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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時她無暇思考其他。是她看著阿黃的樣子,忽然想起他可可愛愛的小時候。她忍不住道:“是呀,我們都不應該吃蛇。你以前是不是也吃蛇呀,你以后還吃不吃?” 阿黃搖頭,握拳:“早扔了早扔了,連四川九寨溝最嫩最嫩的黃花蛇都扔了?!?/br> 還小小的干嘔了一聲。 簡植笑出聲來。 陳龍生:????他們在笑啥??咋又冒出來四川了? 第34章 電燈泡陳龍生自覺什么也聽不懂, 走向遙遠前方,留下一人一狼在后面不緊不慢地跟著。 此時山間霧氣愈發濃郁, 勾勒樹木的影, 淺淺淡淡如水墨。這方寸之間,簡植便只能看得清阿黃的臉。 他歡樂地笑著, 一根根睫毛如晨露轟然墜草稍般的鮮明具體, 唇角上揚出溫柔的弧度。 她一瞬間恍惚。 方才他們都想到了阿黃的小時候,而簡植更是想起來阿黃從小時候起就一直在給予自己無盡的安全感與驚喜。那些鳥蛋啦、野山莓啦、野榛子啦,到后來又是陳龍生的語文課本啦、奶奶的書啦、每天早晨的豬草啦…… 如今, 就連自己小叔媳婦的疑難雜癥,都需要由他來安排得妥妥當當了。 她繼續偏過頭去看他的笑容。 俊朗的少年拔節般生長, 面容每天都在變化, 就如同今天的眉眼, 似乎都比之前更成熟了些,眼底積淀著從前看不到的小智慧。 然而, 這笑起來的樣子, 還有剛才那默契的小小的一聲“嘔”, 都一直在提醒著簡植:這仍是那個最疼愛自己的少年。 她心中有一根神經彈啊彈啊, 彈啊彈啊。 彈得她很想張開雙臂,抱一抱他。 忽然,她清醒過來。 什么什么什么?! 不可以不可以。 阿黃馬上就要長大了。 二十歲的老阿姨是不可以對小朋友下手的。 十四歲的小jiejie也不行的。 簡植面容扭曲,將兩只手克制地對著空氣抓了抓,最終才把緊繃的指尖觸到他臉上,輕輕一揪:“小朋友你怎么這么好呢, jiejie我最喜歡你了?!?/br> 阿黃的笑容忽然被畫上一道終止符,他把臉從簡植的指尖旁錯開來,眼睛游離片刻,才溫柔說道:“和你說過的吧,不是小朋友,我三千歲了?!?/br> 簡植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好叭好叭,三千歲的小朋友。你也沒成人多久,還沒有我高呢?!?/br> 阿黃氣急敗壞,臉鼓成兩個包子,但死活不知道應該說什么。直到走到學校門口,各自要去小學部初中部,這小只才輕輕捏了下簡植的手:“比大小要看歲數,不能看身高?!?/br> 簡植以為阿黃很快就會忘記這茬呢。 誰想到,到了一節課間,他又是扭扭捏捏地出現在教室門口。左手拿了個橙子,右手拿了個蜜桃,一臉不爽的樣子,時不時往教室里看。 江燃走出教室,看著他手里的東西,下頜線繃得很緊:“你來這兒干什么?” 阿黃把手里的兩個水果放到江燃手里,道:“你們班那個女的,不好好吃飯,動不動就暈啊倒啊的,你給她拿去做課間加餐?!?/br> 江燃:“你為什么不自己去給?” 阿黃:“我生她氣呢,”他叉了一下腰,“你跟她說,這是她黃哥給的?!?/br> 江燃:……… 歪著腦袋看門口的全教室同學:…… 簡植真不想說自己認識黃哥。 * 其實江燃今天沒怎么和簡植說話。他沒有在上課提問,也沒有看她哪怕一眼。 在他于這個課間拿到橙子和蜜桃之后,也一直淡然著,走到簡植桌旁,就那么簡單地擱上頭,傳達了一句“你黃哥給的”。 連陳龍生都覺出來他的奇怪,問簡植說到底發生了什么,而后者搖了搖頭。 江燃是一直在想簡植前天和他說的事情。 那聽著非常遙遠的2020,那聽上去極其荒謬的慘劇,那所謂的大隊里還有其他穿越者…… 他并不是那種接受程度很差的人,連三千歲的妖精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都能接受,就更能接受穿越這個設定了。 他是哀婉著那個逝去的簡植,那個曾經被人說木木的、考試倒數的姑娘。 她面容姣好,性格沉郁,垂頭穿梭在村舍山間,淡然的表情如沉寂的池水。有人經常欺負她,親人也看不上她,就連她逝去,換了個人,家人也沒有看得出來,可見那是一個多么渺小的存在。 他還記得第一天時見到她的樣子。 秋天里,山道含風,女生含羞,她穿著打了補丁的碎花褂子,道了一句“江大哥你好”,第二句是說“我jiejie挺喜歡你的,但她不知道,我希望你能知道”。 他當時微微一怔,心想這么羞澀的女孩子居然能鼓起勇氣幫家人告白,和別人描述的簡家二姑娘完全不同。 后來,他認真告訴別人說:“那個簡家二女兒,挺可愛的?!敝皇菦]有人信她。 直到冬天里的簡植拿了鳥蛋去知青點給小叔送去,他才發現那個發怯的鄉間少女一去不回來,新的女孩如一棵白楊一樣頂天生長,拼命汲取著陽光。 …… 那個簡植就這么逝去了。 他站在教室門口,瞥了眼吃著橘子的女孩,此時的簡植與之前判若兩人。她更自信、更端莊,然而這結局其實是用兩個女孩的悲劇換來的。一個死于2020,一個死于19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