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96;ōɡцōshц.cō#9384; Chapter194去母留子
漢語很難,每個字繁復精巧,盡管霍爾只教簡單的字,簡單的話,娜斯塔西婭仍然學得很吃力,但她沒有說過一句不想學了。 霍爾也安撫過她,“只要先記住幾百上千個字,差不多就能看得懂文章的意思,之后文章看得越多,學得越快?!?/br> 末了,他還摸著她的腦袋輕描淡寫鼓勵道:“很簡單的,你一定能學會?!?/br> 娜斯塔西婭于是更加發奮,霍爾出門時,她拿著鋼筆一遍遍地寫字,一個字要寫百八十遍,一邊寫一邊讀。 孩子在她身邊玩時,她讀一遍,孩子也跟著念一遍,稚聲稚氣的,令她更有興致學習了,想學多一些,再教孩子。 一日,她困倦了,霍爾拿起鋼筆依舊用楷字書寫。 “你的漢名,陰成安?” 他憑直覺寫下“陰成安”叁個字,面前的姑娘來了精神,看不懂,卻一個勁點著頭,傻兮兮的。 “mama叫——陰、原、暉?!?/br> 陰原暉曾經名噪一時,霍爾不必多想,便寫了“陰原暉”叁個字,最后一筆剛結束,她又說了一個名字—— “陰、慶、長?!?ойɡйǎйsんù.?ом(dongnanshu.) “陰慶長?”霍爾詫異道。 娜斯塔西婭眨巴眼睛,剛剛想起來,他似乎還不知情。 “就是……伊蓮恩的漢名?!彼龂肃榈?。 “伊蓮恩的漢名……你取的?”霍爾云里霧里的,孩子有漢名,他居然不知道。 娜斯塔西婭搖搖頭,“不是我,是哥哥。羅莎幫我打電話給哥哥,哥哥取的?!?/br> “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娜斯塔西婭認真回想片刻,“剛生完孩子,從醫院回來以后,你不在的時候?!?/br> 霍爾心情復雜,哭笑不得,就在他嫉妒康里氣得一走了之的時候,她轉身去找佐銘謙給孩子取漢名。兩年,沒有人告訴他孩子有漢名,當他和佐銘謙同行的時候,那個呆子也是一聲不吭,提都沒提過一嘴。 “先生,你是不是生氣了?”娜斯塔西婭小心翼翼問道。 霍爾一勾手,“過來?!?/br> 娜斯塔西婭繞過桌子,一靠近便被他攬進懷里,坐在他的大腿上,她下意識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 “先生,你別生氣,我、我不知道你也會漢語?!?/br> “我沒生氣?!被魻柋е?,溫香軟玉在懷,心滿意足繼續下筆,“知道怎么寫?” 娜斯塔西婭模糊想起來郗良寫的字,心虛地搖搖頭,“不知道,哥哥說有空會來教我寫?!?/br> 霍爾冷笑一聲,“等他有空,太陽從西邊出來?!?/br> “???哥哥這么忙嗎?” “忙倒也不是很忙,只是他一有空,寧愿獨自出神罷了?!被魻柍烈鞯?。 佐銘謙本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斯文內斂,沒有野心。父母雙亡后,他愈發少言寡語,叫人看不透。在那個女孩自殺后,用左誓的話說就是——他已經廢了。 對于有無盡野心的佐法蘭杰斯家族來說,佐銘謙這個天生沒有野心的當家人算得上德不配位,確實是廢了。 “獨自出神……”娜斯塔西婭喃喃,不知道為什么,她陡然想起郗良去世的一天,當時她自己也沒回過神來,但她記得,佐銘謙到了,從她懷里摟去郗良。 “哥哥是不是一直很難過?所以喜歡獨自出神……”娜斯塔西婭垂眸問。她深有感觸,因為當她難過時,她也喜歡獨自待著。 霍爾微微意外,“你這么在意他?”這個傻子和佐銘謙其實沒見過幾面。 娜斯塔西婭矢口否認,“沒、沒有的?!?/br> 霍爾目光晦暗,深深地看著她,心里并非不愿她和佐銘謙接觸,奈何佐銘謙長得太像康里,要是她多盯著佐銘謙看幾眼,他又得嫉妒。 四月初,一早,里奇醫生照例來給娜斯塔西婭檢查身體,她走了之后,高登帶著報紙和文件來,一來便丟下手里的東西抱起孩子,要她叫高登叔叔。 孩子聲音軟糯稚氣,好聽得讓人甜到心坎里,人也會隨之飄飄然起來。 霍爾打開報紙,娜斯塔西婭湊在他身邊看,兩人不約而同一愣,頭版刊登了夏佐·佐法蘭杰斯的前妻、珠寶設計師妮蒂亞·斯特恩在車禍中身亡的消息。 “斯特恩小姐……”娜斯塔西婭恍惚地眨巴眼睛。 她只見過妮蒂亞·斯特恩一次,已經很久了,但她明媚的臉龐和溫柔可親的笑靨回想起來依然清晰可見,那時她的眼睛明亮聰慧,滿含愛意地流連在佐銘謙身上。 “她真的死了?” 霍爾已經將報道看完,言簡意賅道:“搶救不了,死了?!?/br> 是昨日,四月一日發生的事,妮蒂亞·斯特恩自己開的車,車上只有她一個人,車禍以后她被送進醫院,在醫院被宣布死亡。 再聽聞死亡,娜斯塔西婭難以置信,因為妮蒂亞是如此年輕,照片上的她笑容燦爛,正是驕陽般的人兒,任誰見了她都不會將她與死神聯想到一起,然而,她隕落了。 娜斯塔西婭由衷感到難過,眉宇間縈繞哀愁。 高登放下孩子,提起裝文件的黑箱子,道:“先生,到書房談點正事?!?/br> 霍爾摸摸娜斯塔西婭的腦袋,起身離開。 兩人一前一后步入書房,高登關上門,嘆口氣道:“是布萊恩干的?!?/br> 霍爾神色平靜,絲毫不驚訝。早前聽聞妮蒂亞·斯特恩妄想帶孩子去西德定居,他就料到有今日了。 高登坐下說:“原本妮蒂亞·斯特恩下個星期就可以帶孩子去歐洲,結果布萊恩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殺了?!?/br> “這件事,永遠都別說給娜斯塔西婭知道?!?/br> 高登點點頭,“我明白,剛才就沒當著她的面說?!?/br> 娜斯塔西婭認識布萊恩,在她心里,無論是康里還是布萊恩、克拉克,約莫都不是兇神惡煞的人,但事實是,除了克拉克為人溫潤謙和些,康里和布萊恩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當然,這樣的事實,娜斯塔西婭沒必要知道。 “夏佐有什么態度?” “還不知道,不過應該也就是和布萊恩冷戰幾天吧,反正撕破臉是不可能的?!?/br> …… 郗良死了。 當妮蒂亞·斯特恩得知這個消息,她看著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陷入無法自拔的悲慟里,惶然和絕望在她還沒從父親的死亡中回過神來便又將她吞沒。 黑暗好像覆蓋了一切,明明是夏天,卻比嚴冬更加凜冽刺骨。這都是郗良帶給她的,一個只見了幾次面的人帶給她的,她在她的生命里胡作非為猶如狂風在深夜的大海上掀起驚濤駭浪。 如今郗良終于死了,卻已然成為她跟佐銘謙之間的一道難以跨越的可怖溝壑。 事實上,她和佐銘謙兩人之間早該走到盡頭了;父親的死亡,她的沉默,佐銘謙的冷漠,早就讓這段婚姻步向無可挽回的深淵了;在郗良殺了她的父親和馬卡斯的時候,在郗良差點殺了她的時候,一切都玩完了。 那時最可怕的也許不是郗良,而是她清楚佐銘謙的選擇,沒敢逼著他殺了郗良給自己的父親和馬卡斯報仇,因為她仍想跟他在一起,最可怕的是她的天真和自私。 直到如今,她可以看得見往后的日子,夫妻將漸行漸遠,無辜的孩子也會因為出生在郗良死去的這一天而得不到父親的喜愛。 她恨郗良,恨佐銘謙,更恨自己,恨得發瘋。 哪怕有孩子作為夫妻之間的羈絆,她也不想再看見佐銘謙了,因為一看見他,她就會看見死去的郗良仍然舉著槍支將漆黑的槍口對準她,嘴唇張合著死氣沉沉地說:“你從不該出現的?!?/br> 不見佐銘謙,忘記佐銘謙,妮蒂亞努力勸說自己忘掉過去,從此孩子是她的一切。她要努力做一個像斯特拉·達拉斯①那樣的母親,也一定是比她更好的母親。她的孩子會慢慢長大,變成一個像他的父親一樣好看的男人,但是他會更善良,比他的父親更善良。長大以后,他可能會當醫生,當律師,當工程師,當電影演員,總之當什么都好,就是不要摻和他父親的事。他還會娶一個身家干凈、心地善良的女孩,夫妻兩人幸福地生活,生好幾個孩子,時不時回來看她。 一切幻想還沒來得及變成現實就破碎的這一天,是一九五四年四月一日,愚人節,上帝跟她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也是一個殘忍的玩笑。她將孩子像以往一樣交給仆人照顧,自己開車去買東西。 只剩一個月就是孩子的生日,也是郗良的忌日。佐銘謙是不會出現的,去年就是,但從此她不會再給他機會出現了。 過去佐銘謙每次上門的時候,妮蒂亞都避而不見,由他跟孩子相處。一向寡言的男人,他也不會主動找她說什么。每一次,她只能自己在房間里捂嘴痛哭,意識里隱隱約約好像能明白什么,他想要權勢,更多更大的權勢,又好像不是這樣,佐法蘭杰斯家本身就比她的家族更龐大,更有勢力。 每回想到這里,她總有一股慶幸,也許當初,他是因為愛她才會娶她。 ①1937年芭芭拉·斯坦威克主演電影《斯特拉·達拉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