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衙役們的眼神怪怪的，林曜遮掩的袖子也遮擋不住火辣辣的眼睛，臺階上林曜的眼神和蹲在墻腳轎夫的眼神相互對望，眼巴巴的看著都叫人心酸。

    懷揣一個銅板的林曜只得硬著頭皮跟在閑云仙鶴的陸師爺身后，用陸師爺腐朽的身軀額遮遮掩掩，效果并不怎么理想。

    “這是喝花酒被長輩給逮住了吧！瞧那臉上，換我我也愿死在溫柔鄉里！”

    “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就該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娘，我也要親親，娘！你干嘛打我！哇哇哇！”

    一個五歲大孩子被婦女揪起身子，脫下開襠褲露出白乎乎的屁股蛋，霎時間被打的姹紫嫣紅，婦人嘴上還一個勁的叫道：“讓你好的不學，非學壞的！今兒打死你個小王八蛋！”

    林曜對于這名小小無辜的受害者報以同情之色，不過見婦女抬首瞧來，立馬換上鼓勵且贊同的眼神，甚至為了表明立場，毫不猶疑的伸出大拇哥。

    婦人懶得理林曜，又專注于手上的教育，孩子的眼睛是雪亮，林曜對上那雙純潔無辜的小眼神，只能給予精神上的道歉，不過想來這孩子必定痛恨死他了。

    陸老頭就和沒事人一樣，這轉轉，那走走，游游蕩蕩徘徊于街市，尤以往人多的地方鉆。

    有道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陸師爺可謂發揮的淋漓盡致，不過，人的臉皮可是會雖時間和環境而變化的。

    不知何時，林曜已經走在陸師爺的前面了，挺著腦袋，和一只驕傲的大公雞沒啥兩樣，尤其是大老遠看到一個身影，就像打了雞血似的，伸長了胳膊招手呼喊道。

    “梁捕頭！梁捕頭?。?！”

    那身影聽到有人呼喊，回過頭來明顯身子一頓，竟是和林曜一樣，整理整理衣衫，挺著胸膛迎了上去。

    絡繹不絕，人聲鼎沸的一條街上，一只驕傲的公雞和一只jian詐的狐貍終于碰面了。

    “哎呦，半日不見如隔三秋，對梁捕頭甚是想念吶！”

    “哪里哪里，林弟清掃后衙倒是辛苦了，讓梁某于心不忍吶！”

    “豈敢豈敢，梁捕頭臉上還頗為紅腫，要不要小弟請個郎中瞧瞧？”

    “不用不用，倒是林弟臉上為何又如此不堪吶？”

    “說來慚愧，知府丫鬟們向來比較疼人，見小弟一人清掃園子，就成群結隊的以香吻予以安慰?！?/br>
    說是慚愧，林曜哪還有初時的廉恥之心，此時頭顱仰著高高的，生怕別人看不見，得意洋洋指著梁捕頭臉上的紅腫，問道：“還未請教……”

    “哦！這是我jiejie打的，不過換了幾塊銀子，不值一提！”

    梁捕頭把手上的銀塊拋的老高老高，雖然銀塊從最初的茶碗大小變成此時的雞蛋大小，梁捕頭也毫不在意，還是精湛老道的來回接在手心里。

    “原來是知府夫人的手筆啊，果然細膩，瞧那掌紋就知道不是普通女子所留！”

    林曜的腦袋幾乎要趴到梁捕頭的肩上，瞪大的眼睛充滿了欣賞，被梁捕頭嫌棄的推開。

    “不過，這巴掌印畢竟不好吧，梁捕頭可是要懂得禮義廉恥吶！”林曜湊在梁捕頭耳朵旁，好心的勸慰道：“太有失知府威儀，還是坐轎的比較好！”

    “多謝林弟的提醒，不過我倒是不覺得那里失儀?！绷翰额^不屑的瞧著林曜花里胡哨的臉頰，吹了聲口哨，頓時四五個人影圍了上來。

    “爺，您有什么吩咐？”

    五個腦袋腆著紅撲撲的小臉蛋湊在梁捕頭身前，呼前呼后圍得水泄不通。

    “沒什么事，抬起你們的頭給這位兄弟瞧瞧！”

    頓時五個人影排成一排，帶著幽幽怨怨的眼神，瞧著眼前要似搶了他們飯碗的林曜。

    “啪”一個耳光，梁捕頭收回手來，嚷嚷道：“誰讓你們擺那副臭臉了？笑，都給爺笑起來，誰笑得能讓這位爺滿意了，大爺我賞他一百個銅板！”

    霎時間五朵花兒紅了，林曜沐浴在春風的和韻里，梁捕頭如小荷才露尖尖角似的高傲的抬起頭顱！

    林曜挑不出什么高下，隨意選了一個，得到銅錢的賞賜，那人影除了對梁捕頭目露感激之外，眼神里也只存有梁捕頭的身影，外人絲毫入不得其眼。

    “那就不打擾了，梁某先告辭了！”

    “告辭！”

    一個巴掌拍不響，五個被巴掌拍的直響的伙計，簇擁著臉上兩個掌印的的梁捕頭大搖大擺的游走于街市之上。

    剛剛的孩童正捂著紅彤彤的屁股，眼淚還未擦干，就見的梁捕頭這群人影走過，個個的臉頰上宛若他屁股一樣通紅，孩童睜大了眼睛仔細的瞧著。

    暗暗捏緊了屁大的拳頭，痛下決心，以后挨了打后定要向他這般威武！走別人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孩童回身朝屋里大吼：“娘，你再揍我一頓吧，這回我絕不哭鼻子！”

    瞧著周圍異色的目光，孩童也打了雞血似的，雙手抱胸，鼻孔朝天很是不屑，即便婦人提著掃把出來，孩童依舊臨危不懼，主動褪下開襠褲，撅起白花花的屁股。

    孩童正等著光榮挨揍，卻是婦人將他摟在懷中，噓寒問暖，莫不是病了，莫不是被小鬼上身了，還是屁股上的傷轉移到腦子里了？

    從此孩童走上了一條沒有挨揍的人生軌道，怕是梁捕頭想都未曾想到的善事。

    …………

    林曜瞅著梁捕頭被歡快的簇擁而去，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到陸師爺身上，陸師爺打了個寒顫，趕忙擺手：“別，老夫可不想同你一般臉上胡里花俏！”

    “切！”

    林曜嚴重鄙視陸老頭心口不一，絕對是羨慕嫉妒恨才把他拉在大街之上游眾。

    沒了梁捕頭的襯托，林曜的廉恥之心又精神飽滿的回來了。

    林曜悲劇的發現，陸師爺的精神形象在人群中是高大，正義的，而他則是襯托師爺的一片綠葉罷了。

    陸宅門口，陸夫人翹首以盼，等著師爺和林曜的歸來，已經做好的酒菜都堆積的滿滿當當。

    左等又等看著日頭馬上要下山了，也不見轎子，派人前去知府詢問，說是早就從府衙出來了，弟弟的飯館也不見其身影，還會去哪里呢？

    即便是走著，這下人都來回跑了四趟了，還是不見人影。

    吩咐丫鬟把菜端回廚房先熱著，又派下人們從幾天必經之路上尋找，

    “夫人，老爺已經轉過刀茅巷子口了，馬上就到了?！?/br>
    “只是……”仆人未曾說出口，露出擔憂的神色。

    陸夫人光顧著高興，兩眼翹盼，遠遠望去，兩道人影在橘黃色的余暉中，身影拖得老長老長。

    執子偕老，相扶相托緩緩走來，老的抬頭挺胸，少的垂頭喪氣，一副人倫智美的畫卷緩緩書寫。

    陸夫人站在臺階之上，一群大小丫鬟站在臺階之前，注視著這一對的離近。

    陸師爺看著一家子站在門外迎接他的歸來，心下暖洋洋的如一眼泉水，清澈透明的淚水掛在眼眶，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了幾分。

    林曜瞧著師娘帶著一家老少歡迎他的光臨，心下感動的一塌糊涂，輕快的腳步如飛似的，不需費力就能超過年邁的陸老頭。

    不過陸師爺就像年輕了五十歲的樣子，不光會走，還小跑起來，身子板很是硬朗，不過對上年輕的林曜，差的不止一籌，林曜大步如飛，瞬間就到了臺階之下。

    正要抬頭向師母問好，陸師爺卻是匆匆趕上，狠插一腳，林曜一個狗吃屎的模樣倒在地上。

    “夫人，老夫來的晚了些，還望勿責怪，走，咱們進宅里說！”陸師爺拉著夫人的手就要跨過門檻，對于陸夫人的憂心解釋道。

    “年輕小伙子摔一跤很正常，沒事！走，咱們先進去！”

    林曜本來準備一骨碌爬起來，聽到陸老頭這么一說，連忙抱著膝蓋痛呼起來，為了避免拙劣的演技被識破，深深的把臉埋在地上。

    陸夫人一邊抱怨一邊推開陸老頭，趕忙下了臺階，撫摸著林曜的頭顱安慰著。

    得到了充足的關愛，林曜這才可憐兮兮的抬起委屈的大花臉來，陸夫人的目子卻是燃燒起火來。

    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敏感的直覺向來是她生存的一張王牌，通過蛛絲馬跡就能得到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事情真相，何況是如此之多且花樣百出的唇印。

    早早出了府衙，沒在回家的必經之路上，那就是在去喝花酒的路上??！

    又不坐轎子，定是怕轎夫向她透漏消息好得些賞錢。

    看這日頭都消失了一個時辰，時間上也夠了，還有從刀茅巷子口也是從青樓回來的畢竟之路??！

    陸夫人看著林曜滿臉的彩色的唇印，她能想到，定是陸老頭自個快活把林曜獨自丟在青樓里，一群不害臊的婦人見林曜幼小，英俊，就輪番的調戲，在林曜稚嫩的臉上留下獨有的唇印作為嬉戲。

    看著林曜委屈的眼神，這給孩子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吶！

    陸夫人捏著拳頭，背對著臺階上的陸老頭，不動聲色的問道。

    “老爺，您這半天是去哪兒了？”

    聽到陸夫人的聲音，剛剛回報的仆人已經轉過身去，捂著眼睛不忍直看，他是第一個看到林曜臉上滿滿的唇印，他就知道，遲早老爺要東窗事發，果不其然！

    “老夫閑得發慌，隨心逛逛！”

    呵！逛逛？天天嚷著腰疼腿疼的，從來坐轎子偏偏今兒不坐轎子，就發生這事，沒鬼才怪呢！

    “老爺，林曜臉上你又該怎么解釋？”

    “解釋？”陸老頭摸了摸胡子，也沒在意，答道：“哦，這小子說是衙門里的丫鬟每人一口親的，貌似是挺受歡迎的！老夫也不知真假！”

    “衙門里的丫鬟？那咱們家的丫鬟怎么就不見親呢？”

    陸夫人為陸老頭的借口露出鄙夷之色，一雙眸子逐個瞅著臺階上的丫鬟。

    這群丫鬟立馬藏起春心蕩漾，仿佛老尼姑似的眼觀鼻，鼻觀心的毫無波瀾，只是心下卻覺得受了啟發，等陸夫人轉過身去，一雙雙含春的杏目盯著林曜的臉頰之上，不由自主的咬著嘴唇。

    陸夫人拍著胸脯保證不會讓林曜受到陸老頭的壓迫，只要他說出實情，陸師爺像是認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緊張的盯著林曜，生怕他說錯一句話。

    林曜想起出的府衙陸老頭說的‘今兒不坐轎子，走路回家’的話來，很是干脆的如倒在足球場上的球員，把頭埋起一臉嗚呼哀哉！

    陸老頭就同失了球，場邊的主教練似的，摸了把臉仰身長嘆，至于結果如何，就是陸夫人這個主罰裁判來決定的了。

    “稀飯饅頭咸菜，誰敢多送一樣！提包袱走人！”

    陸夫人同林曜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滿滿的菜肴都是她這個夫人親自下廚的，給林曜碗里夾著紅燒排骨，囑咐著下人，實則是說個旁邊小桌子，小凳子上的陸師爺聽的。

    “好吃，好吃，師娘的廚藝是天下最好的，我還沒吃過這么好的飯菜呢！”

    林曜的這話，不光郭若羅氏聽過，小桃紅、藍容兒也都聽過。

    反正都是女人！

    “其實小米稀飯的營養價值很高的，特別適合老人小孩享用，這平常百姓之家都以饅頭稀飯為主食，師娘果然對師爺很好的！”

    林曜大口吃rou大口喝酒，不忘遙遙向陸老頭敬酒，還繼續解釋道：“這平日里吃的油膩了，就得以糙飯下肚，這樣身體才能平衡！”

    “師娘今后應該多給師爺喝點南瓜小米粥，最能養身！”

    “放心，這幾日師娘也不做別的，就熬這小米湯！”

    “師娘對師爺真是太好！”林曜伸出沾滿了油膩的大拇哥。

    “你啊，萬不可再去那種地方！你瞧你剛才臉上多少唇印，希望那群女人沒有嚇到你！若是落下什么心里病根子，師娘可是過意不去！”

    對于陸夫人打心底里的關心林曜甚是愧疚，夾著菜借花獻佛的道：“師娘，我夾口菜給師爺吧，其實師爺也怪可憐的！”

    陸夫人剛剛嚴厲的話，對閃著純真眼神的林曜毫無抵抗力，溺愛道：“去吧去吧，不過只許夾一口，多了可不行！”

    林曜夾著鴨子的腿屁顛屁顛的來到陸師爺的小桌子上，腆著笑臉貼著冷屁股。

    “師爺，咱重歸于好唄！”

    “重歸于好？明日到了府衙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師娘，師爺他……他……威……”

    “好！重歸于好，這主意不錯，老夫喜歡！甚是喜歡！”

    “喜歡就好！”

    “他是不是威脅你了？”

    “不是，不是，是師爺說他還想再吃一個鴨腿！”

    “哼，這老家伙還吃上癮了！沒有！”

    “師娘，您就看在林曜的面子之上……哈哈，那個……受委屈之上……孝敬老人之上……供養傳統美德之上……”

    月夜之上，庭宅小院，萬家燈火中，訴說閑趣。

    “噢！”

    滿城燈火之下，傳來一聲狼吼。

    “月票，月票！推薦！推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