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Com 03
從中方大道上高茂高速,一路疾馳,到涪陵服務區歇了歇。 元鱈買了雪糕,舌頭舔著雪糕,眼舔著莫逆。 在這俗世里,找松形鶴骨、仙風道氣的男人,委實不好找,可竟被她碰到了。而他的風采,又何止這粗粗兩個形容詞。 遐想連篇時,電話響了,她眼不離開莫逆,隨手接通。 打電話的是霍起另一個朋友,他語氣很急:“我聽霍起說,你們下飛機就分開了?你在哪?沒事吧?” 元鱈:“沒事?!?/br> 他又問:“他找了人去接你,是嗎?” 元鱈看著莫逆,看他理了理道袍大袖。不知道那雙手,要是放在她身上,會怎么樣?她吐出半截舌頭,把管狀的雪糕卷在嘴里,含著,假裝是含住了他的手指?!案阌嘘P系嗎?” 他氣急敗壞起來:“你知道我的心意,就算我一直知道你沖我笑是因為我跟霍起是兄弟,你恨他,所以你要招我??晌也唤橐?!你明白嗎?我不介意!” 說到后面,他語氣降下來了,顯得更卑微:“不管霍起找誰去接你,你別愛他,成嗎?” 元鱈掛了,站起來,把手機一個拋物線扔進了樹林里。 過去那些年,她勾引霍起的朋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他們自詡是霍起過命的兄弟,可跟條狗一樣伏在她腳邊時,好像也不是這么回事。她愿意被惡心一時,也只是一時。 她接著吃雪糕,嘴邊上沾滿奶油和巧克力。 司機師傅眼一直不自覺帶向這頭,撞上元鱈那道身影又匆匆收回,緊接著拿袖口抹抹汗,有心請教莫逆:“道長,身在紅塵,真能斬情斷欲嗎?” 莫逆不看元鱈:“道從心,心向道,守得住心,就守得住道?!?/br> 停頓片刻,又說:“欲不是正道,心會分辨的?!?/br> 守住了,得道成仙,守不住,不會萬劫不復,可總歸有些個別的劫數。人,信一樣,得忠一樣,朝三暮四的男人尚不能得好去處,何況皈依的道人。 司機師傅似懂非懂,不過仍照著從電視里看來的姿勢,雙手相疊,作拱手禮。 重新上路,元鱈乖多了。 可她這種乖巧,總給人一種她在蓄力,在想著找一個伸手就能夠到星空的地方,把莫逆摁在地上,騎上去,將飽滿的情緒糅雜在他們粗野的動作里。 …… 到鳳凰縣霍起定的酒店,莫逆付錢。 元鱈下了車,還沒走兩步,就被霍起扯著胳膊,拽到了他跟前,手揚起,眼看著巴掌要落下來,莫逆走上來,沒說話,卻也叫他收了手。 元鱈把莫逆的外衫還給他。 莫逆接過來。Pǒ18.cǒм 看元鱈進了酒店,霍起才把頭扭回來,拍拍莫逆胳膊:“謝了?!?/br> 莫逆比他高,也不跟他似的臉上堆滿了假笑,自然也比他嚴肅,那他說話,就顯得威懾力十足:“人送來了,東西在哪?” 霍起臉上的笑崩開幾秒,又很快合上,搭著他肩膀:“你這境界還得練,二十多年入道都沒讓你忘了俗物。得練,得練?!?/br> 莫逆看一眼他搭在他肩膀的手,再看一眼他。 霍起臉色難看起來。他抽回手來,說:“再幫我一忙,最后一忙,完事,東西不給你,你拿我祭天?!?/br> 莫逆始終目視前方,不再對他這些巧言令色給予任何反饋。 可說來奇怪,霍起就是覺得腳底發寒。想起當年第一次見莫逆,明明相當的年紀,卻叫他管不住腿的往后撤,那份氣場,他活了半輩子,就在莫逆身上看見過。 他妥協了:“等我結完婚,東西就給你?!笨茨娌话l表意見,又說:“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br> 事情就這么說定了。 霍起看著莫逆離開,眼瞇了瞇。 莫逆是霍老爺子逢年過節的座上賓。原先老爺子住八一電影廠老小區,地兒小,不夠他那滔天的野心施展,兒子就在懷柔給他買了套別墅。 地兒大了,他就隔三差五請來莫逆小住,早晚聽他講課,整個人五迷三道。 他兒子原先以為,這不知道哪來的道士準是個江湖騙子,可到東北龍門派了解一番,還真有這么號人物,而且年紀輕輕就受過天仙大戒,即三壇圓滿的最后一個大戒。 有道書記載,受過天仙大戒者,得尊稱妙道師,不過龍門派里稱真人,地位很高。 霍起是孫子,秉承他爸對老爺子的唯命是從,也絕不對老爺子的客人置喙太多。但架不住嘴賤,時常私底下跟幾個狐朋狗友念叨老爺子越老越糊涂。 似乎就是從他口無遮攔地嚼老爺子舌根子起,霍家日漸式微,麻煩事接踵而來。 先是他花兩萬塊錢買未成人這事,讓霍家走了不少關系,使了不少錢,可還是沒堵住那幫老對手的嘴。緊接著弄得霍家開山建別墅那套暗箱cao作也跟著發酵,中央直接發話,整個項目負責任的,一個人沒剩,全帶走?;艏亿s緊把項目甩手出去,及時止損,才算是保住家主。 老爺子知道了,雷霆大發,花了半個月把開山建別墅的事兒捋清楚了,該送進去的,都送進去了,自己親兒子也沒手軟。然后就是買賣未成年的孫子。 霍起這事年代久遠,相關證人都找不著了,就算能找著,也都憑他一張嘴,可信度并不高。再加上,受害者元鱈,全程否認拐賣事實。證據不足,警方沒法立案,慢慢的,這事也就算了。 老爺子這口氣出不去,把霍起這混賬東西打個半死,打得他媽都過來鼻涕眼淚橫流,還要替他受罰。這事算因,后面很多年,老爺子看著這一家子人不人,鬼不鬼,身子骨越來越不好,最后一口氣沒上來,走了。 霍家多事之秋,葬禮沒大辦,找了個隱蔽不入世的道觀,做一場法事了了。 彼時莫逆作為霍老爺子忘年之交,也有趕到現場,不過沒有參與法事cao持。不在別人的道場喧賓奪主,也是他作為一個高道該有的德行。 霍起那時候才有那么點悔改之意,有問莫逆,怎么能讓爺爺在陰間的日子好過一些。 莫逆知道他是難過,不走心,就沒有跟他說太多。 不夸誕,也不過謙,什么地方說什么話,干什么事,就成了后來到現在,霍起對莫逆的印象。不過他們的關系,始終徘徊在萍水之交。 這回他們的交集,還是霍家老爺子的因。 莫逆有東西被霍老爺子借走了,后面人沒了,東西也下落不明了。 霍起知道他在找他的東西,就拿這個當釣餌,把他引到了湘西來。 反正他受戒以后也一直四處游歷求道,在哪應該也差不太多,這么一想,他就不覺得他把人騙來這事兒缺德了。 看著莫逆背影,霍起吐口氣,把過去諸多清理出腦袋,轉身走進酒店。 元鱈沒房卡,就坐在大廳等候區,透過凸窗玻璃看著莫逆遠走。跟霍起站起一起,實在是侮辱他。 霍起把她叫上:“上樓!” 元鱈不著急,把布丁吃完,又叫了一瓶最貴的紅酒送到房間,才上去。 客房送餐到了以后,霍起一看價單,罵她:“賤貨!” 元鱈恍若未聞,開了酒。 霍起很精,罵完就走了。 他不會去看元鱈眼睛的,這女人眼里有鬼,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對元鱈,除恐懼跟惡心就沒半點其他情緒,買她的新鮮感早在被他媽發現后消失殆盡了。 當時他媽幫他瞞著他爸,出錢送元鱈去上學,想著就當是彌補了,可后來老爺子知道了,就覺得這種情況要對人家負責,下死命令,必須得娶她。 當然,這得元鱈愿意,要是她不愿意,霍家也不逼她,給她補償,讓她走。 就在老爺子問元鱈,愿不愿意嫁給他們孫子的時候,她那雙無邪的眼竟然帶出一抹羞赧,看向霍起,細聲細語地說:“他愿意我就愿意?!?/br> 老爺子當下高興,一拍桌子:“那這事兒就成了!” 霍起臉慘白,他知道元鱈不愛他,甚至是深惡痛絕,那是為什么要同意嫁給他? 那時候他不明白,后來跟他那幫狐朋狗友聊起這事,從他們嘴里知道,苗族有巫蠱之術,跟湘西趕尸術、南洋降頭術并稱為三大邪術,他才慌了。這女人不是個善茬,除了害他,他想不出她留在他身邊的理由。 他可以謹遵老爺子生前囑咐,把她娶進門,可沒說就給她好臉色。都打算讓她過門上冷宮了,結果告訴他,這女人可能會施蠱? 這可把他膩歪到了,所以他現在對元鱈是,兇可以,不能過界,不能讓她覺得不舒坦。不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不是因為這個,他也不會把莫逆騙過來。莫逆的本事是他爺爺認證過的,他爺爺何等人物,莫逆必然不是徒有虛名,有他在身邊,總歸是踏實一些。 只是有些可笑,他竟然以為,他拿得住莫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