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老頭去叫尉遲嘉的時候，尉遲嘉剛剛把最后一道菜炒好，正滿心歡喜的準備叫衛襄吃飯，結果就這么被打擾了。

    他一路奔向山門之時，本就憋了滿肚子的火氣，此時看見這女人居然敢去動衛襄，那股火氣就再也憋不住了，二話不說，直接上前將那女人打飛了出去。

    那女人雖然飛速后退，但因為這一擊實在是來得太突然，一時之間居然腳下打滑站不住腳。

    但是她身后的二十四個仙奴卻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主子出了什么狀況，因為從他們跟在掌門身邊起，從來就沒有見掌門落敗過。

    于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栽進了雪林中，消失在了大家眼前。

    而直到此時，那二十四個仙奴才反應過來，紛紛朝著雪林掠去，山門前頓時就只剩下空蕩蕩的一頂轎子停放在那里。

    “這……聽她說話，我還以為她很厲害呢……”

    剛才這女子的姿態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如同看螻蟻一般看著他們，衛襄完全沒想到她居然這么不堪一擊。

    哎，都怪尉遲嘉，太不會憐香惜玉了??！

    “再厲害的人，都不能動你一直指頭?！?/br>
    尉遲嘉抬手撣了撣衛襄的肩膀，然后才牽了她的手，走到白翼和賀蘭辰面前行禮

    “見過白翼師兄，見過賀蘭師兄?！?/br>
    白翼點點頭

    “你能把小師妹照顧的這么好，我們也就放心了?！?/br>
    尉遲嘉卻不領這份夸贊，神情冷淡

    “可是方才，白翼師兄和賀蘭師兄就眼睜睜看著襄襄被人欺負嗎？”

    “被人欺負？”

    賀蘭辰一愣，笑容里帶了幾分尷尬

    “沒有吧，我沒看到小師妹被人欺負……”

    衛襄見狀連忙解圍

    “剛才那個，不算是欺負吧，她也沒把我怎么樣呀！”

    衛襄大眼睛忽閃忽閃，神情帶著幾分忐忑和緊張，她可不希望兩位師兄和尉遲嘉因為她吵架。

    似乎是看出了衛襄的緊張，尉遲嘉沒有再揪著這件事情不放，只是轉過頭，鄭重地叮囑衛襄

    “剛才那個女人已經走到了你的面前，甚至對你伸出了手，如果我沒有來，她對你動手怎么辦？以后碰見這種事情，記得躲遠些——罷了，以后不會再有這種事情，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面對危險?！?/br>
    “嗯嗯，我知道的呀，你看從頭到尾我一句話都沒有說?！?/br>
    眾目睽睽之下，尉遲嘉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衛襄難免有些不自在，可是為了平息這場小小的風波，她也只能滿口答應，不敢有任何的反駁。

    “嗯，乖?！蔽具t嘉滿意地拍了拍衛襄的腦袋。

    一群人再次轉身朝著山門內走去，而那栽進雪林間的女人，已經沒有人去關心了。

    塔樓內水缸內封印的海豚妖，因為看不到外面的熱鬧，急的抓心撓肺。

    被封印在海上兩百多年，他簡直都要寂寞得發了瘋，好不容易重獲自由，轉眼又被封印起來，繁華熱鬧的人間好像從來都跟他沒有關系一樣！

    真是氣死人了！

    所以當那個少女帶了三個男人進來，團團將他圍住的時候，他一點兒好臉兒都沒給，直接閉上眼睛裝睡。

    不過他醒了還是睡著，衛襄也根本就不在乎，她指著海豚妖，仔仔細細將西海被冰封的原因給兩位師兄又講了一遍。

    “……本來我看著西海一夕之間解封，萬物春回大地我還是挺高興，但是我發現這件事不能急，要是急的話，就像當年西海被冰封，生靈涂炭一樣，現在驟然解凍，必然又會造成一番動蕩，總得讓這些人慢慢適應才行?！?/br>
    聽了她的解釋，賀蘭辰連連點頭

    “難怪呢，我就說我和白翼師兄在西海邊緣處徘徊了那么多天都過不了那道屏障，怎么忽然之間就過來了，原來是你把這個罪魁禍首給揪出來了?！?/br>
    “可不是嘛，這家伙身為妖類，還癡心妄想去練人類的功法，真是自尋死路?！?/br>
    衛襄和賀蘭辰一對一答，說得熱鬧，旁邊白翼卻一直沒有說話，沉思了一會兒，他才謹慎的開口道

    “既然如此，小師妹你肩上的重任也就可以放一放了?！?/br>
    “白翼師兄這話是什么意思？”

    衛襄聽他這么說，覺得其中很有深意，想了想有些忐忑的問道

    “難道，師父他老人家其實還是反對我在這邊開派授徒的嗎？”

    “沒有，掌門師伯并沒有說你的想法不可為，反而他很欣慰你能以天下為己任。我只是覺得，既然西海與外界的屏障已經不存在了，那將來必定會有更多的人來到西海，也會有更多的西海修仙者，走出西海，遨游四方?！?/br>
    白翼耐心地跟衛襄解釋

    “在我看到有關西海的典籍中，并沒有說西海的修仙風氣惡劣，后來之所以如今變成這個樣子，定然也是因為無法修煉，生存環境越來越惡劣才導致的。如果想要回到從前，我覺得小師妹你可以不用插手太多，順其自然，無為而治便好?！?/br>
    “順其自然，無為而治？”

    衛襄怔了一下，開始開動腦筋想這話中的意思。

    白翼師兄的意思，是不是在說，人心和這冰封西海的寒冰一樣，并非一日而成，想要再變回去，定然也非一日之功？

    “所以，白翼師兄的意思是，其實我可以什么都不干，隨便西海怎么發展，不必將自己的大好年華白白葬送在這里，是這個意思嗎？”

    “正是?！?/br>
    白翼欣慰地看著衛襄

    “小師妹聰慧。西海并非你一人之責，你也已經為西海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所以，之后的事，無論你做與不做，意義都不大?！?/br>
    意義都不大。

    這五個字從白翼嘴里說出來，風輕云淡，砸在衛襄心頭，卻驟然生出無盡的挫敗感——

    她雄心勃勃準備干一番大事，可現在卻發現，做與不做，似乎根本沒有干什么區別！

    難道天注定她衛襄就是個一事無成的廢柴嗎？

    衛襄的情緒徹底低落下來，垂著頭好半天都沒說話。

    “小師妹……”賀蘭辰張了張口，想勸慰，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勸起。

    畢竟白翼師兄說得很有道理，西海修仙風氣并非人為，而是受環境所限，如果大家都能好好修仙，誰閑著沒事愿意降低人格討好他人呢？

    就在賀蘭辰以為小師妹沉默下去，肯定是被白翼師兄說服了的時候，衛襄卻忽然抬起頭，眼神堅定地看著他們，搖了搖頭

    “不，我要做的事情，并非沒有意義?！?/br>
    “哦，那你覺得有什么意義，是能讓你做個好人，還是能讓西海的修仙者對你感恩戴德??？如果是這樣，那你就并非真心是為了什么大義，而只是想在這西海出出風頭罷了?！?/br>
    白翼含笑說道。

    “誰說我并非真心？”

    衛襄憤憤辯解

    “做好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覺得我得做個君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既然已經對北斗門的弟子們許諾了，我就至少該對他們負責，況且，剛才師兄你們也看到了，北斗門現在因為我，已經和天尊門成了敵人，如果我就這么順其自然，一走了之，即使他們能自己修煉，在天尊門的威壓之下，又能存在多久？”

    “小師妹你是女子，可不是什么君子，更何況弱者本就不可能在這世間長存，即使沒有你的出現，以西海的發展趨勢，北斗門消亡也是遲早的事情?！卑滓硐袷寝q論一般對衛襄的話句句緊逼。

    衛襄也不甘示弱地駁回

    “如果我不曾出現，北斗門消亡自然不關我的事情，但是我已經出現在了北斗門，并且做了他們的掌門，那么北斗門的生死存亡就和我脫不了關系，伯仁可以死，但不能因我而死?！?/br>
    衛襄說得理直氣壯，白翼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那也就是說，小師妹你一意孤行，非要在這里教他們仙法了？”

    賀蘭辰眼見著白翼似乎生氣了，連忙打圓場“白翼師兄，小師妹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

    衛襄絲毫沒能領會賀蘭辰的意思，看向白翼的眼神中甚至帶上了質疑之色

    “教與不教，是我的事情，但是師父到底如何說，白翼師兄是不是也該清楚明白地告訴我了？自從兩位師兄出現在我的面前以后，一直都在顧左右而言他，一點都不肯透露師父的意思，那我倒是很好奇，師父讓你們做什么來了？”

    賀蘭辰一看衛襄這個樣子，內心暗暗喊糟——小師妹好不容易轉了性子，不作了，不會被白翼師兄再給逼得暴脾氣上頭吧？

    再瞧瞧站在衛襄身后，面沉如水的尉遲嘉，賀蘭辰驟然覺得心中打鼓，心慌得厲害。

    但是白翼卻久久沒有說話，并未如賀蘭辰預料的那樣大發雷霆，而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衛襄，眼底的陰沉也漸漸如同遇見陽光的冰雪一般消融，漸漸透出笑意來。

    衛襄眼看著白翼這奇怪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往尉遲嘉身邊靠了靠——

    前世今生，她只知道白翼師兄性情冰冷陰詭，并不知道他居然還是個喜怒不定的人啊，算了，還是離遠點兒，不然誰知道他會不會笑著笑著就一掌劈下來！

    不過白翼的表情沒有再變過，就這么定格在微微的笑容之上。

    “真是看不出來，小師妹還是個意志堅定的人呢，很好?！?/br>
    白翼這話似乎是夸贊，但是聽在衛襄耳中卻有點像是嘲諷。

    她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兒，無動于衷。

    反正前世她和白翼師兄少有交集，今生他也休想事事管著她！

    尉遲嘉站在衛襄身旁，看著她這副色厲內荏的樣子，以為她是害怕，心中不由得心疼——

    他小心翼翼呵護著的人，憑什么要被別人嚇成這個樣子？

    于是他打破了沉默，直接對白翼說道

    “還請白翼師兄明言，師父到底意下如何？如果是不許，那白翼師兄和賀蘭師兄現在就可以回返師門了，我和襄襄會親自回去向師父說明，如果是允許，那兩位師兄就更不必說什么了?！?/br>
    看見尉遲嘉這種姿態，白翼血色眸底的笑意更深了，終于說了實話

    “掌門師伯向來偏寵小師妹，小師妹就算再胡作非為，師伯也是允準的，只是師父也知道小師妹先前性子跳脫，難當大任，所以讓我先試探試探，如果我一勸說，小師妹就放棄，那這件事就還是不要做了。畢竟把蓬萊的仙法傳來西海，可不是小事，萬一小師妹心志不堅定，半途而廢，那不是打蓬萊的臉嗎？”

    “原來，原來白翼師兄你就是因為這個才跟我繞圈子的？”衛襄又驚又氣，又覺得憋屈“師父就這么不信任我？”

    “這也不能怪師伯不信任你，畢竟小師妹你從前連一節早課都沒辦法專心聽完，誰敢相信小師妹你居然想著開山立派??？”

    氣氛輕松下來，賀蘭辰也終于敢說話了。

    衛襄老臉一紅

    “這都是老掉牙的事情了，賀蘭師兄能不能不提了？”

    “不提了不提了！”賀蘭辰也不想再次激怒衛襄，笑瞇瞇地說道。

    衛襄的眼睛也重新亮了起來

    “那兩位師兄此次前來，應該不只是為了告訴我這么一句話吧？”

    “自然不是，師伯擔心你搞砸了場子，讓我們來給你鎮場子的。小師妹，從前我虧欠你良多，這次能有機會補償你，我很高興?！辟R蘭辰一本正經地說道。

    衛襄也很高興，拍掌表示歡迎

    “這可真是太好了，我正發愁就我這個草包修為，怎么教人家修煉呢，尉遲嘉的功法又不適合他們，還好兩位師兄親自來了，師父可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哼，虧你還知道自己是個草包?！卑滓砩裆俅位謴土死淙?，轉身坐在上首，朝著衛襄揮揮手“好了，衛掌門，現在可以叫你的弟子們前來了，我要看看，這北斗門的人，到底有沒有讓我們費心的必要?！?/br>
    “好嘞！”

    衛襄興奮地出門，把前任掌門老頭揪了出來

    “去，通知全體弟子前來大廳！”

    掌門老頭一溜兒煙兒地去了，卻遲遲沒有回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弟子連滾帶爬地進了大廳

    “掌門，不好了，天尊掌門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