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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燃搖頭說不用了,他忙完了就得趕緊走。 簡植娘道:“忙?你來忙什么?”她還以為江燃來找簡瑛說事兒呢。 江燃把手上一個鐵皮藥箱放桌上,四面張望,找那個小巧的身形:“我找簡植。她手腕上有道傷,挺厲害的,我昨天忘了和她說得換藥,否則會感染。我這一大早帶著藥趕過來的,給她處理完了,還得回去?!?/br> 簡瑛:“…………”我妹啥時候手上有傷了,我咋不知道。 簡植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這才走了出來。 江燃看她揉著臉上被枕巾褶皺壓出的印子,臉上露出一絲云淡風輕的笑,聲音低沉:“來,手給我?!?/br> * 江燃垂著眼,埋頭給簡植處理傷口,感受到女孩子輕輕淺淺的呼吸呵到自己手上。 昨天晚上,他一直想著簡植手腕上那道猙獰的傷口,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又記起女孩子天真的笑,覺得這姑娘就像冬天冰封的河床,表面平靜,下面不知道涌動著什么樣的暗流。 正想著這些事情,他聽到背后門一動,扭過身去一看,呵,一個氣勢洶洶的老太太,穿一身深藍襖子,掃了一圈屋內場景,目光兇神惡煞的。 是簡植的奶奶來了。 王簡氏一進門兒,簡植眉頭平靜,緊緊抿起下唇,像是封住馬上要溢出來的情緒。 而奶奶氣性正旺,只急著問簡植一句話,灰白的頭發隨著聲音節奏一顫一顫的: “簡二妮子,我問你,昨天不讓你偷吃鳥蛋,你怎么還全給吃了?你三叔他一顆鳥蛋也沒吃到!” ……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簡植媽。她似乎完全不知道昨天的事兒。 她道:“鳥蛋?媽你弄清楚了嗎?簡植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嗎,她怎么可能偷吃鳥蛋?” 簡瑛也道:“奶奶,你好好想想,有沒有弄錯了?簡植不會多吃鳥蛋的?!?/br> 簡植她奶奶呵呵冷笑一聲。 “都這時候了,你們娘幾個還維護簡植?” 她叉著腰,聲調越來越高:“來來,二妮子,你自己說,讓你帶的那些鳥蛋都去哪了?你小叔昨天還受了工傷,回來就在家里疼得受不了了,還說鳥蛋全讓你吃了。到現在都沒起床,我問他啥他都不說!肯定是餓過勁兒,低血糖了!” 江燃正在拾掇酒精的手指一停,原來是這事兒,看簡植她奶奶也不好惹,這小丫頭該怎么辦呢。正猜想著簡植會怎么給自己找借口—— 簡植啟了唇,聲音軟軟的,帶著無辜:“對,鳥蛋都讓我吃了?!?/br> 奶奶瞪大眼睛:“你們聽見了沒!” 簡植娘:“簡植你好好說,你怎么會吃鳥蛋?” 江燃心里:…………你倒是應得挺利索。 女孩子嘴角以旁人不易察覺的角度彎了彎。 這幅場景,只有距離她很近的江燃才能盡收眼底。 她道:“不錯,是我吃了,可我不是偷吃的呀,我是光明正大的吃的?!?/br> 她用手指了指江燃:“江大哥作證,我是當著人們的面,在簡三峰面前吃的?!?/br> 奶奶:“???你還這么囂張了?你腦子怎么回事兒?” 正巧簡植爹也進了門,他剛從村口打水回來,這會兒看家里在吵架,還有外人在,趕緊站到老娘旁邊,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兒。 簡植淡淡地講:“奶奶,我腦子肯定是沒事兒。你不去問問我叔,反而找上我來了。那我就告訴你吧?!?/br> “昨天,我帶著鳥蛋,去了鳴山,大隊勞力都在那兒干活兒,我怎么也找不到我叔。人家說,我叔受傷了!歇著呢!” “我就想,那我這鳥蛋可得趕快給他送過去呀,這可是給咱大家子最辛苦的人,當做病號飯的!” 王簡氏也點了點頭:“虧你知道,那可是病號飯!” 簡植看著奶奶,聲音清亮:“可是,我叔一點也不辛苦,而且也沒什么病。他就是鋤頭不小心磕到了腳丫子上,破了個一公分長度的皮,就賴在人家知青點兒不干活了!” 好大一個轉折…… 王簡氏惱羞成怒,臉被氣紅了:“你凈瞎說!你這個妮子!你你你!”她提起床下燒火炕用的一根柴火棍,沖簡植打去。 簡大梁顫音道:“娘!” 胡圓捂住了眼。 這種事兒也不是發生過一兩次了。 然而,一只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及時卡住那根柴火棍,在棒子距離簡植手臂只有一公分的時刻。 江燃止住棍子,抬起頭來,額發向后掠去,瞬間露出深邃烏黑的眼,那和緩有力的聲音讓整個屋子的人都吃驚片刻: “大娘好,昨天我就在鳴山,簡植沒說錯?!?/br> “簡三峰呢,的確沒干什么活,也沒受什么傷,就是腳上破了點兒皮。生產大隊長還說他偷懶,批評教育了一頓。他也的確算不上說去吃什么‘辛苦飯’、‘病號飯’?!?/br> 這話講得有點兒尷尬,但又不能不說完。他淡淡道: “不過他也沒餓著,昨天知青點兒吃粥,他胡嚕胡嚕吃了好幾碗,吃得我們好多人都瞪他?!?/br> 簡植:“…………噗?!?/br> 胡圓和簡瑛都掩住了臉,肩膀發顫。 但奶奶還是覺得虧,摔下棍子,狠狠瞪著簡植:“那你就把那鳥蛋全吃了?一個不留?都不給你叔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