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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念白死了,死在半山腰歇腳亭子邊上,靠懸崖那頭,是昨天來那女人下山發現的。 現場很混亂,有游客,有警察,警戒線拉了很長一條,不相干的人都被擋在外頭,相干的楊麗菊卻也只能在警察攔截下哭幾鼻子。 元訣宮的道士們都沒去看,他們都不愛看熱鬧,不過他們當天晚上都睡得不怎么好。 又過了幾天,警察過來問話,所有人照實回答,只隱瞞了一點——陳念白經常過來元訣宮是為了討錢。這是莫逆叮囑的。 中午吃完飯,莫逆下了趟山,沒說去干什么,回來給元鱈帶了糯米糕,軟軟的,好吃。 他看著元鱈吃,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元鱈抬頭,看著他。 就是這一下,讓莫逆生出一種錯覺,他可能再也摸不到了。 這感覺真可怕,他才擁有幾天呢?怎么就要失去了? 元鱈覺得他有點反常,把糯米糕放下:“你下山是做什么?” 莫逆以為他把智慧都藏起來,就能跟元鱈和諧的相處,是他自以為是了。他能被她騙,可他并不傻。他平平敘述,像是在說一句家常話:“陳念白是你殺的,霍保川也是?!?/br> 元鱈反應平淡,不說話。 莫逆還在撫摸她的頭發,那么軟,怎么心就那么狠呢?“來元訣宮找人那女士叫何蓮,在秦嶺腳下一家早餐店賣早餐,三個月前網聊認識了一個自稱是元訣宮的高功道士,她被他對道家那一番赤誠吸引,約好了見面。見面后,那道士帶著混元巾,口罩,把自己蒙得嚴實,她很奇怪,可那道士說天機不可泄露,見識淺的何蓮就信了,還沾沾自喜以為能和神明結合,迫不及待跟他發生了關系?!?/br> 元鱈靜靜地聽著,莫逆聲音真好聽,也真性感。 莫逆不知道她其實沒有認真聽,接著說:“后來那道士就消失了,走之前讓她切勿跟別人說見過他,否則會招來禍患,何蓮也信了。說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也好,心有貪念對鬼神抱有太大期望也好,她從未懷疑過這道士說的話?!?/br> 元鱈不想干坐著了,挪到他跟前:“我要坐你腿上?!?/br> 莫逆皺眉:“我在跟你說話?!?/br> 元鱈拉著他手,坐上去,摟住他脖子:“你說你的?!?/br> 莫逆:“……” 元鱈嘴唇貼貼他耳朵:“接著說吧?!?/br> 嚴肅都被她這撩人的舉動給殺得片甲不留了:“我說什么?!?/br> 元鱈:“你不是說我殺人了?!?/br> 莫逆微怔,旋即固住她的腰,面對面看著她:“你殺了嗎?” 元鱈:“你先說說看?!?/br> 莫逆猜她也是這個回答,接著說:“直到前些天,何蓮收到那道士的信息,說分手,然后把她拉黑了,她才慌了,趕來了元訣宮。找人無果,她失落地下山去,卻在半山腰上看到了陳念白尸體?!?/br> “她起初不知道是誰,報了警以后,在警察的問話中了解到,陳念白手上有兩個手機,登著兩個微信,一個微信里的黑名單里有她的微信號。也就是說,陳念白就是那個騙她失身的人?!?/br> “現在何蓮在拘留所,她無法解釋陳念白的死跟她沒關系,所以案件還在進一步調查當中?!?/br> 元鱈很喜歡莫逆身上的香味,有點像詹姆斯海利的焚香教堂,能聞出來圣殿春秋。 莫逆不知道她心思就沒在他說話上,又說:“陳念白確實在過去長達一年多出入元訣宮,這事他家人都能作證,所以何蓮所言他們之間那段交往真實性很高?!?/br> “后面做了羊水穿刺親子鑒定,孩子確實是陳念白的?!?/br> “也是因為一切都水到渠成,所以何蓮是最有嫌疑殺死陳念白的人?!?/br> 莫逆手輕輕放在她背上:“可這是真的嗎?” 元鱈喜歡被他摸,閉著眼睛享受著。 莫逆:“為什么那道士消失三個月之后才說分手?” 元鱈配合他:“為什么?” “消失三個月是他根本沒想再跟何蓮有什么聯系,沒有刪除是怕她找上門來,而突然聯系,是因為受了你的脅迫?!蹦嬲f。 元鱈:“然后呢?” 莫逆:“跟何蓮在一起的,不是陳念白,是我元訣宮的‘世’字輩的弟子世煬?!?/br> 元鱈:“是嗎?” 莫逆:“你發現了這一點,就利用這事把何蓮引來了山上,然后殺了陳念白,把世煬手機放他身上,再置于半山腰,等她下山時發現?!?/br> 元鱈:“那親子鑒定我怎么做的?你不說鑒定結果是陳念白的孩子?” 莫逆:“城鎮唯一一家公檢法認可的基因鑒定中心主任是世煬的表姑,無兒無女,她指著世煬養老,所以她不會允許世煬跟殺人案有任何牽扯,她當然會為他隱瞞的滴水不漏?!?/br> 元鱈:“我每天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我是怎么做的這些事?” 莫逆:“何蓮上山那天,你有一個小時,沒在元訣宮,后面你跟興惟聊天,時間很長,所以不會有人注意到在此之前,你消失了一個小時?!?/br> 元鱈點點頭:“可這是你的猜測。警方會不如你嗎?為什么不這么猜?” 莫逆眼看著門口,淡淡道了句:“進來吧?!?/br> 門打開,世煬當場給莫逆跪下了:“師祖我錯了!是我鬼迷心竅!是我動了凡心!” 元鱈沒看他,也不驚訝,莫逆只是感情上對她妥協了,又不是腦子壞了,他當然還是那個聰明絕頂的,也自然什么都逃不開他那雙眼。 莫逆告訴元鱈,她是哪里出了紕漏:“陳念白不會區分道門的行頭,要是冒充我元訣宮的弟子,也會拿一件我們常用的,而不是全真教教派統一的標準的。只有真是元訣宮的人,才會想打元訣宮的旗號卻不想把禍引到自己身上,用元訣宮以外的行頭充數?!?/br> 元鱈不說話了,不過沒有很緊張,被拆穿她并不覺得有什么。 莫逆還沒說完:“我自己的弟子,我自己清楚,動了凡心能理解,但絕不會殺人,也不會有這么精細的算計,那是誰為他籌謀的?” “只有你,一貫殺人不眨眼,還總能瞞天過海的你?!?/br> 莫逆說這話時,心在疼,他以為她愿意跟他回來,就是她愿意換一種人生,是他錯了。 他聲音變得難過:“為什么?” 元鱈大大方方承認:“你想動他動不了,那就我來,我也干得來?!?/br> 莫逆微怔。 他想了一百種元鱈殺人的原因。她喜歡,她熱衷,她看他不順眼,她覺得元訣宮太枯燥,想找些娛樂……卻沒想過,是因為他。 那天他跟陳念白的對話,她聽見了。 元鱈確實聽見了:“你有顧慮,有道義,我沒有?!?/br> “可你在犯罪?!?/br> 莫逆這一句里頭裝的東西太多了,把他的擔驚受怕,他的痛苦掙扎都涵蓋進去了。 元鱈面對他,看著他的眼:“那你隱瞞了陳念白來元訣宮是為了討錢,不是在撇清元訣宮也有殺人動機這件事?” 莫逆的難過久也消散不掉:“我只是想保護你?!?/br> 查不到元訣宮,就查不到你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