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封印父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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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以父之名”這四個字的時候,朱云是發自內心覺得可笑—— 以父之名叫別人去死,別人就會去死嗎?這是什么爛招數? 但接下來心中浮現出的一種莫名情緒,讓朱云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緩緩回過頭,凝望著自己的師父,死死的咬住了牙,才勉強將到了嘴邊的那聲“爹”給咽了下去!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云回過神,咬牙切齒地問尉遲嘉。 尉遲嘉卻顧不上理會他,而是從懷中拿出幾塊亮晶晶的石頭,開始在衛襄周圍擺下一個很小的陣法,看起來絲毫都沒有受到這個所謂“父神”的命令干擾。 朱云的生氣中立刻就帶上了一層暗暗的佩服,連忙湊過去看 “你這什么陣法?” “聚靈陣?!蔽具t嘉淡淡地回了三個字,看起來一點兒沒藏私。 但是原本還淡定地坐在遠處的松陵子瞬間就不淡定了,身形一閃,就到了尉遲嘉面前 “你居然會布聚靈陣?!這可是失傳了好幾千年的陣法??!” “原先并不會,這次在海上遇到了,就記了下來?!?/br> 說話間,尉遲嘉已經布好了陣法,雖然靈力無形,但是以松陵子和朱云的修為,還是很容易就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靈力飛快地向著虛影那邊涌過去。 松陵子默默地看了尉遲嘉一眼,心痛得厲害—— 悟性這么高的人,居然不是他們火云宗的人! 但是朱云此時的想法和師父完全是不在一條線上的,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是不是瘋了?!”朱云朝著尉遲嘉低吼“這個惡魂本來就已經要吞噬掉襄襄的魂魄了,你還在給他輸送靈力,你這是打算讓他直接吞掉襄襄的魂魄嗎?” “襄襄的魂魄有冰魄相護,暫時不會有事。而父神的遺魂,如果沒有靈力的支持,是很難強大到天地不容的地步的?!?/br> 尉遲嘉耐心地解釋完,微微欠身,對著松陵子行禮道謝 “多謝宗主指點,接下來,我會守著她,等到時機合適,就要勞煩宗主出手了。只是父神之力對于火云宗范圍內的弟子恐怕會有些影響,還請宗主做好準備?!?/br> “你是說,方才那種,想要認你當兒子的沖動?” 松陵子毫不忌諱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感受,并且忽略了旁邊徒弟那驟然扭曲的臉。 尉遲嘉點頭“正是?!?/br> “好,我知道了?!?/br> 松陵子點點頭,轉身望向了那道張牙舞爪的虛影。 “沒想到過去了上萬年,這父神遺魂還有這么強大的力量,可見鼎盛時期的父神有多么強大??上?,再厲害的強者,也終將被天地同化,被時間埋藏?!?/br> 松陵子望著那個漸漸凝實的虛影,喃喃道 “我們修仙者,畢生孜孜以求的,無非是踏上仙路,但誰又知道,踏上仙路以后,會不會也像上古的創世神一樣,被天地所不容呢?” “師父,您老人家……” 朱云從師父這番感慨里聽出了一絲傷感,正要開口相勸,松陵子卻又揮揮手阻止了他的勸說。 “我們先出去吧,讓他留在這里就好?!彼闪曜诱f完,就直接走了出去。 朱云有心留下來,但是看了看師父的背影,只能跟了出去。 密室的門在他們身后嚴絲合縫地關上,徹底隔絕了外界。 回頭的一剎那,女子安靜蒼白的容顏,男子憂傷的目光,還有女子身體上方來回飄蕩的虛影,都一起從朱云眼前消失了。 “師父,我真的不放心讓他們就這么留在密室里……” 朱云跟在松陵子身后,吶吶地開口。 松陵子回過頭,眼神凌厲地看向了往日里格外縱容的徒弟 “那你是想怎樣?是想取代尉遲嘉嗎?你覺得,衛襄有這樣的夫婿,還會看上你這樣的人?” “為什么不會看上徒兒?正是因為有尉遲嘉這樣的夫婿,襄襄才會被惡魂上身,才會遭受如今苦楚……”朱云不服氣地辯解。 松陵子的眼神卻越發幽深而晦暗“導致她被惡魂上身的,根本不是尉遲嘉,而是她的‘靈丹之體,重生之魂’?!?/br> “靈丹之體,重生之魂?”朱云眼神迷?!斑@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說,衛襄這個人,無論是身軀,還是靈魂,都是連上古神袛都要覬覦的存在——這樣的人,就像是一個謎團,如果能解開,那將是一場天大的機緣?!?/br> “那師父是想要將襄襄如何?”朱云聽著師父這意思,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想什么呢你!”松陵子直接給了徒弟一記白眼“她再怎么是靈丹之體,重生之魂,也是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我能將她如何?我不過是想著這樣的人,要是能一直留在我們火云宗,于我們火云宗而言,或許是一場天大的機緣而已!” 朱云臉一紅,瞬間為自己對師父的“惡意揣測”而羞愧難當 “是徒兒想岔了……” “好了,別廢話了,去,通知各堂主,即日起,所有火云宗弟子,除了采買以外,不許出入火云宗!”松陵子重新恢復了一本正經,下了令。 “是,徒兒這就去辦?!敝煸圃僖膊桓叶嗾f什么,趕緊去照辦了。 松陵子對著空曠的大殿開始了深深的思索——這么奇怪的女子,和她的這個悟性極高的未婚夫,到底是來自何方呢? 他可從來沒聽說過北海還有這等人物啊。 接下來的幾天,火云宗弟子齊齊得了一種心病想爹。 “我昨晚夢見我爹了……我離開家上火云宗的時候,我爹還很年輕,后來我再回去的時候,我爹都老了,現在,我爹的尸骨怕是都化了……嗚嗚嗚,我好想我爹,我這會兒特想去給我爹上個墳……” “我也是,我爹已經不在快五十年了,我都忘了他長什么樣兒了,可我這會兒就特別想他,我好后悔那會兒不聽他的話啊。嗚嗚嗚……我也想哭……” “爹啊,兒子不孝……” “嗚嗚嗚,爹啊……” …… 因為衛襄逃跑而暫時掌管符堂的水靈一走進符堂,看見的就是兩個大男人在抱頭痛哭,深情懷念他們的爹。 水靈忍不住嘆氣,這是見了鬼了么? 這已經是她今兒看見的第十八個哭爹的火云宗弟子了好么?! “好了,別哭了,一個個的在這兒哭什么喪呢?你們現在都是仙門弟子了,能不能把那點兒虛無縹緲的塵緣給斷了?” 水靈怒其不爭地斥責道。 兩個哭得正來勁兒的符堂弟子抬頭看了看站在他們面前,俏臉含霜的少女,哭聲停了下來,但是哽咽聲依舊 “水靈師姐,我們也不愿意這樣啊……可是,可是想爹這種事情,誰能控制得住???您難道就不想您的父親嗎?我還記得長訓師伯的音容笑貌呢……” “我……” 水靈正要倔強地說一句“不想”,卻乍然間鼻端一酸,這句話居然就說不出口了! 臥槽,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忽然間她也這么想爹呢? 長訓,正是她爹的名字??! “嗚嗚嗚……都怪你們,沒事兒提我爹干嘛……” 有關父親的回憶一旦被勾起,就一發不可收拾,水靈忍了半晌,到底還是沒能忍住滿腹的思爹之情,也蹲在門邊哭了起來。 一時間,火云宗上下都彌漫著一股nongnong的憂傷,爹還在的,鬧著要回去看爹去,沒了爹的,除了哭,就是鬧著要去給自己爹上墳,然后守衛山門的弟子一邊哭爹,一邊攔人,日子過得可謂是心力交瘁。 唯一不哭的群體,是已經當了爹的那群人,天天抱著兒女不撒手,父愛尤其泛濫。 普通弟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當是人的情緒會感染,看著別人想爹,自己也想爹。但是幾位長老和堂主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很快去找宗主商量對策。 “宗主,我們懷疑是有人對我們火云宗施了什么咒,才會導致大批弟子心緒雜亂,憂思傷神!” “我覺得,也有可能是有人下了蠱,不然施咒我們不會感覺不出來。再說了,要對我們火云宗上萬名弟子施咒,沒有強大的靈力支撐,就算修為再厲害的人也難以做到!” “反正不管怎么說,這個人一定很厲害,不然也不能弄得我這一把年紀的人了,也跟著想爹??!” 劍堂的堂主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無奈地說道。 幾位長老說出了各自的猜測,松陵子靜靜地聽著,然后靜靜地抹了一把眼角。 哎,沒辦法,他這輩子無兒無女,結果這些天也是想爹想得厲害,可他爹都投胎轉世了好吧? “忍忍吧,忍過這幾天就好了?!彼闪曜幼罱K如此說道。 仙云殿后山,密室的另一個出口之外,是一片無人踏足的山野。 此時綠草如茵,山花爛漫,彩蝶蜜蜂之類的蟲子在花叢中嗡嗡飛舞,讓這片山野越發顯得靜謐而幽然。 山腳下,紫色衣衫的男子坐在一張躺椅旁邊,神色溫柔地望著躺椅上沉睡的女子,一邊看花一邊和她絮絮地聊天 “……你也好幾天沒有見太陽了,我帶你出來曬曬,不過先說好,你要是不早點醒來,曬黑了可不要怪我……還有啊,你醒了以后,一定要離朱云遠一些,不然我怕我會忍不住揍他……” 躺椅上的女子卻如同沉眠在某個美夢之中,長長的睫毛安靜地棲息在下眼瞼上,連一絲微微的顫動都沒有。 那雙一直緊盯著女子的如墨雙眸,終于在這樣讓人恐懼的靜止中,漸漸悲哀涌現。 “襄襄,襄襄……” 尉遲嘉停止了絮絮叨叨,低下頭,伏在她的身邊,哽咽著呼喊她的名字。 女子的身體上,又慢慢地浮現出了那道虛影。 “你們凡人慣會為了情情愛愛哭哭啼啼,讓人好生心煩!能不能讓我安靜會兒?!” 雖然虛影越來越強大,但是他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 他被凡人膜拜過,被凡人祈禱過,卻很少被凡人在身邊這么沒完沒了地說話,還有哭。 不就一個女人嗎,有什么可哭的?這人真是太年輕,還不明白這世上除了自己,是沒有任何人值得他掉眼淚的。 虛影在心里暗暗唾棄著尉遲嘉,然后再次試圖沖擊衛襄的識海,然后,再次失敗。 “真是見了鬼了?她這魂魄是金剛石做的不成?”虛影忍不住發出抱怨,自言自語地琢磨“還有她原來的魂魄去了哪里?如果還在,應該抵擋不住我的魂魄,如果不在,那這識海是怎么回事?” 尉遲嘉自然聽到了虛影的抱怨,但他的神色也只是微微凝滯了一刻,就像什么也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對虛影冷漠以對。 沒錯,即使有冰魄的相護,襄襄的魂魄也應該是沒有這么強大才對——而且,他能夠感覺到襄襄的魂魄并沒有出現零碎飄散的狀況,畢竟兩個人的魂魄如今是相連著的。 那么,襄襄的魂魄,去了哪里? 尉遲嘉坐在山野間,陷入了沉思。 直到落日的余暉漸漸將他籠罩,他才微微轉頭,似是有心靈感應一般看向了遠方的山野。 那里,一只散發著淡淡光芒的紙鶴慢慢飛來,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又像是一只巨大的螢火蟲,卻讓尉遲嘉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這是來自蓬萊的紙鶴,蓬萊傳訊用的符紙所折成的紙鶴!只有蓬萊弟子能夠看得見! “襄襄,是你嗎?” 尉遲嘉幾乎是屏住呼吸將那只紙鶴捉在了手心里,欣喜若狂地盯著! 紙鶴很快散開,化作一張微光瑩瑩的符紙,躺在了尉遲嘉的手心里—— “魂魄已歸東海,速將本體帶回?!?/br> 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讓尉遲嘉瞬間泣涕如雨而下 “襄襄,我知道,我就知道你還在……” 他飛快地轉身,抱起躺椅上的女子,重新回到了密室中。 “喂喂,你又要干什么?” 虛影煩躁地喊道,在尉遲嘉眼前張牙舞爪。 尉遲嘉卻在密室門完全闔上之后,從懷中掏出一個精巧的鏤空小鼎。 “我覺得,你強大得太慢了,所以,打算助你一臂之力?!蔽具t嘉舉著小鼎,朝著衛襄籠罩了過去。 “混元鼎?哈哈哈,混沌本源,本源之氣!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虛影發出喜悅的笑聲,殘缺的魂魄,讓他毅然回到了衛襄體內,心甘情愿地與這具身軀,一起被裝進了混元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