想事情還是這么簡單,所有的事情,只按著自己的想法做。 齊老爺為了保護齊灝的名譽,毀了他們齊家的百年清譽,可是齊灝卻還是這么不省心,竟然還是不理解他們苦心。 齊老爺有些心灰意冷,不過很快,他從打擊中恢復過來,他還有君杰,他還有他的寶貝孫孫,君杰雖然是庶出,但是是養在兒媳名下的,和嫡出沒有多少區別。 齊家二老也問過了,齊灝的身體最起碼要調養十年,十年等一個嫡孫,齊老爺覺得自己等不起,他決定好好教導孫子君杰。 在一個真正的黃道吉日,身體稍微好一些的齊灝,納了他曾經一心想要求娶的柳煙姑娘。 縱然不光彩,齊家還是張燈結彩,張羅的很熱鬧。 可是齊灝并不配合,讀了洋墨水的人,張揚個性,只不過他這個性張揚的有點過了,他穿著一身喜慶的衣服,不顧小廝的阻攔,就要找齊老爺理論。 “爹,爹,我不要娶這個女人!爹,爹,您都不管齊家的百年清譽了么?!” 齊灝在院子里吵吵嚷嚷的,那日妻子蕭瑟的背影一直在他腦海里浮現,齊灝突然覺得這些年自己對妻子太過殘忍,他不要別的女人,只想要守著自己的妻子,可是為什么,為什么爹娘都不能成全他的愛情,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甚至,甚至連他想要保護的薔兒,也不理解他的想法?! 齊家二老看著齊灝,不知道為什么他們竟然覺得吵吵鬧鬧的兒子很陌生,往日那種揪心的疼痛感,竟然沒有了,看著自己的兒子,竟然像是再看別人的兒子。 失望太多了,他們不再抱有希望,當所有耐心都被揮霍掉的時候,留下的之后蒼白和悵然。 這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的灝兒死了,死在了廣州。 柳煙倒是很想咋呼,但是她的嘴巴被堵著人又帶著蓋頭,被一群強壯的婆子看在別院里,根本出不去,說來這個納妾的儀式只是走一個形式罷了,對齊灝日后的生活不會有太大的實際影響。 齊家只是想要找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將柳煙關起來罷了。 可是齊灝覺得屈辱,他不能再一次背叛自己的愛情。 因為他已經有愛的女人了,他感覺自己再一次愛上了自己的妻子,他想要追求自己的妻子,告訴她,他愛她,他會給她最棒的幸福。 齊灝在院子里大吵大鬧的時候,云薔左手牽著君杰,母子倆冷艷旁觀看著這一切。 涼夜,無論多少紅色,都不會驅散寒風,吵吵鬧鬧的院落和母子兩個人矗立的假山旁,儼然就是兩個世界。 齊家二老,現在是徹底的死心了吧。 齊夫人的臉上還有些許悵然,齊老爺則是徹徹底底的麻木,看著齊灝就像是看陌生人一般。 這是徹底失望了吧? 于是,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在云薔想問題的時候,小團子君杰使勁搓著他的兩只小胖手,一邊搓一邊哈氣,然后將手覆在云薔冰涼的手上,想讓云薔的手暖和一些,“娘,您的手好涼,我們進屋去吧?!?/br> 聽著小團子軟軟糯糯的聲音,云薔彎下腰,費力地抱起了小團子,不知道為什么,云薔有種感覺,時間快到了,就在這幾天。 云薔貼著小團子的耳朵,輕聲說道:“君杰,記住這場鬧劇,以后不要走你爹的老路?!?/br> “嗯,娘,我知道,君杰一定會好好讀書,保護你和meimei?!毙F子認真許諾道。 云薔心里一片酸澀,“君杰,以后要聽爺爺的話,若是哪天娘不在了,君杰一定要緊緊地跟著爺爺,直到君杰有能力保護自己和meimei?!?/br> 君杰瞪大眼睛,“娘!”不知道為什么,君杰心里升起強烈的不安,娘,娘為什么要對他說這些? “娘不能陪你一輩子,很多路,你要自己走下去……” 齊灝的鬧劇還在進行,云薔卻不欲看下去,她抱著小團子,母子倆消失在涼夜之中。 當天晚上,云薔就病倒了。 云薔覺得口干舌燥,想要起身喝水,但是卻發現頭重腳輕,她暈過去的時候,撞到了屏風,巨大的聲音驚醒了外面守夜的丫鬟。 “奶奶,奶奶!”耳邊是丫鬟焦急的喊聲,云薔卻覺得那聲音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