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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自家兄弟外,鄂容安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即便后來他被外派為官,常年不在京城,兩人時常會有書信往來, 情意不減當年。 奈何鄂容安雖有才干,卻時運不濟, 傅恒是想著,鄂容安的家世和資歷擺在那兒, 皇上應該只是一時動怒才會開罪于他,等皇上氣消之后,傅恒便找機會向皇上求情,將鄂容安調回京中,孰料這愿望還沒來得及實現, 人竟然沒了! 東珊聞訊,恍然想起乾隆三年春,在飛彩樓中初遇鄂容安與傅恒的場景, 翩翩公子,玉蘊輝山,那時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性子張揚,把鄂容安當朋友,還時常與傅恒斗嘴,少年人雖青澀,卻是真性情,那樣自在逍遙的日子,往后再不會有了。 鄂容安不過三十出頭,他的官途無可限量,竟突逢劇變,戰死沙場!兩廂對比,東珊悲從中來,喉間梗痛,忍不住埋怨道: “當初我就跟你說過,不要推舉他去打仗,我們擔不了這責任,現下人出了事,你怎么交代?” 傅恒本也在悲痛當中,驟見東珊潸然淚下,還語出責備,這幅情態惹得他心間微堵, “你……你這是為休如而哭?已然過去這么多年,你還沒放下他嗎?” 乍聞此言,東珊莫名其妙,紅著眼驚詫的望向他,“你在說什么?他為國捐軀,是家國英雄,我為他覺得可惜不應該嗎?” 若單論這個,傅清也是同樣的遭遇,“二哥亦是自盡,也沒見你哭過?!?/br> 兩者根本無法相提并論,“我跟你二哥又不熟,統共沒說過幾句話,可與鄂容安卻是年少相識,你的朋友當中,我只認識他,把他當朋友,過往的事你一清二楚,我早就與你說過,對他并非男女之情,你怎的還在疑神疑鬼?” 他清楚嗎?其他的似乎很清楚,獨有一樁事,傅恒至今糊涂,“當初休如被拒絕,郁郁寡歡,后來收到你寫給他的一封信,他才有了笑顏,決定繼續等著你,那封信我沒看過,想來是你寫了什么話,讓他看到了希望吧!” 信?東珊仔細回想半晌,才想起自個兒好像是寫過一封信,這是事實,東珊心中無愧,沒必要隱瞞, “是寫過,但只是鼓勵他,并非告白之類的言辭?!?/br> “是嗎?”那封信,一直是傅恒心中的一個謎,但當時他一提及鄂容安,東珊就與他置氣,以致于他沒敢多問,今日恰巧說起,他倒想問一句, “那你當時寫了什么?” 那封信只是隨手一寫,且鄂容安并非東珊的心上人,關于他的事,她不會刻骨銘心,“十七年前之事,我怎么可能記得那么清楚?” “自己寫的信還能忘?”傅恒只覺她在刻意隱瞞,黑著一張臉,薄唇緊抿,面帶不愈。 如此猜忌,惹得東珊心火直竄,揚聲惱嗤, “忘了就是忘了,我還能騙你不成?傅恒,你又在懷疑什么?三十多歲的人,居然還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吃醋?我已經為你生下四個孩子,你居然還不信任我,認為我對旁人有情?” “你嫁給我之后肯定對我一心一意,但之前呢?你敢說你對休如真的沒有一絲動心?”他就是想知道那封信上究竟寫了什么,可她卻不肯大方告知,越發令他心中生刺。 “從未動過心,這話我說過很多次,你總說相信我,其實心里還是介意對不對?”東珊真的不懂,難道哭了就是錯嗎? “他死得那么慘烈,更何況是你推舉他去打仗,我擔心蘇棠怪罪于你,更心疼蘇棠以后的日子難熬,心里難受哭一聲都不許嗎?他可是你的好兄弟??!你不應該為他的過世而難受嗎?居然還有心情計較這些亂七八糟之事?” 傅恒也不想做一個斤斤計較之人,奈何她的眼淚刺痛了他,“我為他難過是應該的,可你是我的妻,你為別的男人落淚,尤其是曾經喜歡過你的男人,你讓我怎么想?” 那些解釋,她已經說倦了,東珊身心俱疲,懶得再與他廢話,“你愛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說什么你都不會相信,又何必再問?” 道罷東珊再不理他,轉身出屋,去廊蕪那邊看望孩子們。 腳步聲漸遠,里屋歸于寂靜,傅恒那顆紛亂的心越發浮躁,坐于桌畔咬牙攥拳狠砸桌面,暗嘆自個兒這是怎么了,兩夫妻和平相處了那么多年,他以為他們熟知彼此的脾性,不可能再有什么大矛盾,今兒個居然又起爭執? 雖說他的話有些過分,可她明知他在意,為何就不肯把信的內容告訴他?若然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他也不至于再生疑竇。 若擱以往,不管是不是他的錯,他都會追出去哄她,但是這一回,他不愿再去低頭說好話,兩人誰也不理誰,就這般僵持著。 當天晚上用宴時,東珊并未出來,坐于桌畔的小嵐晴奇道:“額娘呢?” 傅恒不便主動過去找她說話,遂讓女兒去里屋喚她。嵐晴倒是乖乖去了,請母親出來用膳,東珊借口身子不適,不肯出去。 眸光明澈的小嵐晴哪里懂得大人們的推脫之詞,她信以為真,認真囑咐道:“頭疼得喝藥?!?/br> “已經喝過,并無大礙,你快去吃吧!不必等為娘,我睡會兒就好?!?/br> 勸不動母親,嵐晴只得離開,出去與父親老實交代。 傅恒自是明白東珊在惱他,所謂的不舒坦肯定是裝的,眸光一轉,他又附耳交代女兒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