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96;ōɡцōshц.cō#8559; 番外四:局外人(1)
約翰·哈特利是個沒用的東西,安魂會人盡皆知。 哈特利家族在安魂會的影響源遠流長,作為醫學世家地位一向舉足輕重,到了他這一代,只剩他一個孩子,因為一心貪玩而不學無術,導致哈特利家族被看扁,聲望日漸下跌。 老哈特利被氣得半死,但他玩得理所當然。他才十余歲,還只是個孩子,孩子就得無憂無慮玩樂才對,即使別的家族的同齡人這會兒已經拿著手術刀圍著尸體胡亂切割,他也依然在自家花園看園丁修剪花草,時而出門閑逛,悠然自得。 一天,受邀到古德爾家玩的約翰剛下車,踏進那座氣派的大門,一路穿過大廳,古德爾家的小少爺就站在樓梯上朝他揮手,他于是走過去,剛靠近樓梯還沒踏上第一個臺階,千斤重般的東西在他頭頂綻放,嘩啦啦,濃厚的血腥味和黏稠滑膩的質感聯合奪取了他的一切感官,當然,樓梯盡頭高高在上的一群混蛋的笑聲他還是聽見了,震耳欲聾。 “cao!”他在心里罵,眼睛和嘴巴緊緊閉著,憋著氣狠甩兩只掛滿帶血腸子的手,再胡亂撥弄頭發。 他帶著一身血回家,在門口碰上老哈特利,剛剛訴完苦就被揪著扔進旁邊的噴水池,沒多久滿池都是血水,仿佛是殘暴的命案現場。 從池里爬出來,約翰渾身濕漉漉,眼睛因進水瞇成一條縫,從縫里看見祖父臉上的怒意,以為他要替自己報仇,因此感動得鼻尖一酸,僅有的視線都模糊了。誰知道,祖父伸出手,沒有摸他的頭,沒有摸他的臉,而是揪住他的耳朵咆哮道:“以后不許去跟那群兔崽子見面,聽到沒有!”?ойɡйǎйs?ù.?ом(dongnanshu.) 感動轉瞬即逝,委屈令約翰大哭,一路被拉進家里的醫療室。 老哈特利生怕那些小子用攜帶病菌的內臟砸自己的孫子,惴惴不安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約翰就被禁足在家里。每天晚上,他都會憂郁地反思自己,為什么會成為別人欺負的對象。原因他很明白,別的家族樹大根深,他們哈特利家族卻是明日黃花;別的家族有各種旁支姻親,子嗣眾多,他們哈特利家族只剩祖孫二人,孤苦伶仃。每次反思,每次都心如明鏡。 祖父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又沒有窮追猛打,始終是讓他自在地過。他想,祖父自己心里也有數,憑他一個人,要活著就已經很艱難了,更別說要凌人之上。意識到這一點,白天他仍是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心安理得,反正祖父已經認命了,無論將來如何都不會感到太難過。 冬天,在家里了無生趣的約翰偷偷出門,在雪白的街頭轉了一圈,中午時才回家。冷清的家門口停著一輛陌生的汽車,約翰進門后便逮著管家問。管家如實告訴他,是皇家醫院的醫生介紹過來的,兩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似乎是其中一個腦子有問題。 約翰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出現在祖父和患者面前,否則過后祖父一定會在他耳邊說患者是什么病,什么癥狀,需要什么藥或手術步驟。他好奇心不強,抱著沾雪的外套徑自往自己房間走。 推開門,冷靜自持的約翰就被嚇了一跳,凌亂的床上,一個女孩坐在床邊晃蕩雙腿。 “你是誰?”她看見他,也嚇壞了,雙腳著地,眼神警惕。 約翰朝廊道左右望了望,不明所以,“這是我的房間,應該是我問你是誰?!?/br> 女孩小臉精致,有一雙清亮的黑眸和一頭及腰黑發,暗紅色的外套下是黑色的裙擺,紅潤的薄唇微抿,不再出聲。 “你是跟人來看病的?”約翰主動靠近她,將外套扔在椅子上。 “我沒病?!迸⒄f。 “你叫什么?”約翰發現她在盯著自己的頭發看,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因為她比他高。 “艾米莉,不不不,”女孩連連搖頭,稚氣的聲音迫切,“艾麗,是艾麗,我叫艾麗?!?/br> 約翰不清楚管家說的腦子有問題是不是在說她。 “那艾米莉呢?” 女孩不悅皺眉,“是艾麗!我說錯了?!?/br> “怎么會有人連自己的名字都說錯?” 這世界上還是有人比他還沒用,約翰還沒來得及慶幸,衣襟就被揪住,整個人被甩到床上?!澳愀墒裁??”他回頭,稚嫩的手掌“啪”一聲把他的頭打偏了,緊接著是雨點般落下的拍打,在他搞不清狀況的時候,柔軟的頭發也被揪住,他疼出聲,但胡亂的拍打沒有停下。 “我說了是艾麗!是艾麗!” “艾麗,艾麗就艾麗,停下……放開我!” 約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被一個女孩壓在床上揍了一頓,而她看著柔弱,力氣卻不小,揪得他頭皮發麻,至于那些拳頭巴掌,好在他穿得厚,沒什么感覺,也就沒想反過來打她了。 是一個小男孩救了他。 “艾米莉?” 女孩回頭一看,總算松手跳下床。 約翰摸著腦袋找不著北,“你打我,我要讓我爺爺不幫你看病,瘋子!” 他下床,感覺很丟臉,在場除了施暴的,還有圍觀的。是個比他矮很多的小子,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穿得圓滾滾。小子在他的視線里跑到女孩旁邊拉住她的手,女孩正瞪著他,似乎還不解氣。 “艾米莉,他是誰?”小男孩咧著嘴問。 “你叫艾米莉?”約翰覺得自己被打得很冤枉。 “你不許叫!你只是陌生人,我想告訴你叫什么就叫什么?!卑桌虬缘赖卣f。 約翰翻了個白眼,指著門口,“離開我的房間?!?/br> 艾米莉一推小男孩,“布萊恩,出去?!?/br> 被叫作布萊恩的小男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好像是要讓我們一起出去?!?/br> “噢,沒錯?!奔s翰環抱雙臂,儼然一副主人趕客的樣子,“不過我希望你在出去之前先跟我道歉?!?/br> 艾米莉眨眨眼,一臉天真,無動于衷。一旁的布萊恩扯扯她的袖子,問出約翰忘記問的問題,“艾米莉,為什么你要打他?” 艾米莉皺眉,否認道:“我沒打他,你不能說我打他。走,我們該回家了?!?/br> 艾米莉抓起布萊恩的手腕拉著他跑了,約翰不可思議地愣在原地,等回過神來追出去,只看見管家身邊跟著一個高大的黑衣男人,他一手牽一個帶走了。約翰跟上去,在大廳里看見祖父正在和兩個年輕女人說什么。 艾米莉抱住其中一個女人的手回頭指著約翰說:“mama,我沒有打他?!?/br>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約翰,包括老哈特利,這讓約翰很不服,也顧不上丟臉了,沖上去就抓住祖父的手委屈訴苦,“爺爺,她打我,你看我的頭發都要被她扯禿了!”說著,還微微傾過腦袋給他看。 老哈特利只覺丟人現眼,不動聲色地將他往身后藏。 艾米莉嫌棄地說:“你的頭發那么丑,禿了才好?!?/br> “艾米莉!”年輕女人忙摟過自己的女兒,一臉抱歉地鞠躬,連同牽著布萊恩的女人也在鞠躬,“對不起,我很抱歉,哈特利醫生,我替艾米莉跟您的孫子道歉,對不起,孩子?!?/br> “我相信只是小孩子打打鬧鬧,不必緊張?!?/br> 直到這些人離開,約翰都搞不懂祖父為什么胳膊往外拐,明明就是他被打了,他還要賠上笑臉。這兩個漂亮女人他不認識,也看不出有什么來歷,而祖父竟還親自送走她們。 約翰胡思亂想一番,整張小臉都黑了——難道現在什么人都能上他家欺負他們了嗎? 老哈特利進門,就看見孫子臉色不對勁,他繃起臉,打發了管家,嚴肅道:“出息了啊,連個小姑娘都打不過,丟人!” 約翰坐在沙發上睨著他,“不是你說男人不能打女人的嗎?” 老哈特利一臉恍然,“噢,是這樣?!彼嗣男∧X袋,沒有摸到不對勁,他也沒有反應,就放心了?!澳愀墒裁戳吮蝗舜??是不是對她不懷好意?” 約翰一愕,再怒,“上帝知道,她自己跑到我的房間,還坐在我的床上!我只是問她的名字,她就動手了!明明是她對我不懷好意!” 老哈特利揉揉太陽xue,再看孫子被揪得蓬亂的頭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我大概知道她為什么要打你了,這小姑娘陰啊?!?/br> “為什么?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看那個小子就很正常,比她識相多了?!?/br> 老哈特利微蹙眉頭,“她的腦子有沒有問題不好說,情緒不穩定倒是真的,她喜怒無常,別人當她是傻子,但是我確信她足夠聰明,法蘭杰斯家的子孫沒有省油的燈?!?/br> “法蘭杰斯?”約翰詫異,“他們不是很久以前就去美國了嗎?” “噢,不,不是我們知道的法蘭杰斯,是另一個法蘭杰斯,佐法蘭杰斯,比你我知道的法蘭杰斯要更麻煩,等你長大就知道了。那位夫人尋醫問藥,只想治好自己的女兒,我說了,別人把她當傻子,但她可一點都不傻,精得很,防備心也重?!?/br> 老哈特利的手指在膝蓋上彈著,繼續說:“她的母親盡可能地說了她的所作所為,如果你在場一定會嚇一跳,但我想她說的還不全面,還有保留。你還記得那個小男孩長什么樣嗎?” 約翰轉動眼珠子回想,“深色頭發,深色眼睛,很可愛?!?/br> 老哈特利輕撫他的發頂,“噢,是的,跟你一樣,所以她才會打你?!?/br> “什么?”約翰云里霧里的,“我不明白?!?/br> “不管怎樣那都是人家的家事,我只能跟你說,她不喜歡那個小子,又不能打他,而你剛好跟那小子有一樣的發色和眼睛?!?/br> 約翰這才知道,自己純粹是倒霉。他有一瞬間在生氣,過后卻對她惦念不忘,她的容顏比他見過的女孩都要出色,獨特。令他悵然的是,這輩子,他跟她只有這一面的緣分,祖父沒能讓她配合治療,她們也不再登門拜訪。 約翰十五歲時,戰爭早就打響,安魂會各個家族之間的關系也變得微妙。他并不知道局勢有多緊張,只知道有好多醫生死了,在戰爭前線犧牲。他一方面覺得悲壯,一方面又覺可怕。老哈特利一改往日對他的寬容,在一天的清晨,將他從被窩里揪出來,扔進地下室,又塞了一套手術工具在他懷里,指著手術臺上的新鮮尸體,意思明了。 “你醫術不好沒關系,至少你要知道捅哪里會死人,懂嗎?” 血腥味彌漫著整個地下室,昏暗的光線里,老哈特利神情凝重,目光冷寂。 約翰深吸一口氣,抱著手術工具走向手術臺。 尸體還是溫熱的,胸膛染了一片血,子彈打穿了衣服,似乎還埋在心臟里。約翰看著他的臉,有點眼熟,好像是哪一家人的司機,但他始終不知道他叫什么,來自哪里。 兩年后,約翰算是學有小成,自己很是得意,可比起其他醫學世家的少年,他只有當護士的份,還是那種站在主刀醫生旁邊拿著手帕給人家擦汗的。 老哈特利算是有點安慰,因為過去每一天,他都咆哮著要把他趕出曾經榮光萬丈的哈特利家族,約翰卻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不要跟人比啊,爺爺,人不能攀比,攀比是罪惡?!崩瞎乩铧c一口血吐出來。 出關的約翰迫不及待找那些曾經捉弄過他的家伙,見到的卻不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每個人臉上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原來在過去的兩年里,安魂會也在發生戰爭,艾維斯四世的長子上位,并控制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們,同時,提攜崇尚暴力的暗殺家族,但凡有一點異議,下場就是死。醫生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前了。 約翰終于知道,祖父為何要他知道捅哪里會死人。 殺手們的拳頭和刀槍總是能一擊斃命,充滿威嚴和震懾力。 渾渾噩噩間,約翰注意到了一個人,不是醫生也不是殺手,作為安魂會最年輕的高級成員,負責情報工作,擁有一家破落的偵探社的韋斯特。他注意到他,是因為他的妻子懷孕了,要找老哈特利手下的一個女醫生做檢查。 韋斯特是個好人,年輕英俊,舉手投足間極具紳士風范。約翰喜歡他,開始去他的地盤上找他。他的偵探社雖然陰暗冗雜,不起眼,卻是他年紀輕輕就成為高級成員的資本。他擁有別人沒有的“耳目”,也就擁有別人沒有的情報資源。他知道上流社會里每個人的秘密,也知道世界上發生過的,正在發生的,甚至是即將發生的事。 信息才是最重要的,韋斯特無所不知。 長時間相處下來,約翰對他產生了敬仰之心,也似乎找到了適合自己的路,他要搞情報,做一個無所不知而與世無爭的情報人員。 志向剛確定,約翰還沒來得及為此做準備,一個突如其來的小生命便奪走了他的注意力。 從此約翰開始了自己的保姆生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