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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額圖默默看著胤礽,燭火晦暗不明,索額圖卻有些無言。 胤礽不明白看不清時,他巴不得胤礽早些明白,如今胤礽看清了,又都明白了,他卻又有些心疼,巴不得胤礽一直都是那顆赤子之心,從未這般痛過、變過。 索額圖想著,今夜胤礽對湯府的行為,估摸,正是這般看清處境之后的才做出的最新決斷吧? 索額圖沉默片刻,才開口問道:“皇上今日究竟對太子說了些什么?方才老臣發問時,太子未答,現下湯府事了,太子可以告訴老臣了么?” 胤礽的眸光一下子就變淡了,他道:“皇阿瑪今天同我說,要我同叔姥爺保持距離,不要太過親近了。若是我同叔姥爺繼續過從甚密,對叔姥爺不好,對我也不好?!?/br> 索額圖的心一下子就緊了:“皇上的意思,是要對老臣動手了嗎?” 胤礽淡淡看了索額圖一眼,笑道:“叔姥爺不必著急,皇阿瑪沒有這樣說,就目前來看,皇阿瑪也不會輕易動手的?;拾斦f了,只要我不與叔姥爺親近,叔姥爺肯再收斂一些,他就不會對叔姥爺動手的?!?/br> 索額圖這回倒沒能看透胤礽所想,也看不懂胤礽的淺淡眸光是個什么意思,他只能試探道:“那么,太子的意思,是要遵照皇上所言,與老臣保持距離么?” 胤礽眸光閃動,淡淡看著索額圖道:“我與湯斌只是師生之誼都不肯避嫌,又怎么會因為皇阿瑪的幾句話而與叔姥爺保持距離呢?” “在皇阿瑪心里,叔姥爺只是他的臣子,可是,在我心里,叔姥爺是我的親人,既是親人,便是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豈能說斷絕關系就斷絕關系的呢?我若是真的聽了皇阿瑪的話與叔姥爺保持距離,從此不再親近,又怎么對得起叔姥爺這么多年來為我遮風擋雨,處處維護于我的付出呢?叔姥爺是知道的,我不是那等卸磨殺驢過河拆橋之人,縱然在明面上不能同叔姥爺太過親近,我在私底下也依舊同叔姥爺是一家人!” 胤礽原本,是真心相待康熙的,在他心中,康熙比索額圖要重要得多。 但在知曉康熙的心思之后,胤礽這才明白,原來真正一心為他的只有索額圖這個自家人,而康熙,終歸是對他用上了帝王心術。 “再說了,”胤礽淡淡笑道,“皇阿瑪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呢?” “若果然我與叔姥爺保持了距離,叔姥爺也從此收斂了,皇阿瑪就一定不會因為忌憚而對叔姥爺動手了嗎?皇阿瑪打壓叔姥爺,其中不可能沒有我這個皇太子的原因,皇阿瑪打壓你,就是在打壓我這個皇太子。難道叔姥爺還看不出來么?不論是我失去叔姥爺,還是叔姥爺失去我,這后果都是不堪設想的。所以眼前之策,唯有前進,不能后退,更不能聽從皇阿瑪的話。我也好,叔姥爺也好,都得為自己籌謀了!” 胤礽一席話,說的索額圖心頭寒意涔涔,卻又熱血沸騰。 寒意涔涔是因為康熙終于要將他和皇太子分而治之了;熱血沸騰,是因為皇太子終于認清了眼前的處境,也終于有了自己的決斷,最重要的是,皇太子不曾拋棄他,這是最讓索額圖高興的。 索額圖眼含熱淚,望著胤礽道:“老臣自皇太子幼時起,就曾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定要好好維護皇太子,好好輔佐皇太子。我赫舍里氏一族,為皇太子肝腦涂地亦在所不辭!更不要說,當年老臣的大哥臨終之時對老臣的殷切托付了,這些年來,老臣從無一日敢忘自己的職責,如今聽皇太子一言,老臣這一生都值了!” 索額圖沉聲道,“自古以來,這皇子之爭,臣子黨爭,無非只有一條定律。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便是西風壓倒了冬風?;噬咸e明珠,抬舉大阿哥,無非就是想要用他們壓倒太子而已。如今,我們如法炮制,再定一記反擊便是了,便是要在滿朝大臣面前,好好的提醒提醒明珠和大阿哥,便是他們再受寵愛,他們也不可能真正壓倒了皇太子!” “這些年,老臣為太子在皇上面前爭取良多,如今,老臣愿意為了太子再同皇上爭上一爭!也得讓皇上知道,如今的皇太子,并不是皇上能夠輕易打壓的!” 胤礽先聽索額圖所言,便問索額圖想要定下何種計策,后來再聽索額圖所言,便微微皺了眉頭:“叔姥爺要為我同皇阿瑪爭?” 雖是問句,胤礽的話音中卻透露了不贊成的意思出來了。 索額圖聞言,淡淡笑道:“太子不尊皇上囑托,定要與老臣來往,這難道不是在同皇上爭么?” “太子不肯避嫌,明知被人發現今夜所為必然會被皇上所不喜,卻定要去湯府吊唁致祭,這難道不是在同皇上爭么?” “太子若不同皇上爭,就只能繼續忍受皇上的打壓,直到皇上認為太子已完全被他所控制,又成了從前那個一無所有只能依賴皇上的太子時,皇上才會罷手的。難道太子還能忍受到那時嗎?” 索額圖道,“皇上講究制衡之術,想要抬舉皇子阿哥們與太子分庭抗禮牽制太子的勢力,太子若想有能力抗衡這種打壓,除了向皇上爭權之外,太子還能如何呢?這自古以來,儲君等的就是皇權,不向皇上去爭,又向誰去爭呢?” “現如今,老臣也不是要太子向皇上爭皇權,不過是借著這爭權給皇上給大阿哥明珠提個醒兒罷了!這權力之爭本來就是你爭我奪的,既然太子想好了要籌謀,那就得反擊。若不反擊,就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了!”