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眾將贊嘆之下,腦中只劃過這一個想法。 可他們皆是一生跟隨侯爺的生死兄弟,但面前的青年如此驚才艷艷,卻為何要與他們一同行這艱險之事? 當真是,不得其解。 肅衣侯笑了笑,道:“還是沈大人思慮周全?!?/br> 沈之言指向案桌上的一張地圖:“諸位將軍請看?!?/br> “后日太子在東宮大婚,屆時陛下和岳皇后皆會前往觀禮,如若岳皇后那邊不出變數,想必太子將于大婚之時動手?!?/br> 石將軍看著地圖上那一個紅圈,不禁脊背一寒,倒吸一口涼氣:“太子當真會...” 弒君? 然而這二字他卻不敢說出聲來。 沈之言的眉間涌上一層看不清的寒意,他望向帳外,向著京城的方向瞇起了眼睛。 “倘若太子以為自己還是太子,自然不會行此大不諱之事?!?/br> 如京只看岳皇后明日,能不能給出壓垮太子的那最后一根稻草了。 燈火一直持續到深夜,待人聲初歇后,沈之言回了自己的帳子。 萬賴寂靜中,青年突然扶在桌前咳嗽了起來。 帳外西風吹過,樹枝沙沙響動。 他坐在靠椅上,從懷中取出一根不起眼的木簪,那簪頭的桃花若隱若現,顯然被時常撫摸,平了紋路, 沈之言往后一仰,疲倦的閉上眼睛,無意識的握緊木簪,喃喃自語:“妙妙...” 岳皇后看著面前的女人。 女人穿著一身緋紅的雙鶴云紋羅裙,頭上插了數支通體翠碧步搖,行走間弱柳扶風,眼角眉梢皆是媚意。 若是其他嬪妃,放出冷宮之后拜見皇后,無不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 可她如今這副媚態,仿佛曾經被禁足冷宮的不是她一樣。 也是,兒子犯下如此大錯都還能復寵,她仗的不就是陛下的寵愛么?如此一來,做不做表面功夫又有什么要緊。 可當真是,令人厭惡。 “meimei今日當真是容光煥發,好看得緊,本宮還一直擔心meimei的身子未愈,今日恐不能赴宴了呢?!?/br> 岳皇后笑意盈盈,鄧嬪看了她一眼,福了福身子,不無得意道:“多謝娘娘關懷,既是娘娘的好意,妾又怎敢推辭呢?” 兩人寒暄了幾句,岳皇后才恍然大悟一般道:“瞧瞧,本宮光顧著與meimei敘舊,都忘了先請meimei進來,meimei身子才好,吹不得風,這真是本宮的不是了?!?/br> 鄧嬪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她面上帶著笑,親熱地拖著岳皇后的手進了坤寧宮,坤寧宮內處處擺件奢華,柱子上刻著九天飛舞的鳳紋。 鳳紋。 她渴望了一生的東西。 心底那一點不甘便逐漸擴大,岳皇后將她帶到上首坐下,她才發覺自己失了神。 她雖被赦,可位份太低,除非傳召,否則不得面見天顏,也不知這位后宮之主今日打得什么算盤,盡肯讓她來與陛下見面。 岳皇后見她神色無常,可眼中的不甘是怎么都掩飾不住,不免在心中冷哼了一聲。 幾聲慰問過后,岳皇后進入了正題。 她為難道:“其實今日,除了咱們一家人吃一頓團飯外,本宮還想對meimei道聲歉意?!?/br> 鄧嬪一驚,道歉,岳皇后這是做得哪一出? “meimei?!痹阑屎蟮溃骸氨菹驴傌煿直緦m,說本宮往日對meimei實在太過苛責,本宮近些日子想著,從前確實對meimei苛刻了些,還望meimei切勿介懷?!?/br> 鄧嬪道:“皇后娘娘說的哪里話,臣妾好是惶恐?!?/br> 心中卻越來越疑惑,怎么今日岳氏這模樣,竟透露著一絲討好自己的意味。 能讓一向自認清高的岳氏如此低聲下氣的事,會是什么? “臣妾實在不解,皇后娘娘不妨明說便是” 岳皇后坐直身子,半晌笑了。 “今日來,除了與meimei冰釋前嫌外,本宮還要恭喜meimei?!?/br> 鄧嬪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敢問娘娘,何喜之有?” “有?!痹阑屎笪⑿Φ溃骸安粌H是喜事,還是大喜?!?/br> 不待鄧嬪反問,岳皇后沖身邊人道:“拿過來?!?/br> 鄧嬪滿眼警惕,待人端上來一個銀盤,鄧嬪低頭一看,心中一跳。 圣旨! 岳皇后道:“meimei不想看看嗎?” 鄧嬪心中掀起了驚天駭浪,她伸出手去,指尖卻又顫抖起來,直覺這圣旨上寫的,或許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指尖顫了兩顫,最終落下。 而鄧嬪的臉色立即變的十分精彩。 “這是?” 她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望著岳皇后。 岳皇后只是笑,點頭道:“meimei也看著了?本宮沒有生子,日后,還不是要靠著二皇子?” 說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陛下意已決,本宮和meimei,還掙個什么呢?” 鄧嬪吃驚地瞪大眼睛,直覺告訴她一定不能信岳皇后,可那圣旨上,卻又白紙黑字...... 最終她努力平復了下來,面上惶恐下跪:“皇后娘娘說的哪里話,臣妾有罪...” 心中一顆心卻猛地提起。 圣旨上的印做不得假,她不知道岳皇后葫蘆里到底賣得什么藥,如今她只想快點見到陛下,若是能旁敲側擊,得到陛下一兩句話,那...... 她不敢想! 岳皇后趕忙扶起她,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meimei的福氣,還在后頭呢?!?/br> 兩人各懷心思,卻聽有太監來報,皇上過來了。 鄧嬪忙整理裙裝,和岳氏一起請了晉帝的安。 昔日的心愛之人就在眼前,雖極盡打扮,可到底掩蓋不住那抹憔悴之色。 晉帝心底不禁升起一抹憐憫,終是嘆道:“你受苦了...” 鄧嬪聽罷,只是泫然欲泣:“還好陛下念著罪妾,這便是罪妾最大的福分了?!?/br> 岳皇后只是冷眼旁觀,隨即笑了一聲:“今日是個好日子,怎的陛下一來,便惹得meimei如此傷感,臣妾已令御膳房備好了宴席,咱們一家人合該吃一頓團圓飯才是?!?/br> 晉帝深以為然,道:“正該如此?!?/br> 說完又頓了頓:“也叫他過來一起吃頓飯吧?!?/br> 岳皇后會意,道:“二皇子想來也在路上了呢?!?/br> 平日雖恃寵跋扈,可畢竟為人母,如今要見到自己許久未見的兒子,鄧嬪心中還是一不免酸,面上又落了淚。 晉帝有些不忍:“總歸會見得的,你不必垂淚?!?/br> 鄧嬪止了淚,心知圣人此刻心軟,正是試探的機會,便想開口探探那封圣旨的真假,卻不料岳皇后突然嘆了口氣,屈膝道:“臣妾有罪?!?/br> 晉帝的注意力便被轉移到她身上來,頓了頓問:“皇后何罪之有?” 岳皇后眼中劃過一抹精光,道:“臣妾未經陛下允許,為寬慰鄧嬪meimei,便將陛下的恩旨先給meimei看了,meimei見陛下如此愛重自己,才難忍落淚?!?/br> “哦?已經知道了?” 許是沒想到皇后今日竟難得大度,晉帝心一軟,頓一頓揮手道:“罷了,看了便看了罷?!?/br> 鄧嬪一愣,又聽晉帝道:“你既已知曉了朕的旨意,便萬勿再傷感了,待明日太子大婚,朕自然會在喜宴上宣旨,給你母子二人一個體面?!?/br> 晉帝早有恢復鄧嬪母子二人位份的想法,只恐岳氏一族有微詞,想來想去,只好試探著將圣旨交給皇后保管,只看她態度如何再做打算。 可卻想不到皇后如此識得大體,晉帝心底愉悅,便多體恤了岳氏幾句。 只一旁的鄧嬪美目微張,眸中星動,滿目不可置信。 “陛下,...圣旨當真?” 晉帝嘆道:“天子一言,豈有虛假?” 這一言下去,仿佛定了鄧嬪的心,她盈盈笑開,跪地行了大禮:“臣妾謝陛下隆恩!” 復位本就是大恩寵,怨不得鄧嬪如此高興,晉帝沒多想,便攜了鄧嬪岳皇后一同入了席。 沒多久,姜獻也被人請進了坤寧宮。 宴罷,鄧嬪母子先行告退,晉帝在岳皇后的伺候下喝完一盞茶,臨走時對她道:“皇后今日頗為大體?!?/br> 岳皇后淺笑盈盈,行禮恭送:“臣妾謝陛下夸贊?!?/br> 晉帝走后,岳皇后的笑從眸間落了下來。 陛下交給她一張圣旨保管不假,恢復鄧嬪母子的位份也是真。 今夜她故意巧妙地將圣旨錯開,讓鄧嬪會錯了意,也沒有引起陛下的懷疑。 姜獻那人倒是聰明人,可惜攤上一個只會恃寵而驕的母妃,鄧嬪那個蠢人,得知自己即將翻身之后,又會急不可耐地去找誰的不自在呢? 當然是,現太子的母妃,宛貴妃了。 如此一來,東宮那邊還坐的住么? 岳皇后料得沒錯,今夜的東宮,確實不太平。 筆墨紙硯散亂的書房中,姜術砸碎了最后一個硯臺。 他本以為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想,可父皇身邊的人傳來消息,父皇他卻實交給了皇后一張圣旨。 鄧嬪身邊的眼線,也親眼所見了那張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