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番外:今夜月明(7)
順利上了火車后,他們只有一個包廂,星星軍團的人便在包廂附近守著。 狹窄的包廂里,安格斯正要在窗邊坐下,身后躥出來靈活的郗良,她直接占了位置趴在窗邊看,“jiejie,我們坐大車了?!?/br> 安格斯默然,正要在她對面坐下,結果還是晚了一步,艾維斯五世已經自然而然落座。 就這樣,母女叁人坐在一邊,位置寬敞氛圍溫馨,叁個男人坐在對面,位置狹窄氛圍僵硬。 約翰夾在互不說話的父子中間,長手長腳被束縛了一樣,舒展不開,只能幽幽羨慕對面清瘦纖細的母女叁人,她們像坐在一張寬大舒適的沙發上,他們卻像并排坐在小板凳上。 同行一路許久,兩個孩子和他們熟悉了,也開始會說些簡單的英語,在他們面前自在得很。祁蓮把冷了的包子放在桌上,兩個孩子就迫不及待拿起包子狼吞虎咽,活像餓鬼投胎。 包子啃了一半,郗良發覺對面的金發叔叔在盯著自己看,大眼睛滴溜溜轉,舉著包子問:“你要吃嗎?” 艾維斯五世面不改色道:“不要?!?/br> “那你為什么一直看著我的包子?”郗良問完,繼續咬一口冷包子。 艾維斯五世這才別開眼,祁蓮見狀,若無其事頷首低眉,當作沒聽見沒看見,她一定不能輕易讓人知道郗良不是她生的,哪怕這些人救了她們。 安格斯聞聲來了興趣,直接問艾維斯五世,“她和你說什么?” 艾維斯五世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安格斯轉而問對面的祁蓮,祁蓮像是嚇一跳似的,反應有點大,直接搖頭說:“沒什么,沒什么?!?/br> 心里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祁蓮心虛著,但好在,安格斯只當她剛經歷國破家亡,死里逃生,人還沒定下神,因而輕易慌亂。 兩個孩子吃飽喝足,開始嘰嘰喳喳說起話來,英語夾雜漢語,小小的包廂里飄蕩著她們稚嫩的聲音,像雛鳥在巢里爭先吵著要母親喂食,讓想要休憩片刻的男人們無所適從,英俊的臉上都有了一絲不耐煩的神情。 祁蓮察覺到了,歉疚地囑咐孩子不要說話,但她們安靜不過一會兒,就又鬧起來,新鮮勁過去,就嫌包廂里悶,要出去看看。 祁蓮身心俱疲,算起來,這是她們兩人第一次出門,也是她第一次帶她們出門,除去郗良打人的事,她第一次明白孩子真是難應付,以往她們在村里整日散漫游蕩,一點也不讓人cao心。 幾分鐘后,姐妹兩人如愿到包廂外面來,不過是被安格斯拎出來的。安格斯把她們交給星星軍團的人看守,然后轉身關上門,讓祁蓮坐在窗邊,自己坐在外邊,位置一下子寬敞了許多。 在態度溫和的男人們身邊待著,雞同鴨講了幾分鐘,姐妹兩人又晃蕩回包廂門口,郗良一眼看見不遠處的門口站著一個小女孩,眼睛一亮,拉拉郗耀夜的袖子說:“jiejie,那里有個小洋鬼子?!?/br> 郗耀夜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小女孩不過五歲,穿得圓滾滾,雪白的小臉像糯米團子一樣,清亮的大眼睛是藍色的。 “是個漂亮的小洋鬼子呢?!臂褂芍哉f,驀地改口,“不是,mama說了不能叫人洋鬼子,不禮貌?!?/br> 這時,小女孩也看見她們,靦腆地朝她們微微一笑,她們便手拉手迎上去。 “你好?!臂箿厝岬卣f。 “你、們、好?!毙∨⒁蛔忠活D地回應,既欣喜又羞澀。 “你會說漢語呀?”郗耀夜驚喜地發現,又說,“你一個人站在這里做什么?很危險的?!?/br>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回頭看一眼身后的門,小聲說道:“mama在里面睡著了,我想尿尿……” 郗良恍然,“jiejie,我也想尿尿?!?/br> 郗耀夜茫然,不知道去哪里能尿尿,她撓撓脖子,靈機一動道:“你跟我們去找mama,讓我們mama也帶你去尿尿,好不好?” 小女孩看了看她們,想了想,點點頭。 單薄的門是被女孩用力拍開的,然后女孩像土匪一樣大搖大擺走進來,包廂里正在休憩的叁個男人都無奈頷首。 郗耀夜說:“mama,良兒要尿尿,有個meimei也要尿尿?!?/br> “meimei?”祁蓮茫茫然看向她的身后,郗良正牽著一個深發藍眼的小女孩,錯愕問,“哪、哪來的?” 郗耀夜說:“外面來的,她的mama在睡覺,她要尿尿?!?/br> 郗良顯然也急,蹙眉道:“mama,我也要尿尿!” 祁蓮還沒回過神來,只是條件反射地應著,然后小心翼翼和在座叁人道:“我、我帶她們去廁所……” 安格斯起身讓路,祁蓮頷首低眉,先帶她們出去了。 門關上,約翰詫異問:“艾維斯,怎么回事?兩個小鬼去哪里拐來一個小鬼?” 艾維斯五世神情懨懨,“誰知道?!?/br> 他有叁個兒子,但叁個兒子無需他照料長大,因此,他根本沒想到小孩能這么煩人。兩個小女孩唯一安靜的時候,是在汽車上,剛剛脫險,心魂不定,呆呆的,之后大概是暈車,也是呆呆的,最多哼哼唧唧幾聲,直到上了火車,她們活了。 這些年,他也不是沒見過孩子,但那些孩子無一例外都懼怕他,他一眼掃過去,一個個再嬌縱也都像鵪鶉一樣瑟瑟發抖?,F今這兩個不一樣,膽子肥,看似人模人樣,有家教,實際上她們想怎樣就怎樣,霸道得潤物細無聲。 “剛才那個孩子,看起來非富即貴?!卑哺袼顾尖庵?,揶揄道,“如果真是她們拐騙來的,等別人來找孩子,你們兩個是不是就得去給人賠禮道歉?” 艾維斯五世和約翰一愣,不約而同道:“關我什么事?” 安格斯攤手,好心提醒道:“顯然你們兩個比較像她們的父親?!?/br> 兩人不以為然,過了片刻,外面傳來一個女人的呼喚,聲音焦急而絕望,漢語和英語輪流著來,是在尋孩子。 約翰頭皮發麻,“那個小鬼還真是她們拐的?!?/br> 話音剛落,他們的門被叩響,女人在外面哭著問:“有沒有人看見我的孩子?成安,你在哪里?娜斯塔西婭,你快點回來mama身邊嗚嗚嗚……” 女人就在門外不遠處哭,聲音凄涼,約翰聽不下去,打開門看情況,一個裹著黑色大衣,披頭散發的女人隨即撲了過來,眼巴巴問:“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她這么大,她叫——” 透過凌亂發絲對上一雙深邃的藍色眼睛的一瞬間,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約翰還在意外這位母親的狼狽,然后順著她的目光,他回頭,只見艾維斯五世起身走來,臉上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傷感,復雜難辨。 艾維斯五世直接把女人拉進門,抓著她的手腕問:“你怎么在這?” 女人臉上仍散著亂發,驚恐的眼睛若隱若現,她一聲不吭,顫抖著想掙脫男人的桎梏,卻是徒勞無功。 “放開我!” 她哭道,膝蓋一彎,就要往地上癱著,艾維斯五世連拖帶拽把她按在座椅上,她低下頭哀求,“求求你放過我,我還要找孩子,嗚嗚嗚我的孩子不見了,她不見了……” 她低著頭,長發完全蓋住她的臉,約翰和安格斯都看不見她的臉龐,全然不知道她是誰。 “求求你,我不能沒有我的孩子嗚嗚嗚……” 艾維斯五世頷首看著她的后腦勺,腦海里浮現出那個陌生孩子的臉。 她有孩子了…… 怔愣許久,艾維斯五世才開口,“她沒不見,去廁所了?!?/br> 聞言,女人活過來一樣要起身,艾維斯五世又把她按回去,“在這等?!?/br> 披頭散發的母親這時才安靜下來,長發濃密的腦袋動了動,像在觀察約翰和安格斯。 艾維斯五世心情復雜地撥開她的長發,露出一張清瘦、蒼白、悲戚、淚水漣漣的臉龐,約翰和安格斯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陰原暉?”安格斯難以置信道。 此刻在他們眼前的,正是已經下落不明快十年,曾經在歐洲最負盛名的天才舞蹈家——陰原暉。 沒了頭發遮掩,陰原暉又低下頭去,喑啞的嗓音輕而又輕地嘀咕道:“我記得你,安格斯?!?/br> 年幼時在地牢里的景象浮現眼前,安格斯不由自主捏了捏拳頭,她送給他的那枚承載未來的戒指被他埋起來了。 “你怎么會在這里?”安格斯無力問。 陰原暉眨了眨淚眼,想起江韞之的冷漠,淚水又模糊了視線。她緘默不言,捂臉哭泣,沮喪至極的姿態仍具有昔日作為芭蕾傳奇的優雅之美。 她兀自哭著,令在場叁個男人眸光復雜,無所適從。 很快,小孩子天真無邪的話語打破僵局—— “mama,我們和小安做朋友,以后能常常見面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