Уōɡцōshц.cō#8559; 番外五:楓葉之紅(
一九二九年,因為有了保護江韞之和佐銘謙的責任,左誓沒有去美國。直到次年,左誓準備好東西,權衡一下,覺得“進貢”并沒康里的妻兒的小命重要,并不需要他親自去,換個人也是一樣的,于是他叫來葉柏,也是想讓葉柏去見見世面,畢竟他長大了。 葉柏跟幾個小伙子一起出發,左誓十分放心地架起麻將桌,熱火朝天地打起麻將來。 葉柏一行人比預期晚回半個月,這半個月,雖然早得知了消息,但左誓心里隱隱還是有些擔心。 葉柏一行人回來之時,左誓正忙,顧不上為他們接風洗塵。 一日,左誓回到城西的小鎮里,默默喝水,留在家中的小伙子興奮地和他說起這一趟遠行的見聞,他默默聽著,時不時“嗯”一聲回應他。 “對了,四哥,那個誰……先生身邊的大紅人要把葉哥留在美國?!?/br> 左誓瞳孔一縮,沉聲問:“什么意思?” 小伙子跨坐在長腳凳上,陷入思索,“就是那個……他叫布萊恩,四哥你知道不?他是個……是個斷袖,跟葉哥好上了!” 左誓眉頭緊蹙,一臉難以置信,少年接著說:“四哥,你也想不到吧!葉哥居然有這種癖好,對女人沒意思,對男人,反倒心癢癢了,哈哈哈?!?ойɡйǎйs?ù.?о?(dongnanshu.) 左誓手中的瓷杯猛地拍在木桌上,嚇得小伙子一個激靈,笑容消失,“四哥,你怎么了?” 左誓一眨眼,微微收斂了自己的失態,懸著心問:“你說葉柏跟布萊恩好上了,布萊恩要他留在美國?” “對啊?!?/br> “那他回來做什么?” “嗯……葉哥好像是要跟你說一聲的?!?/br> “說一聲……” 左誓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舉動。他走出門,不知道走過什么地方,傍晚回家時,肩膀中了一槍,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把葉柏嚇了一跳,忙攙扶他到床上去。 葉柏身上的味道跟以前不一樣了,對于左誓來說很陌生。 “哥,是誰傷你的?”葉柏心里慌亂,手上的動作卻不慌張,扒了左誓的上衣,看見鮮血淋漓的一個彈孔,他準備要給他取子彈。 “沒看見,不知道?!弊笫钠?,嗅著葉柏的氣息,眸底一暗。 他的這顆子彈,應該是要打在布萊恩身上的。無能如他,什么也想不出來,除了苦rou計,實在不知道還能怎樣留住葉柏。 看著葉柏給自己打麻醉,看著床邊幾個少年兵荒馬亂的樣子,左誓感覺自己要撒手人寰了。這一刻,他想起葉柏的祖母的遺愿,她是一個傳統的女人,她要葉柏忠于康里,長大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子子孫孫,都為佐家辦事。 葉柏啊葉柏,可你竟然想跟一個洋鬼子跑了,還是一個公的,你也不怕你奶奶掀翻棺材板?不肖子孫!左誓心里暗罵。 葉柏為他取子彈,俊逸的面容凝重,仿佛還帶一絲自責,左誓眼不見為凈般閉上眼,心頭的雜亂卻一絲不減。 半夜,左誓小睡了一下,麻藥失效,他在疼痛中醒來。一睜眼,就看見葉柏坐在床邊,拿著一本英文書在看,見他醒了,他丟開書問道:“哥,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左誓這才清醒了些,冷漠開口,“死不了?!?/br> “你想喝水嗎?還是吃點什么?我給你煮了粥,我去給你拿來?!?/br> 葉柏說完就要走,左誓抓住他的手,他疑惑地坐下,“怎么了?很痛嗎?還是你想起是怎么回事了?” “沒什么,給我盯緊佐家的人就行了,我能想到的要我死的人就只有他們。盯著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弊笫拿娌桓纳f。 “好?!比~柏一口答應。 “你怎么不去睡覺?”左誓問,沒給他回答的機會,又自然而然地問,“有急事跟我說?” 葉柏一抿唇,搖搖頭,“沒有。哥,你受傷了,我得照顧你?!?/br> “既然這樣,那就留在這里陪我?!弊笫恼f著,沒給他胡思亂想的機會,又說,“你從美國回來,我還沒跟你說過話。怎么樣,覺得那里好玩嗎?” 葉柏的臉不自覺紅了紅,情不自禁露出的笑意看在左誓眼里很是刺眼,他一下子明白,他和布萊恩,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他的臉色驟冷。 “嗯,那里跟望西不一樣?!比~柏沒察覺到左誓的心情,依然笑得燦爛,“你知道布萊恩吧。他說他見過你,他覺得你不好相處?!?/br> “你說他干什么?” 葉柏被他一問,忽然發覺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他冷靜下來,尋求幫助似的看向左誓,“哥,我……我跟布萊恩,我們在一起了?!?/br> 左誓兩眼微瞇,葉柏六神無主,“就是那種關系,明明應該是男人和女人的,你會覺得奇怪嗎?” “奇怪?”左誓冷冷別開臉,“斷袖而已,沒什么奇怪的?!?/br> “真的嗎?”葉柏神情恍惚,“可我現在冷靜下來,感覺像做了個夢,好奇怪?!?/br> 回到望西城,看見左誓,他就發現,盡管布萊恩性子和左誓相似,多少消除了他和他之間的生分,可是,他們之間說不出的差距,到底還是太大了。 左誓咬咬牙,狠心道:“那就別管他?!?/br> 葉柏搖搖頭,“布萊恩要我到他身邊去?!?/br> 左誓動了一下左手,肩膀的傷口疼得厲害,眉頭一皺,葉柏忙摸著他的胸口道歉,“哥,對不起,你別激動,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要是不想我去,我是不會離開你的?!?/br> 雖然,在這里,去那里,都是為康里辦事,在葉柏看來是一樣的,但是,一邊是左誓,一邊是布萊恩,這就不一樣了。這些年,左誓拉扯他長大,于他有恩情,有親情,這并非說割舍就能割舍的,而布萊恩,他對他來說就像神一樣,也像是他無法觸碰的幻象,他仰望他,只覺自己微不足道,能得他一顰一笑,已是最大的榮幸。 榮幸,或許有短暫的一回就夠了罷,他已經知足了。 而左誓,他這一回受傷,令葉柏如夢驚醒,銅身鐵臂般的左誓也會出事,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左誓若是出了更大的意外,他該怎么辦。 左誓唇角微扯,“這么說,你不走了?” 葉柏慎重點頭,“不走?!?/br> 左誓冷笑,“那布萊恩呢?” 葉柏心里苦,對于布萊恩,他也難以割舍,“我、我會傳個消息給他?!?/br> 左誓原以為,現實的距離會使他們很快分離很快散,變成殊途陌路的不需要重逢的故人,殊不知自己低估了這兩人的毅力,以及布萊恩對葉柏的放心。 又一年,左誓決定親自去,要是讓他遇上布萊恩,他也一定會找個恰當的理由把他打得康里都不認識,然而,他還沒為行程做準備,葉柏就來找他。 “哥,今年去美國……讓我去好不好?” “你去干什么?”左誓明知故問。 “我跟布萊恩見面啊,我們約好了,一年見一次。哥,你就成全我吧,我一定準時回來干活,不偷懶?!?/br> 左誓心口堵著氣,“你不是覺得很奇怪嗎?” 葉柏不自在搖搖頭,“可你說了沒什么好奇怪的,布萊恩也說了這是自然的事,不用介懷的?!?/br> 布萊恩也知道他們行為出格,沒把葉柏逼得緊,愿意跟他慢慢來,即便是一年只見一次。 左誓心中怒火燎原,把話攤開來說,道:“我問你,你確定你喜歡男人?” 葉柏垂眸,低低“嗯”了一聲。 “你——”左誓氣結。 葉柏喜歡男人,他怎么就看不出來?一直以來,他覺得他還小,不能耽誤他,害了他。即使去年,葉柏跟布萊恩的事發生了,他最終也只當是布萊恩戲弄他,哄騙他。他還是想,等過多幾年,給葉柏找個老實姑娘,讓他結婚生子,過最尋常的生活,他會默默守著他,這輩子就這樣。而今,葉柏竟是一心都在別的男人身上…… “哥,你是不是……嫌棄我了?”葉柏不敢再看他,“其實,我也不是就喜歡男人,只是布萊恩……他是男人,不是女人?!?/br> 嫌棄?左誓眸光黯然,他怎么會嫌棄他?他還怕他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會覺得惡心,會遠離他…… “你……你就不怕,布萊恩在玩你?” 葉柏抬頭,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哥,你是在擔心我嗎?我就知道你對我好?!睗u漸露出笑容,“你放心吧,布萊恩人很好的,我相信他,就跟相信你一樣。布萊恩跟你有些像,等什么時候你再跟他見一面,你一定也會喜歡他的?!?/br> 左誓聽著他的話,冰封千里的心沒有半點融化跡象。他相信布萊恩,就跟相信他一樣,他覺得布萊恩像他,所以喜歡布萊恩?左誓不敢相信,也不敢問,既然如此,那為什么不能是他…… 葉柏去美國了,左誓閑不下來,吹毛求疵,就為了給自己連帶手底下的人們找事干。一連多日,之后,他們見著他就繞道跑,躲在城東不來見他。百無聊賴,他自己收拾收拾,跑到碼頭上擺了好多天菜攤。每天,他擺得最早,撤得最晚,日出日落,內心荒涼。 好在葉柏如期回來,也沒怎么在他面前說起布萊恩來給他添堵,可他不說,他又不知道他們玩完了沒有,心里總是焦慮不安,日子比在佐家為仆時還要黑暗難過。 往后的每一年,左誓都架不住葉柏的懇求,讓他去“進貢”了。 左誓討厭布萊恩,討厭歸討厭,看在葉柏的份上,他勉為其難把他當成自己最初想給葉柏找的老實姑娘,因此,對他的厭惡之情并沒有表現得太明顯,但奈何布萊恩太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討厭他,就是蠢了點,不知道原因,也不細究原因。 兩人喝著酒,說著話,到了半夜,布萊恩閉上眼睛睡過去,左誓脫了外套給他披上,他又迷迷糊糊醒了。 “你還沒說,你為什么看我不順眼……” “你怎么不自己想想?” 布萊恩睡眼朦朧,眼皮太沉重,他干脆又閉上眼,“我就想,你肯定是無理取鬧,我才不跟你計較?!?/br> 左誓聞言,只想掄起酒瓶砸他腦袋上。 “其實,先生相信你,葉柏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不管你對我是什么態度,我都知道,你不會害我?!?/br> 左誓嗤一聲,再看他,他似乎又睡了,神情安寧,呼吸均勻。 一九叁七年,布萊恩第一回來東方,親自來見葉柏。 在葉柏走開身的時候,左誓暗暗爭取過,“你們不合適?!?/br> 布萊恩像是沒長眼睛,沒看見他臉上的烏云,“哦,為什么?” 左誓沉默片刻,努力控制自己想要殺人的心,半晌才開口,“你比他大五歲?!?/br> 葉柏敬重左誓,布萊恩勉強對他有些敬意,還以為他不能接受兩個男人在一起,聽到他這句關于年齡的話,他輕松一笑,“五歲而已?!?/br> 左誓不動聲色調整情緒說:“最好的姻緣,是差四歲?!?/br> “???” 布萊恩一頭霧水,左誓抬眸盯著他,眼神像淬了毒,“你都把他克傻了?!?/br> “什么?這是什么道理?” 左誓知道,但凡自己有點野心,現在他和布萊恩的關系不會是這樣。禤老頭說過,他有骨氣,有硬氣,就是沒有欲望,沒有野心,“所以啊,我這位子最適合你了?!?/br> 回顧大半生,左誓仍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禤老頭只跟他說要活,沒說活著有什么意義,要如何活著。于是,當年他遇見康里,康里給了他一條路,他就稀里糊涂走到了今天,幾乎走了大半生,可他到底得到了什么?他唯一想要葉柏,明明朝夕相處得好好的,以為可以這樣自然而然度過一生,結果他一走神,這輩子就錯過了。 惘然間,左誓不經意看向布萊恩,他的腦袋偏向他,長腿架在桌上,披著他的外套,毫無防備地沉睡。 他平靜地看著他,倏然柳暗花明,他再看向床的位置,床上的人一動不動,睡得極熟。 他垂眸,靠進沙發,闔上眼。 這一刻,他知道禤老頭其實沒說錯,也知道自己這大半生其實沒白活。 他在這條路上不止遇見了葉柏,他要守護的人,不只有葉柏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