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方士
事情的起因,同梅不謝說的一樣,正是從那幾株莫名開花的言緋櫻開始。 起初,人人都說這是個好兆頭,這樣的美景絕無僅有,說不定是咱們祁山要有什么大喜事。冬日里閑人多,無事還要生出叁分事來,有些嘴碎的,就說一定是夜闌大人娶親了,他母親替他高興,所以才有如此盛景,皆因她泉下有知,要為他賀一賀。 話越傳越亂,到了后來,就成了夜闌大人是上天賜給本族的中興之相,如今又娶了親,說不定正是天意要他回來繼位,好帶領本族重新發揚光大。夜闌是九尾狐,在本族小狐貍們的嘴里,簡直跟九天上的神仙差不多,況他性子赤誠,生得又好,在族人里頭,一向比夜棘要得人心。 這樣的話在祁山日盛,夜棘一天比一天坐不住。 他奉命去端州大半年,本想尋著了血透海棠,大功一件,堵了那幾個長老的嘴,繼位一事就更名正言順。誰知道天不遂人愿,無功而返不說,還折損了不少得用的人手。幸虧他父親身子漸差,夜闌又不肯回來,長老們再不愿意,也尋不到其他能服眾的王子,只能由他暫時掌管族中一應事務。 就在他心焦之際,竟又出了一樁巧事。 有個法力高深的云游方士誤入山門,被梅不謝帶上山來拜會。 這方士銀須白發,滿面紅光,已經150歲了。他雖然是個凡人,卻身強體健不輸壯年,自言全因少年時,得遇過一次仙緣。那仙人說與他前世有緣,送了他一個寶物。 他在大殿上回話,當著老狐王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環來,“大王請看,這個玉環叫做明月闕,滿月之夜對著月亮細看,能窺見風云變幻之相。老朽就是靠著這個,時時窺破天機,這才活到這個歲數。70歲上的時候,我得了警示,從宮觀里搬出來,風餐露宿,在鶴鳴山頂尋到一個方子,煉成了一味丸藥,這才活到如今這個歲數吶?!?/br> 老狐王歲數大了,精力也不濟,對這些長生之說尤為看重,一聽到這樣的故事,立刻做主留了這老方士數日,要細細問他話。 “那老頭說,他能窺破天機?!币辜吨曇舻?,“那天夜里恰是滿月,他奉我父親的命取了明月闕出來看月相。瞧了好一會兒,皺著眉頭說言緋櫻之事乃不祥之兆,叫我父親想一想,族中可有什么有違天意的事情?!?/br> 司珀哼了一聲,每一個字都清晰冰冷,“你便說夜闌是九尾狐,竟然與凡人結親,有違天意,是也不是?” 他臉色難看的要殺人一般,周圍誰都不敢再觸他的霉頭,夜棘只得硬著頭皮說道,“是…亂了我祁山血脈…惹怒了上天,這才遍尋不獲血透海棠…” “呵,夜棘,我竟小看了你!真是什么臟水都能往他身上潑!”司珀怒極反笑,眼神凌厲如刀,瞪得夜棘打了個寒戰,抖著嘴唇再不敢說話。 “然后呢?你父親何故關了他這許久不出來?他說不見就能不見了,你們竟然也沒人管?”司珀踏前一步,厲聲質問。 “我…我當真不知道他會這樣!我以為他故意戲耍于我!關他…關他…是我賣通了那老頭…啊——”他話音未落,忽而被司珀一掌搭上了肩頭。 夜棘一向看不上夜闌少年模樣,總愛顯得自己比他強一頭,因而常愛練些橫練功夫,身材遠比司珀一身文士氣派要精悍得多。然而司珀掌中似有一股極其霸道的力量洶涌而至,冷酷、堅決、不容置疑,就在祁山長老們眾目睽睽之下,將他們的王子夜棘壓得寸寸屈膝,直至硬生生跪倒在地! 撲通。 觸地聲極其輕微,卻又仿佛重若千鈞,久久回蕩在眾人耳際。 然而并沒有人再敢阻攔。 設下這樣的毒計,殘害同胞兄弟,甚至不管他死活,人人齒冷。 他跪在司珀面前,自腳底一寸寸凝起白霜,蜿蜒而上,直至整個人都僵硬的凍住了,除了頭臉,周身再也動彈不得。 我現下要去救人,且顧不上你,你就在此處跪著思過吧。司珀說,不再看他,轉身沖著幾位長老問,你們可有什么話說? “司珀大人,此間一切變故,我等的確不知情。愿聽從差遣,一同破了這個局,救夜闌與夫人出來!”一向站在夜闌一邊的丁長老當先一步抱拳請命,幾位長老都一同說道: “我等亦如此!” “愿聽從差遣!” …… 連周長老都瞧出夜棘大勢已去,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老夫愿效犬馬之勞。 話雖如此,可誰都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辦。 “那方士如今身在何處?”司珀問。 “住了幾日,說與本族緣分已盡,留下一枚丹藥致謝,就去了?!敝荛L老回道。 “那丸藥呢?”司珀又問。 “老王上服下了,氣色好了幾日,夜闌回來那幾天...又糊涂起來…” 事情問到這里,水落石出。 方士不知是何方神圣,對狐族所知甚詳,喬裝打扮潛進來做了這一出好戲,騙過了老狐王,要將夜闌關進這七星大陣里,輕易不得出去。 到底是誰?到底要做什么? 難道當真是看出了夜闌是狐族的中興所望,這才想辦法毀了他? 可狐族一向不愛生事,并沒有什么天大的仇家,何必設下這樣的連環巧計,害這一眾狐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